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是陳天
“好了，我們走了。你小子記得有時間去趟醫院，做個腦部檢查。”矮個子警察不放心地囑咐了一句，先前要把陳天送去醫院，怎麽說都不肯去，隻說在廟裏休息幾天就行。
哎，這小子，倔起來，真是誰都拿他沒辦法。算了，按陳法醫講的，陳天現在去醫院，也是靜養，並沒有什麽立竿見影的治療方法，既然他要在廟裏休息，那就由他吧。
兩個警察一走，張語同也不好意思繼續呆在這裏了，欲言又止的調調，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簡單和陳天道了個別，也離開了。
送走客人，陳天先是在院子裏活動了一下身體，體力也感覺恢複得差不多。站在院中，閉上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別的不說，這裏的安靜讓陳天感覺非常舒服。
簡簡單單，看著十分潔淨，角落裏完整的蛛網，也已經是這座寺廟渾然天成的一部分。
廟，確實是座陳舊的廟，同時也是一座韻味十足的廟。
對這個“新家”，陳天非常滿意。
前院那兩間偏房，推開門看了看。
一間堆了半屋子木料，應該是用來維修屋子的，還有些工具和雜物胡亂堆放著。另外一間則是放著香燭、法器、佛經和各種書籍，陳天隨意翻了翻，裏麵居然還有道家典籍。
白馬寺的主體建築就剩個大雄寶殿，其餘天王殿、觀音殿、鍾樓鼓樓那些，統統沒有。
大雄寶殿前麵的廣場上，石香爐倒還在，蓮池應該是被填了，佛塔也僅剩一尊殘缺的。
門楣、立柱、牆麵，漆剝落得厲害，地磚顏色發暗，多有破損，佛像金身早就掉光了，隻在偶爾幾處，能從黑黝黝的佛身上看出一點金漆的影子。
穿過大雄寶殿，陳天來到後院。
左手是一塊菜圃，種著青菜、番茄、卷心菜、大白菜……菜圃盡頭，沿著圍牆，則是淋浴房、廁所和廚房，廚房門前還有一口井。
右側土地長滿雜草，牆邊堆了一堆木柴，柴堆邊上搭了個雞棚，散養著五六隻雞，哦，對，和尚是可以吃雞蛋的，又或者是養來賣？這個廟，估計沒有多少香火，不知道陳天師徒倆以往是怎麽過日子的。
正對麵是一排三間木頭正房。
步入正堂，簡簡單單的四方桌和靠背椅，還有個木櫥櫃靠在牆邊——平時他們應該就在這裏吃飯吧？陳天的腦子裏出現了一老一小對坐吃飯的畫麵。
左右各有一間廂房，應該是臥室，左邊門開著，右邊關著。
櫥櫃邊上還開了一扇小門，落著鐵鎖。
陳天退出堂屋，從屋外繞到小門對應的位置，發現牆麵完整，看來那扇小門之後確實還有個房間，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入口應該就是那道上了鎖的小門。
轉過身，能看到這個院子還有個後門，單扇鑄鐵門，表麵銀色漆剝落不少，暴露部分略有鏽跡，門把手倒是光滑錚亮，看來是經常被拉動。
陳天拉了拉門把手，鎖著。
門外傳來巷子裏的動靜，聽聲音是些住家。
回到堂屋，陳天走進西側廂房。簡單整潔，隻擺了床、寫字台、衣櫃，牆角立著一架被塑料袋套住的落地扇。
陳天在抽屜裏看見了“自己”的身份證，還有銀行卡、手機、現金和一串鑰匙，擺得整整齊齊。
陳天，性別男，出生日期2000年9月13日，身份證號碼：310101200009131314，居住地址：龍國魔都LC區雲溪街道大觀路47號。
手機，指紋順利解鎖，兩分鍾，掌握操作方法。
手機銀行查知，銀行卡：元。
現金：791元。
陳天看了一眼黏糊在身上幹濕錯亂的衣服，打開陳天的衣櫃，取出一套幹淨僧衣，換上拖鞋，去淋浴房洗了個澡，熱水器是用的管道燃氣。
把自己收拾幹淨後，陳天來到另外那間廂房門口。
從鑰匙串裏找到了開門的鑰匙，打開門，陳天站了一會兒。
屋內擺設跟陳天的臥室一樣，床尾多了個木質馬桶。
寫字台上，擺著老人家的黑白遺像。
像框前方有個小香爐，香爐兩側桌麵粘著兩支燃了半截的蠟燭。
陳天走進這個房間，環顧四周，沒有去觸碰任何一個抽屜和櫃門。
他想起高個子警察的話：“你師父是十天前去世的。”
走近案桌，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老人的遺像，瘦削的臉上布滿老人斑，眼神柔和，嘴角含笑。
陳天拿起桌上的打火機，先把蠟燭點燃，再從香桶裏取出三支檀香，湊在燭火上點燃。
持著香，靜立了一會兒。
“老人家，您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麽。”
再靜立了一會兒。
“從現在起，我就是陳天。”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身體的融合已經充分完成了，從東廂房出來，陳天對這具身體的感覺很沒有感覺，就像這是他本來的身體。
重新把房門鎖好，陳天看向那扇小門。
“吱”
小門顯然不經常打開，由於受潮膨脹的緣故，門和門框之間摩擦力很大，陳天稍微用了點力才推動。
他站在門口，左手伸進去，在牆壁上摸索到開關。
這個房間和正堂同寬，進深隻有兩米多，左右長、前後短，是個扁扁的儲物間。
屋內沒有任何家具，門開在房間最右端，往左沿著牆壁一溜放著兩口木箱，盡頭停放著一輛腳踏車，還有一堆雜物。
陳天等空氣裏的黴味散了些，走進去。
那堆雜物有三雙球鞋、跳繩、滑板、一個籃球，還有個寫生用的畫架，畫架下方塞著一捆用皮筋紮好的畫筆、顏料盒。
木箱鎖扣搭著，沒有掛鎖，手一摸，灰塵的粗糲感。
第一個箱子都是衣服，從嬰兒到青年，休閑服、運動服、還有校服，分門別類，碼得整整齊齊。箱子裏放了樟腦丸。
第二個木箱裏麵，堆滿了作業本、獎狀、玩具、相冊。也放得有樟腦丸。
陳天一屁股坐到地上，一件一件翻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
陳天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放下手裏《高三年級期中考試語文試卷》，把滿地東西重新放回箱子，摞了摞，恢複原狀。
翻看那些作業、獎狀、照片，陳天仿佛閱讀了地球上這位陳天的一生。
他把木箱重新蓋上，輕輕拍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