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馬馬尼
巴裕站在街邊,望著對麵的二十六層建築。
灰色建築物樓頂立著一排紅色英文字母:“GetRichht”。
這是GRO集團的口號——“一夜暴富”。
2009年8月,熊國開始整頓博彩業,像GRO這樣的巨頭急於尋找新的市場。
恰逢聖洛倫丹全麵放開賭博業——博彩公司一旦獲得營業許可證,就可以不受數量限製,開多少家都行——總部設在熊國的GRO迅速殺入,如今在聖洛倫丹已擁有35家賭場。
當然,對於在全球擁有上千家賭場的GRO娛樂集團來說,聖洛倫丹還是個茁壯成長的幼苗。
聖洛倫丹比起她的鄰國來說,賭博業才剛剛起步。
綠燈亮了。
巴裕跟著人群快步通過人行橫道。
走進GRO賭場酒店的大門,巴裕下意識地摸了一下運動服左邊拉鏈口袋——錢包裏有一張本地銀行開出的30萬元現金本票——右邊口袋則是橡皮筋捆成卷的5000元現金。
巴裕身上除了手機和錢沒有別的物品,順利通過安檢門。
早上相比晚上人肯定要少一些,但是賭場內的氣氛跟外麵仍然是兩個世界。
一排排老虎機縱橫交錯地擺滿了整個大廳和每個角落,無論你走到哪裏都可以聽到機器沉悶的旋轉聲和金錢叮叮咣咣的散落聲。
一張張賭台上演著各式各樣的玩法,荷官熟練的動作看上去頗有韻味,人們或坐或站或遊走其間。
熟悉的景象,熟悉的氛圍。
寄人籬下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巴裕輕輕吐出一口氣,開始尋找自己的目標。
他表現得像個普通遊客那樣,走走停停看看,偶爾掏張百元鈔押一注。
有個小年輕吸引了巴裕的目光。
二十來歲,一個梅斯蒂索人。
梅斯蒂索人主要指的是歐洲血統與美洲印第安人血統的混血兒,曆史上他們的社會地位一度比較尷尬,受到“血統純正”的不論外來人還是土著人的共同排擠。
這種排擠源於殖民時期的種族等級製,獨立之後種族等級製度陸續被各國廢除,但是由於各國曆史和現實的不同,種族觀念差異很大。
比如在鷹國,描述種族分類的詞匯主要就是三個或者四個,然而在虎國,已經發現的用以描述種族分類的詞匯超過了五百個。
但是,在虎國,由於混血的普遍性,虎國人在心態上基本不在乎一個人的種族成分,沒有種族隔離和降格繼嗣的傳統,同時也沒有種族厭惡的心態。
而在聖洛倫丹及其他一些國家,上層白人精英仍然長期把自己同印第安人與梅斯蒂索人構成的廣大群眾隔離開來。
巴裕不是社會學家,但是他本身就出自同樣講究血統論的暹羅的底層百姓家庭,又遭遇變故,在地下世界掙紮著生存,加上從巴斯拉一路過來途經那些山區,直觀地感受過聖洛倫丹底層人民的生活,他對於這種狀況有自己的感覺。
觀察了一會兒,巴裕狀似隨意地來到那個年輕人身邊。
這張21點賭桌有五個人正坐著,七八個人包括年輕的梅斯蒂索人在圍觀。
巴裕站在年輕人的右側,從這個角度,剛好看見他耳朵後麵的脖子上有一條3公分長的疤痕,邊緣不規則像是燙傷留下。
五個賭客同時分別跟莊家對賭,他們彼此之間沒有勝負關係。
脖子上有疤的男青年不停地跟身前坐著那位胖胖的中年人低聲說話。
胖賭客是個黃種人,有時候點頭,有時候搖頭。
他贏錢的時候,男青年就湊上去鼓掌、豎大拇指,胖賭客有的時候揮手讓他走開,有的時候會給他一個小麵值的籌碼。
輸錢的時候,男青年就陪著搖頭歎息,胖賭客總是笑笑,接著開始新的一局。
不知道是他倆誰的英語不大好,男青年跟胖賭客之間的交流隻使用簡單的單詞:“Yes”或者“No”、“Good”或者“Fuck”。
沒多長時間,胖賭客輸光了籌碼。
他情緒看上去還好,要麽城府比較深,要麽就是老賭客了,撣了撣綠絨布桌麵,站起來準備離開。
男青年用英語說了一句“休息休息,換換手氣再戰”,看來不是他英語不好。
胖賭客笑著點點頭。
“打給我。”
男青年比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胖賭客揮揮手,往電梯的方向走,看樣子是打算回房間休息。
巴裕把椅子挪了一下,男青年馬上發現有新的客人坐下了,擠出熱情的笑容湊上來。
“老板,要不要人幫你看牌?”
巴裕斜睨了他一眼:“你叫什麽名字?”
男青年精神一振,腰彎得更低了點:“老板叫我馬馬尼就好。”
“money?好名字——行。你幫我看牌。”
賭21點,巴裕自有主張,馬馬尼說的話就當背景音樂了。
其實馬馬尼應該也不在乎客人采不采納他的意見。
兩個人玩得其樂融融,不知不覺竟然贏了一堆籌碼。
大約一個多小時的過程中,巴裕沒有給過馬馬尼哪怕一個五塊的籌碼。
馬馬尼卻忍耐了下來,沒有表露出不滿。
“沒勁了。幫我收著。”
巴裕終止要牌,伸了個懶腰站起來。
“還有什麽好玩的帶我看看。”
馬馬尼眼睛一亮,從兜裏掏出一個黑色絨布袋,麻利地把籌碼掃進去,袋口一紮,捧在手心裏,像侍者托著一杯酒那樣,讓絨布袋保持在巴裕視線裏。
“老板是就想玩玩,還是想賺點錢啊?”
“哈!你這話說的。誰來賭場不是想贏錢啊?”
馬馬尼笑容裏透著親熱,挑了挑眉。
“贏錢不等於賺錢哦。要是老板本錢大,我有辦法幫你穩賺一筆。”
巴裕看了馬馬尼一眼,眼神流露出明顯的不相信。
馬馬尼停下腳步,把絨布袋往巴裕手裏一放,拍了拍胸膛。
“老板,我在這裏有口碑的,隻是沒本錢,有些生意做不上。”
“你說來聽聽。”
馬馬尼左右看了看,領著巴裕走到一台四周沒人的老虎機前。
“老板,你在科皮亞呆多長時間?”
“長怎麽說?短又怎麽說?”
“有兩門生意我們可以做。一門是放債,我們按月息15%結算,把錢給賭場的‘水哥’,他們去樓上放高利貸,一天3%5%那種。這個很穩,‘水哥’盤子大,多少錢進去他們都要。”
“這麽高的利?幹嘛不直接放給客人?”
“我們搞不來啊,放債追債那是技術活。我們搭伴‘水哥’喝口湯也就是了。”
巴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示意對方繼續。
馬馬尼舔了舔嘴唇,再次看了看左右,聲音壓得更低了些。
“另一門生意就是做‘外圍’了。我手上有很多熟客——剛才那個胖子你也看見了,我可以讓他們把賭注押給我,我們替賭場賠給他們。”
“這不是搶賭場的生意嗎?被賭場發現的話……”
“發現不了。注意點監控和巡場就行。再說了,我們跟賭客約定好暗號,神不知鬼不覺呀。”
巴裕自然懂得其中的關竅,隻是裝作不懂,故意問了一句。
“賭客憑什麽跟你賭,不跟賭場賭?”
馬馬尼嘿嘿一笑,神色間表示他有充足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