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寸步不離
“你叫朕什麽?”陳炎君的聲音些微地顫抖。
“相公。”
唐婉若再道一聲,哭聲漸微,身子像是害怕似的在他懷裏微微顫抖。
陳炎君環抱在她肩上的手指也微微顫抖起來。
“抬起頭。”
他輕柔的聲音如有魔力,讓唐婉若照辦,但剛一抬起,陳炎君的嘴就貼了過來,在她的臉頰磨蹭,尋著她的唇就此貼上,由淺入深,唇齒相依。
他的吻帶著熟悉的味道,讓她一時忘卻了所有,隻能配合著他,又是滑落了兩行淚珠。按在她肩上的手力道逐漸加大,兩人再次相擁,久久不能放開。
“唉!”
蘇子絡一聲歎息,瞬間打破了車廂裏這溫馨的氛圍。陳炎君漸漸睜眼,離開了她的唇,伸手摸在她的臉頰將剛才哪行淚痕逝去。
唐婉若低著頭,黑夜中看不清楚她的模樣,但一聲不吭,靜靜地靠著他的額頭。
“此情此景在下本應下車回避,可是現在情勢危及,馬車外十分危險,還請二位多多體諒。”
馬車外,白狄已經出來,手中還拎著一個黑衣人,抬手一扔就扔進了車裏。
兩個車夫也都出來了,此時紛紛坐上馬車。白狄轉身:“事不宜遲,我們先走吧!”
陳炎君點頭,得到他的應可,馬夫揚鞭策馬,突然,陳炎君道:“等一下!”
剛揚起來的馬鞭停在空中,陳炎君在馬車裏對著蘇子絡說:“你下去。”外邊蘇子絡的馬匹突然發出了一聲嘶鳴。
馬車騰得行駛飛快,沿著漆黑的官道而去。兩輛馬車接連而駛,蘇子絡一人策馬揚鞭跑在車廂外的一側。
車廂裏又恢複了寧靜,剛才的激動過去,唐婉若現在臉頰有些發燙。
她剛才是怎麽了?
她現在還在陳炎君的懷中,他的手臂環繞著她的肩膀,不用抬頭也能感受到頭頂上他的那道目光。
“陛下,我……”
“嗯?”
唐婉若剛開口,陳炎君的聲音讓她頓時將所有的話吞回了口中。
“怎麽不說了?”陳炎君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溫柔,對她道,“若若,我好高興。”
唐婉若猛然抬頭:“你沒有自稱……”他剛才沒有自稱為“朕”。
但這話關乎天子威儀,“朕”這個字隻能皇上所用,她是斷然不能說出那個字號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但陳炎君笑了。
“在你麵前本來就從沒有這樣叫過,‘朕’這個字也是在成為皇帝後才用的。”陳炎君道,一雙笑著的眼睛如映星辰。
“怎麽你不高興?”陳炎君問。
“高興,”唐婉若連忙搖頭,“隻是不敢承認,也不敢相信,張嬸他們明明看到你讓老虎吃掉了,連個屍首也沒有。”她說著不由得抬起了雙手,顫抖地摸上了她曾多次想去試探和驗證的他的臉。
不是大炎周帝的臉,而是那張曾同眠三載的相公的臉。
一眸一寸都是過去自己及其熟悉的樣子,可三年多過去,他臉上的輪廓更加分明,也更加的成熟了。
陳炎君一把按住她的手:“現在相信了嗎?”
見她不說話,他拿著她的手,從自己的臉上一直劃到胸口。
“這裏,一直想著你。”陳炎君道。
唐婉若感覺自己淚線又要崩潰了,緊咬著嘴唇。陳炎君也是更加欣慰地笑著和她說:“七年前的事情我再和你說一遍,我是你相公,你相公叫陳炎君,不是陳阿牛。”
陳阿牛!
唐婉若想到自己當年隨意給他去的這個名字,想起他說忘記自己是誰失憶的事情,突然一個巴掌就打了上去。
“若若,你……”陳炎君被愣住了,臉上被她打過的地方在疼著,清楚地告訴著他剛才發生了什麽。
“你騙我,一直都騙我!”
唐婉若怒氣洶洶,氣到秀眉到蹙,氣到渾身發抖。
“我,沒有。”陳炎君張口否認。
“你還說沒有?”唐婉若更氣了,“你騙我失憶,還騙我你已死,我還為你守祭了三年,結果你跑到京城一聲不吭地做了皇上?”
對她的指責,陳炎君無話可說。
“我不是故意騙你。”陳炎君隻能這樣為自己辯解。
“你知道在你死掉的三年,我是怎麽過的嗎?”唐婉若道,看著他剛才被自己打了的那半張臉,緩緩摸上,問之,“疼嗎?”
