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秦沫和秦煌
在王濤的一再要求下,秦沫同意讓王濤開車送回學校。不過,車不是那輛車。負責給秦沫送飯的小王發現,自行車還是適合鍛煉,不適宜每日風裏來雨裏去奔波近四十分鍾送飯,這不僅是累人,更是浪費時間,來回就是一個多小時,自己還有一大堆事兒要幹呢!和大小姐打好交道自然是好事,但公司更注重的是業績,是實際工作表現。好不容易才進了這家公司,這樣好的福利待遇,如果不將心思放在工作中,沒有業績,即便你與大小姐關係好,那也很快就被辭退。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已經很多。所以,他隨即向分公司經理陸濤提出建議,是否可以購買一輛低調的車?陸經理立即批準,一個小時內,車行將這輛外觀新穎別致的某國產平價車送到分公司樓下。總價不超過十五萬。
王濤有些別扭地扯了扯身上借的員工服,對秦沫說:“冉冉,讓我先適應一下啊,這款車型我沒開過!”在員工車庫中溜達一圈兒,這才放心地讓秦沫上車。
“濤哥,你行不行啊?要不,還是讓傑少來開吧!”李修傑很擔心他的車技。
王濤瀟灑地一甩頭,說:“甭跟濤哥搶!就你那小樣兒,一出現在申花校門口,人家就會拿起大掃帚高呼‘打色狼’!老三和阿瀚也乖乖地在這裏等著,你們這倆小鮮肉太不安全,會給冉冉招來大麻煩。所以,還是濤哥最低調,最適合當護花使者。兄弟們,咱回見啊!”
一溜煙,車就跑出大家視線。急得李修傑直跺腳,說:“這丫以為是開自家跑車呢!”
秦沫也覺得有些危險,提醒說:“濤哥,不必開這麽快,二十幾分鍾就能到的。”
王濤嘿嘿笑道:“這不是習慣了麽?”說著,也將速度放慢下來。“冉冉,先前聽你弟弟說,這是你小名兒?”他問。
秦沫笑笑:“因為我媽後麵也是一個‘沫’字,外公一直叫她‘沫沫’,後來有了我,經常是一喊就倆人答應,外公就說,‘冉’字代表希望,就叫我‘冉冉’好了。所以,熟悉的長輩們都這樣叫了。但學校同學不知道。”
“哦,這樣啊!嗬嗬,我們和那些同學自然是不一樣的嘛!”王濤很高興和別人的待遇不同,“你和你弟弟關係很好啊,我看得出。”
提到秦煌,秦沫就一臉由衷的笑意。她點點頭,說:“秦始皇也算是我一手帶大的,從他出生到我離家上大學,我們沒有分開過。他從小就很黏人,那時家裏很困難,我還好,我媽把我帶在身邊兩年,就算是上班也是帶著的。秦始皇就沒這麽幸運了,剛三個月,就和我被送到外公家。外婆身體不好,外公還在上班,所以基本上就是我帶著秦始皇。秦始皇小時候膽子小很愛哭,怕黑怕打雷怕下雨,我就守著他一邊唱歌一邊哄他睡覺。稍微大一些,整天想外跑,我隻好陪他玩遊戲,給他講故事,教他說話走路,教他吃飯穿衣。聽到他說出的第一個字是‘沫’字,喊出的第一聲是‘姐姐’,什麽都值得了。”
隨著秦沫的描述,王濤眼前出現一幕小女孩兒成長記。
秦沫讀小學了,秦煌也被送到幼兒園,但是,外婆病逝。每天,秦沫早上將秦煌送到幼兒園門口,下午向老師請假去接秦煌,然後接到學校讓他坐在自己身邊畫畫兒寫字,自己繼續上課。因為秦沫成績特別好、人又乖巧,而秦煌也很乖,從不打攪大家上課,所以學校特批允許。一直持續到秦煌讀小學。這下,更是同出同進。
王濤有些心酸,說:“幸虧你弟弟很乖,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
秦沫笑笑:“也不是啦,他也惹過不少麻煩。”
一次,秦沫去幼兒園接他,發現他將一個小孩壓在地上打,頓時氣得渾身發抖,一把將他扯開,問他是怎麽回事兒。知道原因後,心裏很難受。原來,這孩子從沒見過秦煌的爸媽,就說他是沒人要的孤兒,罵他是野種。
秦沫忍住心頭的怒火,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外公教你的啷個記不到噻?別個罵你是不曉得你的實際情況,你好好解釋嘛,人家不聽不理他就是了噻。”
秦煌委屈地說:“不單單是這個,他要搶你給我畫的畫兒噻,就是畫你各人的那幅,我看到這張畫兒就像看到你了嘛。我不給,他就搶,還撕壞了,嗚嗚,我的畫兒,嗚嗚!”
秦沫將此事告訴了聞訊趕到的幼兒園老師和家長,提出,那個小孩兒罵人在前、搶東西在前、破壞人家的東西在前,要求老師和對方家長向弟弟道歉。對於動手打人一事,秦煌也要負責,向同學道歉,並保證以後不先動手。
秦沫說:“那時,幼兒園和我的學校是緊挨在一起的,班主任見我遲遲沒去上課,就趕過來,聽說此事,比我還生氣,對那位學生家長一頓批評,直到那家長認錯才放她離開。”
“你爸媽怎麽不管你們?你自己都還是小孩子,怎能照顧好你弟弟?”王濤有些氣憤。哪有這樣不負責任的家長?
