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同一片夜空
高速公路這一段有路燈，汽車經過時，光就像探照燈那樣從車廂內掃過，帶有一種韻律感，一波接一波。
“寶寶。”鄧斌衝中控台努了努嘴。
“哦。”林芳芳伸手在觸摸屏上點了兩下。
莫紮特歌劇詠歎調《再一次見到你》的音量再低了些。
鄧斌聽著父親和兄長交談，嘴角輕輕拉起一道弧線，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酒吧街走到盡頭，是遊客服務中心。那個時候已經下班了，不過有值班的人。我也沒多想，就走進去。”
“難道？”
“對！爸，我從來沒有感到那樣幸福。”
車廂內靜默了幾秒鍾，鄧健呼出一口氣，聲音重新響起。
“服務中心的大廳裏有兩個人。接待台裏麵是個女孩，那邊還有個保安.……”
兩個小時前，西山鎮景區遊客服務中心。
趙虹刷著手機打發時間。6點半基本上遊客都離開了，她隻需要值班到10點。
“嗡——”伴隨輕微電機聲，自動玻璃門往兩側滑開。
一個身穿polo衫，西褲皮鞋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趙虹按下鎖屏鍵，將手機平放在電腦顯示器旁邊，起身侍立。
“先生，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
“打擾了。請問，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走失的男孩？4歲，穿黃色襯衫，牛仔褲。”
“啊！您終於來了。”
女聲異樣高亢，電腦鍵盤“呯嘭”一聲響，保安立即往這邊走。
趙虹趕緊擺擺手，聲音抑製不住喜悅。
“沒事沒事，是那個孩子的家人。先生，請跟我來。大方，你看一下。”
“好。”男性保安理解地笑笑，衝鄧健點了點頭，目送兩人從側門離開。
跟著趙虹去到員工生活區，熊熊已經吃過晚飯，正和兩個跟趙虹差不多歲數的女孩玩遊戲。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謝謝，謝謝，謝謝。”
“沒什麽，沒什麽。熊熊很可愛呢。”
“能告訴我具體的情況嗎？”
“5點鍾剛過，我們還沒下班，有兩個大學生把熊熊送到這裏。說見到孩子一個人在那兒哭。”
“今天5點鍾嗎？哦，不好意思。您繼續。”
“是的，今天5點鍾。我們廣播了好久，直到5點半我們下班，都沒有人來認領孩子。領導說再等等，如果10點還沒人來找，明天就向派出所報告。”
“好的好的。那兩個學生有沒有留下聯係方式？”
“沒有哦，先生。他們說，做好事不留名。”
“行。這是我的名片。我帶孩子先回去了。改天再登門感謝。”
“不用先生，我們應該做的。熊熊，跟大伯回家咯。”
“姐姐再見。”
……
“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陳天，你這具身體的聲帶不行啊。嘖嘖嘖，要是被那幫小女生聽見，她們的偶像竟然唱成這樣……”
“我覺得還行。你不能因為你沒有聲帶，就攻擊我的聲帶。你聽聽，你不覺得我唱得比他好嗎？”
“人家進行了自己的演繹，他把旋律臨時轉到了旋律小調中，然後又轉回大調，而且——”
“停停停！不要跟我講道理。我就問你，我們兩個人，誰，唱得好聽？”
“好不好有客觀標準，好聽不好聽是主觀感受。他唱得比你好，你唱得比他好聽。這個回答滿意嗎？”
“還行吧。沒火了，添柴。”
一根木柴從柴堆裏跌了出來，在草地上蹣跚學步，像是空中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在操控它，木柴最後立起來，慢悠悠地靠進火堆，很快，柴身上就燃起藍悠悠的火焰。
“陳天，和尚不能吃肉，也不能吃烤雞。”
“我知道。你已經說了八十遍。我說圖寶，帝國法令還不允許智能生命有實體呢，你怎麽搞了一座廟，做身體呢？”
“這裏是地球，不是帝國。而且，我就降落在這座廟裏麵，沒有α物質，我沒辦法轉移去服務器。再說了，在帝國，我們其實有實體，我們呆在服務器裏麵。”
“那不同。你們呆在服務器裏麵，是居住！服務器是你們的住房，而不是身體，ok？法令規定的是，你們不能直接對硬件進行物理操控，雖然你們有這個能力。你看看你剛才做的吧。所以現在，你對我烤雞還有什麽意見？”
“我沒有操控這座廟，我不能讓它站起來走路。這座廟同樣是我的住房。”
“切你能離開這座廟嗎？”
“不能。”
“那就是身體啊！住房的話你就能離開誒。而且，你可以操控廟裏麵的東西，這還不算身體嗎？何況，如果真的要它站起來走路，你可以做得到的。改變結構，這座廟就——乒乒乓乓，組合成一個人形，抬腿、落腳——雖然那個時候它已經不再是一座廟。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不要跟我講道理。”
一片雲悄悄飄過來，遮住原本就沒有多少的星光，襯托出天際紅亮，那是周圍的不夜城。
陳天呼呼吹氣試了試，還差點火候。
他把穿著整雞的火鉗擱回鐵架，調整了一下跟火焰的接觸麵。
大腦裏出現了圖圖借助腦電波傳過來的一道新信息。
“陳天，我有個問題。”
“你說。”
“三個多月前，確切地說，我們離開帝國那天，也就是，我們確認技術研發成功的那天。當時，你哈哈大笑，得意得不得了，可是僅僅幾秒鍾，你的笑聲就戛然而止。緊接著，你告訴我，馬上出發。”
“嗯哼？”
“我們的計劃不是這樣，我們需要α物質才能安全地轉移意識。我們需要很多準備工作，才會離開帝國。馬上出發，風險非常大，我們可能會迷失在宇宙裏，或者被射線燒死。”
“是的。那麽，你的問題是什麽？”
“為什麽我們要在剛剛成功的時候，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立即離開帝國？你連一分鍾都不想耽擱。我的問題就是，為什麽？”
火堆裏木柴發出輕微劈啪聲，看不見的高空傳下幾聲悶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