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家裏人來了
陳天突然感覺有人在拍他的臉,不輕不重,不算痛,也有點痛。
睜開眼睛,光線刺眼,連忙閉上。
視網膜上殘留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那個人正站直身體,收回手臂。
過了幾秒鍾,慢慢睜眼適應亮光。
耶裏站在那個人身後,臉色很不好看。
陳天撐著沙發坐起來。
那是個白人,四十來歲,頭發微卷亂蓬蓬的,臉膛泛紅,身材高大,肩頭鼓鼓的,胳膊看上去跟自己的小腿差不多粗。
帶著殘存的睡意,疑惑地看了耶裏一眼。
耶裏使了個眼色,微微搖了搖頭。
陳天理解的信息是:沒什麽事,不過這個人不好惹,不要惹他。
白人見陳天醒了,看了陳天一眼,在床沿坐下。
陳天從白人的眼神裏明確地感受到了敵意,暗自提高了警惕,一時之間也搞不清楚是什麽狀況。
耶裏站到白人對麵,屁股半坐在電視機旁邊,低著頭抿著嘴。
白人突然開口,衝耶裏說了幾句話,神情裏滿是揶揄。
耶裏憤然抬頭,壓低聲音回了幾句。
看上去白人在嘲笑耶裏。
耶裏說完,似乎發起了一個問題,盯著白人。
白人的嘴角往一邊咧,冷笑中帶著得意的腔調,嘰裏咕嚕說著什麽,指了指耶裏,哈哈大笑起來。
耶裏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神情,緊接著看向陳天,皺著眉頭抿著嘴,眼神充滿了歉意,收回目光後不停地搖頭。
白人和耶裏這一係列互動,陳天像在看啞劇,不過他倆的表情都很豐富,情緒的變化很容易就被陳天捕捉到。
陳天心中模模糊糊產生了某種認識,但是信息還是太少,那個認識還無法清晰。
不過很顯然,耶裏是朋友,而白人不是。
陳天跟耶裏在艙房裏呆了一天,雖然語言不通,卻玩得很開心。
感覺就像到了非洲某個當地人家裏,受到熱情的招待,你能從每一處細節,體會到主人的友善。
現在這個白人給陳天的感覺,就像那種老爺家裏的打手,闖到老百姓家裏耀武揚威。
至於他為什麽不會是老爺,這個太明顯了,粗魯無禮、喜怒形於色,身上一點上位者的氣質也沒有。
白人應該是戴維斯的馬仔。
戴維斯不想把自己交出去,他的馬仔深夜出現在這裏?
一定是出現了某種變化。
看白人的樣子,不像是專程來找耶裏的麻煩,而是帶著什麽使命來,坐在這裏不走,像是在等待什麽。
房間內安靜下來。
白人好像無所事事地樣子,伸手拉開寫字台的抽屜,眼睛亮了一下。
他笑著說了句什麽,手在抽屜裏亂翻,出來時拿著兩張鈔票。
耶裏一把搶過去,吼了句,應該是讓白人停止。
白人任由耶裏把鈔票搶回去,又取出那隻錢包,打開來——應該是看見耶裏的全家福了。
耶裏又來搶,白人一個閃躲,避開耶裏的手,臉上帶著嘲弄的表情,嘴裏不停說著什麽。
就像學生時代那種手很賤的人——你叫他不要動你的東西,他像沒聽見,你越阻止,他越來勁。
耶裏突然爆發了,衝到白人跟前,低頭用額頭頂住白人的額頭,嘴裏連珠炮地吼著。
白人先是詫異了一下,緊接著兩眼瞪得滾圓,盯著近在咫尺的眼睛,右手伸向腰後,再收回來。
左輪手槍的槍口頂住耶裏的額頭,慢慢地把耶裏的腦袋推離。
黑人眼裏閃過一絲慌亂,緊接著化為憤怒和不甘,坐回組合櫃,憤憤地喘著粗氣。
白人撇撇嘴,似乎覺得沒什麽意思,再看了一眼錢包,突然把錢包向耶裏拋過去,緊接著沒有征兆地扭頭看向陳天。
陳天沒什麽反應,平靜地迎著白人的目光。
白人眼睛眯了起來,似乎不爽陳天這個樣子,慢慢把槍口轉向陳天,嘴裏發出一聲“呯”。
陳天從對方的眼神裏捕捉到了殺意。
他這個動作像是玩笑,帶有羞辱性質的玩笑,但是他確實對自己有殺意。
戴維斯不想把自己交出去,但不應該想殺自己,殺他應該不能給他帶來利益。
這個白人卻想殺自己。
馬仔和老爺的立場不完全一致?