“你誤會了!”秦沫趕緊解釋,說,“我爸媽這些年吃了很多苦。我出生時,他們已經下崗。那時公司在我爸老家開始搞綠色蔬菜種植,招收的全是他們原單位的下崗職工,我爸媽也去了。我算是在我媽背上長大的吧。後來有了記憶,記得是夏天,天還沒亮,爸媽就上班了,因為要趕著給蔬菜搭遮陽架。我在我媽背上醒來的時候,見到天邊的第一縷陽光灑在我爸的臉上,額頭的汗水晶瑩剔透,我媽也是滿身是汗,連我身上都被打濕了。太陽出來後,我媽就把我放在樹蔭下,為防止有蛇,專門養了隻狗陪著我,身上灑了花露水驅蚊。一抬頭,我看到烈日下的爸媽,那麽熱的天兒,他們仍然在不停忙碌。夕陽西下,最後一縷陽光灑落在他們身上,我媽背我回家,我爸仍然在忙。”
秦沫說,這是她的第一篇作文“陽光與後背”。這篇作文後來被推薦參加市內中小學生作文比賽獲特等獎。
“所以,公司規定,凡參與創業並留下的員工,發放白金卡,終身吃飯免費。可免費使用比如今天我們用的那個包房,但必須根據人數配菜,超過部分則需付款。當年一共招收了三十幾個原單位的下崗職工,包括我爸媽在內,最後留下的隻有八個。”秦沫說,輕輕地歎了口氣,“很難的,曾經好幾次都出現資金斷裂。員工們紛紛籌款借給公司,我外公都把他存的錢拿了出來,一次次,終於,公司堅持下去了。不過,很快,公司就連本帶幾倍利息還給了大家。”
王濤也跟著歎口氣,說:“要做成事兒哪有不難的?”他想到自己,這幾年折騰來折騰去,拍了大大小小不少片子,也拿了幾個獎,但終究沒弄個名堂出來。幸虧自家有幾分家底,不然早就敗光了。
秦沫繼續說起秦煌。“濤哥,你知道麽,有一次,秦始皇差點被人販子抱走了!”秦沫說。
秦煌膽子小,不敢獨自在家。所以,即便是要參加什麽活動或比賽,秦沫也是將他帶在身邊。一次,她參加地區演講比賽,在另一所學校的操場。等她下台卻沒見到秦煌,平時他都是乖乖地坐在前麵秦沫能看得到的位置。秦沫四處找,到處問,帶隊的老師也領著大家幫著尋人。門衛說,有個小孩兒獨自走出了校門。秦沫順著門衛所指的方向找去,轉過圍牆,發現不遠處牆根旁大樹下蹲著一個小孩兒,正是秦煌,正準備喊他,看到有個男人伸出手要去抓秦煌,心一下子就提起來,因為那陣子發生了不少小孩兒失蹤的案件,學校也多次宣傳提醒。見地上有塊磚頭,抓起就跑,幾步跑過去,對著那人的頭就使命地敲,然後又抓又咬又踹,還大聲喊救命。很快,圍過來幾個人,問是怎麽回事,那人說是想問路。這不是撒謊麽?問路能問三四歲的小孩兒?這時,老師也跑過來,一起把那人扭送到派出所,一經審問,果然是人販子,看到秦煌獨自蹲在那裏,四周沒人,就想捉他回去。從他身上,還搜出一張浸了迷藥的毛巾,幾根繩子。回到家,秦沫非常生氣,將秦煌按在床上扒下他的褲子,用雞毛禪子使勁打,打完了抱著秦煌痛哭。秦煌說,他想尿尿,實在是忍不住了,又不知道哪裏有廁所,操場上人多,看到學校門口離操場不遠,就跑出去在牆邊尿了,然後看到有螞蟻搬蟲子,就蹲在那裏看。以後,仍然是如此,無論參加什麽活動比賽,秦煌必須坐在秦沫在台上看得到的地方,秦沫在台上,秦煌在台下。
“我知道,這就是網上你同學提到的那篇《台上台下》,對吧?”王濤有些傷感。這簡直可以拍一部短片甚至電影了。
“是啊!”秦沫笑笑,說,“後來,老師說,從沒想過原來我也可以那麽凶,把那個人販子打得滿頭鮮血,臉都挖爛了,腿也一瘸一拐的。現在想起來,仍然是一陣後怕。有時我在想,如果是現在,我會怎麽做?但想來想去,都沒有辦法。如果再遲那麽一會兒,或許就再也看不到了秦始皇。所以,即便是打錯了人,我也不後悔。”
“冉冉!”王濤正色道,“我想拍一部片子,片名就叫‘台上台下’,我想以你和你弟弟的故事為背景,不知可不可以?”這份姐弟情,讓他深深地感動了。
秦沫很驚訝,說:“這個,不行吧!太普通了吧!”
“不,我是正經的,不開玩笑。”王濤說,“你看吧,這幾年我也拍了不少片子,真正讓我稍微滿意的就是你說的那部勵誌短片,其餘都不值一提。現在,你和你弟弟的故事再次激起了我創作的熱情,就像那部勵誌片一樣,所以,我請求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但是,”秦沫遲疑了一下,說,“好吧,但是我要和秦始皇商量一下。”
王濤高興地說:“謝謝你冉冉,你就是我的希望,走向成功之路的希望!”
秦沫臉紅了紅。純粹是因為路上不知說什麽好,才提到秦煌,然後就不由自主地說起小時候的事情了。以後還是要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