他還活著麽

  “哦。”我想了想,把筆筒當茶杯端了起來。


  我早該想到的,這個叫唐玫的女人出現在我麵前的一瞬間,我就覺得她有種特別的氣質。


  這個氣質簡單點來說,叫做‘隻有靳修言那麽優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的氣質。


  “我跟靳修言早就已經分手了,唐律師該不會是因為跟他有些什麽財務上的糾紛,想跟他打官司收集證據來的吧?”


  我這個人很尬聊,一點不會說冷笑話。卻還是把唐玫逗得哈哈大笑。


  “不過季總不要誤會,我來這裏沒別的意思。而且我已經結婚了,女兒都一歲了。哦,當然不是跟他——”她抬起手,向我出示了戒指。


  我尷尬地笑笑,說:“那真是可惜,我覺得唐律師跟他在一起也蠻相配。至少他沒.……害死你父母。”


  “他也沒有害死你父母。”唐玫看了我一眼,然後丟給我一疊文件。


  我翻了翻,發現都是當年的一些專利協議轉賣之類的起草方案。


  “唐律師,你……什麽意思?”


  “三年前你父母決定啟動泛亞地區合作方案的時候,一開始選定的對象是安邦集團的陳邦國,這你知道吧?”


  我點點頭,說董事會和喬哲宇的意思都是賣給陳邦國。但那會兒我跟喬哲宇正掐著呢,一直就擱置了。


  “可是後來,我爸媽的確是去東南亞跟靳修言——”


  “因為在最後關頭,你父親反悔了。”唐玫告訴我的事,的確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爸媽早年都是藥科大學畢業的,繼承了外公的藥店,一步步發展壯大。這份專利是我爸畢生心血,用於特殊藥物研發合成。一直是我們四季集團的招牌。


  陳邦國是他們的校友,早年做醫療器戒起家,在東南亞有穩固的根基和遼闊的遠景。他找到我爸,提出合作。但是我爸查到了他的公司產品裏有一部分違禁類限行進口藥物,出於業界良心,他和我媽猶豫一陣,最後決定跟陳邦國在東南亞最大的競爭對手靳氏集團合作。


  懷恨在心的陳邦國派了殺手,在靳修言的車子上動了手腳。


  那天合約洽談之後,靳修言送我爸媽回酒店的路上,刹車突然失靈.……

  當時證據不足,靳修言並沒有為自己的肇事進行抗辯。可是21個月的監禁並沒有停止他追查真相的腳步,終於找到了陳邦國犯罪的蛛絲馬跡。


  證據終於備好,但麵臨最大的一個問題是——陳邦國自知心中有鬼,幾年來都不肯離開他的護照國。


  該國與我方之間並沒有引渡條款,所以隻要他一天不入境,我國的法律就一天拿他沒有辦法。


  但是陳邦國從來沒有放棄過打這份專利權的主意,他派自己的親生女兒徐珊妮接近喬哲宇的目的十分清楚,就是想看看怎麽能從我們四季集團內部打進去。


  我像聽天方夜譚一樣,聽完了整個故事裏的最大逆轉。


  然後就在這時候,徐珊妮敲門進來,說陳邦國的飛機會在一小時後入境。


  我點點頭,叫她出去。


  一個小時後,警方在機場逮捕了陳邦國。


  我筋疲力盡,癱在椅子上像剛剛打了一場大仗。


  我問唐玫:“你們,為什麽分的手啊?”


  “因為他坐牢了啊。那會兒我要去歐洲留學,簽注和函調的時候,未婚夫的案底十分影響資質。他說他不願拖累我。但其實我明白,從他懇求我幫他托人在緩刑期保釋處境,偷偷去看那個失去雙親的女孩之後——


  再回來的時候,他的眼神就不一樣了。我知道,他眼睛裏所有的疼惜和溫柔,都不會再給我了。”


  唐玫說完這些話,眼睛看看我,又歎了口氣道:“季總,說真的。如果他能像嗬護你一樣地嗬護我,我當初,也絕對不會放棄他的。”


  “嗬嗬,可惜那不是愛。”我苦笑一聲,“他害死我父母,他再懺悔。”


  “你錯了,所有的愛,都源於一種想疼惜的情感。因為愛,才會想嗬護,想珍惜。”


  “你是律師麽?”我歪了歪頭。


  “哦,我輔修的心理學。”唐玫笑笑說。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了,也許靳修言和喬哲宇一樣,本質都是偏向於喜歡弱者的。


  他看我可憐,喬哲宇看徐珊妮可憐。


  然而哪又怎麽樣呢。我愛他,我想他,我恨不能他現在就站在我麵前,告訴我——


  他也像我愛他我想他一樣,愛我,想我。


  我深吸一口氣,盯住唐玫:“唐律師,告訴我,他現在在哪?”


  “他……”唐玫猶豫了一下,垂下眼眸。


  我倒吸一口冷氣,我說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總不會是得癌症死了吧!

  “靳修言做手術去了。當年那場車禍,他的顱骨裏吃進去一塊鐵片。”唐玫說。


  當時醫生就說位置不太好,貿然開顱的話危險太大。但五年內如果不做手術的話,病灶一樣會愈發嚴重。


  如今一且都安排妥當了。他說,如果他能活著下來,如果我還願意找他——


  就如他答應我的那樣,他一定能被我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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