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修言,為什麽是你
一股絕望的疼痛從我的小腹竄遍全身,伴隨著下身斷斷續續的暖流湧動,我想我知道那意味著什麽。
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我欲哭無淚。
“梧桐,”靳修言吻著我的額頭,“沒關係的,大夫說.……還很小,心跳都沒有。就當是一次小意外了,好好養身體,還會再有的。隻是.……”
他歎了口氣,攥緊我的手。
“你怎麽都沒告訴我呢?”他問。
我轉了下臉,盯住他。
我知道我的眼神一定很嚇人,他一定很驚悚。
我說:“沒告訴你很奇怪麽?你沒告訴我的事,隻怕更多吧。”
“梧桐.……”
“靳修言,我要你一句實話!”我拔掉手臂上的輸液管,掀開被子跳下床!
赤腳站在午後三點斜照夕陽的病房裏,我不知道我此刻的狼狽身影裏,有多少可以重生涅槃的痕跡。
可是眼前這個殘忍的男人,他終究用愛的謊言折斷了我的雙翼。
我手背上的青色不見了,靜脈針孔裏淋漓著鮮血汩汩湧動。
“梧桐!”
靳修言上前一步要拉住我,要按住我。我卻推開他,用力甩開的血漿落在他精致的臉上。
像我們萬劫不複的愛情,被捅了一刀。
“你不解釋麽?”麵對他的沉默,我咽下苦澀的淚意,“我給你解釋的機會,你說什麽我都相信!告訴我,靳修言,是不是真的……”
他依然沒說話,隻是很輕微地點了下頭。我甚至覺得,那個幅度甚至沒有蚊子揮翅膀來得大。
“所以,是真的了?你就是……害死我父母的那個凶手?靳修言你給我解釋啊!你說,你說不是這樣的!”
我抄起床頭的玻璃輸液瓶,一掌拍碎,夾著鋒利的刃和鮮紅的血。我撲向他的時候,他用盡全力禁錮著我,擁抱著我。
他與我十指相抵相扣,任憑血水流到一起,化成絕望的終局。
我曾有過一百種懷疑,利益的,衝突的,走腎不走心的。不管靳修言帶著怎樣的目的接近我,我都沒有敢往不共戴天的仇恨上去設想!
“為什麽要這樣?靳修言,你解釋啊!”
“我要怎麽解釋!”男人抓住我的雙肩,將我按上冰冷的牆壁。
他眼裏張狂無助的愧疚,凝聚成血紅色的躲閃。我知道,那種躲閃叫脆弱,也叫不甘心不情願的脆弱。
“梧桐,你讓我怎麽解釋……事情就那樣發生了,偏偏就是我,我該.……怎麽解釋?”
靳修言可以告訴我,那個噩夢了我整整三年的畫麵,曾經就那樣爆破在他麵前。
我爸媽去東南亞,就是專門跟他談專利權轉賣前期事項的。雙方洽談很順利,本打算回國後正式簽合同。於是晚餐後,他親自開車送我爸媽回酒店,卻在上高架的時候遭遇集卡,躲閃不及。
我爸媽就那樣,跟著燒成框架的車,灰飛煙滅。
“可是靳修言,為什麽你還活著?為什麽!為什麽你還要活著出現在我麵前,進入我的生活和我的身體,你真的以為我永遠都不會發現這個秘密麽!”
“因為我愛你!”
抓住我的雙手,靳修言的淚水飆進我的眼睛裏。
“我知道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真相,你會加倍痛苦。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接近你!起先是帶著懺悔的,後來.……我看到你一個人苦苦支撐著公司,醉在交往應酬的商場橫流裏。我心疼你,我想幫助你。我像中了毒一樣想要靠近你,想要把曾經的無憂無慮還給你。如果這就是我的解釋,你可能原諒我麽?”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看著靳修言的表情,就好像看到在不小心推掉徐珊妮孩子時的我自己。
我們也許都不是故意的,可悲劇的發生就是那麽的無能為力。
我可以原諒靳修言麽?也許可以。但原諒的意義,並不表示我們可以在一起。
“靳修言,我最後一次問你。你回來找我,難道就沒有一點.……為了那尚未履行合約的專利權麽?”
我知道我是很殘忍,也恰恰是這一句的一擊命中。我第一次看到靳修言臉上出現那樣的表情。
像蒙了一層灰白的顏色,所有的運籌帷幄和隻手遮天都成了笑話。
他隻是那樣看著我,像看結局一樣,看著我。
“如果我說沒有,你是不是也不會相信?梧桐,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沒有心的人?”
我不置可否。
“其實從你以玩世不恭的態度重新插足我生活的那天起,你的懺悔就不值錢了。”
我用滿是血跡的手背擦了一下淚痕,我衝著靳修言笑,我知道那笑容一定很驚悚。
我看的出他眼裏的畏懼,那種畏懼源於他親手把我從羊羔變成魔鬼的全過程——不過是一個無奈真相而已。
“靳修言,我真的很想知道,你陪著我到南山墓地去看我爸媽的時候,到底是怎樣一種心態?你膽敢在他們麵前說那些話,你膽敢要我嫁給你,你真的一點都不覺得,你像個內心強大的魔鬼麽!”
我無法想象。
無法想象這三個多月,他在我身邊示好的一切一切行為。
“你晚上,真的從來沒有做過噩夢嗎!”我看著他的眼睛,漸漸得,什麽都看不清了。
他的眼淚和我的眼淚融在一起,他的血和我的血折射放大了一切絕望。
他抱住我,我推開他。他再抱住,我再推。
我把我自己折磨得像個瘋子,他手足無措得像個傻子。
最後,靳修言放開了我,求我不要傷害自己。
我縮在牆角,任四周冰冷無依。
他伸出了手,遲遲的,猶豫著,最終還是放下了……
“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的。梧桐。但我的噩夢……隻有你能終結……”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愛我,你隻是想彌補!靳修言你給我滾,永遠也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我咆哮著。
“梧桐!不是這樣的,我——”
“我說你給我滾!”
“梧桐,”他輕輕叫出我的名字,聲音低啞而磁性,“你曾問過我。在賭場那天,我抽中的牌究竟是什麽。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答案。其實,無所謂是什麽。從見到我的一瞬間,我就知道我注定會輸的.……”
門悄悄掀起一道風進來,他的氣息像靈魂一樣消散了。
我知道靳修言這一走,將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