這時,白人身上的對講機傳來一句話。
白人側頭拿對講機回答了一句,把橫在他大腿上方的抽屜推回去,站起身來衝陳天擺擺頭,嘴裏說了句什麽。
陳天看懂了白人的意思,一邊起身,一邊看向耶裏。
耶裏也聽見對講機那句話。
白人擋在抽屜前麵,耶裏沒法把抽屜打開放錢包,於是一邊將錢包塞進胸前的內袋,一邊跟白人說著什麽。
白人有點不耐煩,看了看耶裏,又看看陳天,揮了揮手。
耶裏遞過來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開門,走在前麵。
白人拉了陳天一把,再推了他一下,讓陳天走在耶裏身後,他自己跟在最後。
這是要帶自己去哪裏?耶裏看上去沒有感到意外,那應該是一個“正常”的安排。
上到一層,兩支突擊步槍“唰”地指了過來。
兩名身穿迷彩的龍國人從門邊閃出來。
耶裏停下腳步舉起手。
陳天渾身汗毛直立,他明白了。
“go!”
白人的聲音響起,囂張狂放。
陳天後腦勺感覺到一個硬物。
兩名年輕的龍國人眼睛立即瞪大,槍口迅速指向陳天身後,人也擺成了射擊的姿勢。
五個人凝固住了。
這時上方傳來一句龍國話。
“讓他們上來。”
樓梯拐角出現一名女性,短發,清秀。
年輕人抬起槍口。
耶裏飛快地回頭看了一眼,臉色驚疑不定,放下手往上走。
陳天跟上,後腦勺的硬物轉移到他腰間,身後的白人貼得很近。
女人看了陳天一眼,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在前麵領路。
四層門口又有兩名持槍龍國人。
進門後,走廊中段“T”字型路口同樣站著兩名持槍人。
短發女性示意了一下方向。
就在這時,反方向的房門打開,一群人走了出來。
為首一個小老頭,戴著一副圓眼鏡,下巴留了一撮山羊胡子,迎著槍口往前走,嘴裏喊了一句什麽。
短發女遲疑了一下,回答一句,接著快步繼續走。
幾秒鍾後,女人從房間出來,站在門口用龍國話喊了句:“讓他們過來。”
持槍人將槍口下壓,那群人抬腳前進。
女人招了招手:“陳天,你來。”
耶裏仍然搶在陳天身前。
一圈白色沙發,正對門口坐了個白人,背對門口坐著一個男人,露出半個後腦勺。
耶裏衝到白人麵前,激動地說著什麽,手不停地指陳天。
白人臉上一副無奈的表情,安慰性質地抓著黑人的手拍了拍,說了兩句什麽。
耶裏似乎暫時忍耐下來,退到一邊。
這個大胡子白人應該就是戴維斯了。
陳天走到耶裏身邊,一眼就看見茶幾上的突擊步槍,還有戴維斯胳膊上染紅的繃帶。
一種莫名的情緒迅速蔓延到全身。
男人笑了笑;“我是武定遠。坐。”
武定遠?武?
哈!老武家牛逼啊!
別說,跟武一諾長得還有點像。
陳天無聲地笑了,搖搖頭,在側麵沙發落座。
始終跟著陳天的那個白人站到沙發後麵,陳天感覺到肩膀上多了個東西,側眼一看,那隻左輪手槍擱在自己肩上,槍口指著頸部大動脈。
他突然想起那天,套著麻袋坐在沙發上,身後也站個人,還推了自己一把。
地球人都喜歡這個調調啊?
陳天自己也有點想不明白,怎麽就搞成這樣?他有那麽搶手嗎?
那群人跟了進來,站到另外一側,陳天的對麵,為首的山羊胡子剛跟戴維斯說了句什麽,就被戴維斯阻斷。
看戴維斯的樣子,是回頭再說的意思。
那五六個白人閉上嘴,眼神飄忽不定。
短發女人站到武定遠旁邊,把他的話翻譯成英文。
“戴維斯先生,謝謝合作。人我帶走了,你把賬戶給我(武定遠說的是給向婷),錢會打給你。”
戴維斯笑著起身。
“行,你們去吧。我這邊要準備把一個集裝箱拋進海裏,挺忙的,就不送你們了。”
隨著翻譯戴維斯的話,名叫向婷的女人臉色開始變化,變得說不出的難看。
陳天開始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緊接著看見武定遠臉色變得鐵青,他突然一個激靈,明白戴維斯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