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記得她了
“不要!”
藍小憐護住懷裏的母乳袋,吃力地翻起身子,掙紮爬起來。下腹一陣陣疼痛襲來,伴著濕濡腥鹹的觸感,是她羸弱的刀口肆意在淩虐。
“季先生,她流血了。”保鏢轉身,略有為難的樣子卻絲毫沒能喚起季白年的同情。
“丟出去!”
“不用,我自己會走。”
藍小憐蜷縮在院子裏,倒錯的視線上方,是一棵高大的葡萄架。
她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就是在這裏第一次見到季白年的——
那是季家的一次宴會上,爸爸媽媽帶著十二歲的她來參加。
彼時少年溫文儒雅,遺世獨立。就在這座葡萄架下的三角鋼琴前,彈奏著輕靈悅耳的世界名曲。
藍小憐怯生生地走上去,眼光欣羨。
“你會麽?”男孩問她。
藍小憐搖搖頭。
“沒關係,你可以過來進修班跟我一起學。”
說著,男孩送給她一枚小小的徽章。是聖馬力諾皇家音樂進修班的徽章,此時,精致的徽章就像項鏈一樣掛在藍小憐的脖頸裏,如同護身符。
心疼一下,徽章就刺一下。她想,季白年一定已經不記得了吧……
又下雪了,白花花的雪片蓋在藍小憐剛剛流出的血跡上,像淹沒了塵封的記憶。
季白年不動聲色地走上前去,黑色的皮鞋踏在她麵前咫尺幾分距離。
藍小憐咬咬牙,用沾滿血汙的手背輕輕蹭了下淚痕縱橫的臉。她站起身,卻把保溫包裏的母乳靜靜留在冰天雪地裏。
季白年心情愈發煩躁起來,他恨極了這個女人惺惺作態的矯情。剛想抬腳把冰袋踹飛——
“先生!”站在門口的女傭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您就把這些母乳拿去給小少爺試試吧!醫生不是說了麽,配方奶難消化。他早產好幾周,腸胃本來就弱……”
季白年怔了怔,最終點下頭道:“別告訴太太。”
***
季家別墅的書房內,林湘湘端著一杯熱水,推門進去。
“白年,寶寶這兩天喝的是什麽牌子的奶粉?醫院那邊來電話說,寶寶便便很正常,不像之前那麽困難了。”
“哦,是我托朋友帶的國外品牌。”季白年停下手裏的郵件,沒有去看林湘湘的眼睛。
“我還以為……”林湘湘的眼神飄忽了一下,口吻有頓。
“白年,醫生說寶寶再過幾天就能回來了。實在不行的話,你把小憐也一起接過來照顧吧。她一個人生活,多有不便。何況人家都說,什麽奶粉也比不上母乳來的營養好。我……”
林湘湘的善解人意,再次放大了季白年無盡的愧疚。他以為,今生今世他再也不會欺瞞於她。
小核桃吃了母乳之後確實好很多,體重上去了,排便也正常了。這段時間下來,他叫人每三天過去藍小憐那裏拿母乳,隻是一直瞞著林湘湘而已。
他怕她觸景生情,怕她有別的想法。如今看來反而更尷尬於這份弄巧成拙。
“湘湘你說什麽呢!”季白年皺緊眉頭,“你已經為我犧牲這麽多,我怎麽可能還讓你受這樣的委屈!”
“我不覺得委屈啊。”林湘湘微笑著搖搖頭,“白年,我愛你,自然也會把小核桃當做親生的一樣疼愛,隻要能為他好……”
“湘湘,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瞞你的。”
“說了我不在乎啊,”林湘湘微抿唇角,“白年,我隻是在想,你認識小憐那麽多年。你心裏對她……難道一點……”
“不可能!”季白年脫口否定,“我要是能對她有感覺,早就有了。別再提這個女人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上有應酬。”
季白年起身拿了外套,認真篤定地在她額頭上迎上一記例行公事一樣的吻。
他告訴自己,他愛的是林湘湘。從第一眼看到她,心裏就認定了這將是他下半生相伴的女人。
而藍小憐,不過是個因為兩家合作關係而稍微走的近些罷了。一個偶爾出現在商宴聚會上,又內向又城府的心機女而已。
想到自己被算計得陰差陽錯和她睡了一晚,季白年就覺得渾身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