陳炎君看著她,沒有回話。
“我這裏更疼。”唐婉若漸而指向自己的心口。
離開那個驛站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馬車裏讓白狄仍上的蒙麵黑衣人已經醒來,此時手腳被綁住,極不舒服地哼了一聲。
唐婉若看去,黑衣人正躺在地上掙紮。她走過去揭開他蒙麵的黑布,看到白狄已經拿布條將他的口齒分開,以免咬舌自盡。
黑衣人看到唐婉若驚嚇地在地上撲騰,像一條離開了水的鯉魚。
唐婉若還要更加靠近,陳炎君拉住她,自己起身走到黑衣刺客跟前。
“唔,唔!”黑衣人隻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陳炎君隻看了一眼。
“白狄。”
隻叫一聲,白狄立刻從外麵探進頭來:“怎麽了?”
馬車裏,有一個像條鯉魚一樣在地上撲騰的人十分打眼。白狄看在眼裏,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醒了嗎?我來!”
天逐漸變亮,一個夜晚就這樣過去。唐婉若實在是困了,靠在陳炎君的身上就這樣睡著了。
感受到她逐漸平穩的氣息,陳炎君將她往自己懷中帶了帶。
“我什麽都不會說!”黑衣人還極有骨氣,就是不肯鬆口。
白狄已經查看過他的口腔,沒有發現藏毒,但害怕他咬舌自己還是捏著他的下巴強行分開他的牙齒。
“你是賞金刺客,還是那家養的家犬?”白狄拍著他的臉蛋厲聲地問,“小子,你沒死算你有福了,他們給你多少錢,我家主子給你雙倍。”
刺客不為所動。
“三倍。”
仍舊不為所動。
陳炎君突然咳嗽一聲,指著窗戶對白狄說:“開窗。”
白狄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聽命地推開窗戶,蘇子絡正策馬在馬車旁邊。
“看見窗外的人嗎?”陳炎君問。
白狄將黑衣人提起,一手扣住他的下顎,強迫他看去。
“他是大夫,”陳炎君道,“最擅長用毒,而他下的毒天下無人可解。”
黑衣人不屑一顧:“嗬,怎麽可能有無人可解的毒!”
“他可不是尋常大夫,”陳炎君又道,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他乃天下神醫,醫術不無人可比,他下的毒可讓人立刻解脫一切痛苦,也可讓人終生生不如死。”
他的眼神逐漸變得黯淡冰冷起來,黑衣人看著他的眼睛,心中的恐懼逐漸湧上。
“不錯,他就是天下第一神醫,蘇子絡。”
黑衣人被他嚇得沉默了,也老實多了。
但陳炎君還沒有放過他。
“你既知曉朕乃天子,就定知道他是何人,如果動了想死的念頭,朕可確保下一刻你的下顎已然不屬於你,”陳炎君的聲音不大,但字字都像催命的閻王,“朕勸你還是與神醫問問,看他身上有哪些折磨人一生但又不會死的藥粉,朕允你任意挑選,不知倒時你現在的主子可會允你那副摸樣回去,也可會照顧你的後半生?”
黑衣人被嚇得跪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陳炎君點頭:“但朕承諾,如你坦言,爾之餘生朕會負責到底,汝之家人朕會接到京城好生照看,保你妻兒團聚,如何?”
唐婉若再次醒來時,眼前的景象是一間屋子。
她翻身起來,環顧四周,連忙穿上鞋跑去門外。
白狄正在外邊走動,見她出來笑道:“唐媒人,下午好啊!”
前邊是一條小街,從街頭看到街尾,寥寥幾步看來是到了一個小村落。
剛才她睡醒的地方是一間民居,唐婉若問他:“白大人,我們這是到哪了?”
“哦,路上發現了這裏有村落就過來了,暫時可以歇歇腳,”白狄說,從懷中拿出一個油紙包,向她一個挑眉,“也不能總吃幹糧不是?”
油紙包裏傳來燒雞的香氣,唐婉若指著他到:“哦,白大人原來是打著這個主意!”
“嘿嘿,你可別告訴了別人,這可是我偷偷去農婦家裏買的,隻剩下這一隻了。”
陳炎君和蘇子絡從外邊過來,手裏提著的都是藥材。白狄瞟了一眼,趕緊把燒雞塞回懷中。
唐婉若看著他的動作,一聲失笑,對蘇子絡揮手道:“蘇先生!”
蘇子絡笑著拱手:“唐姑娘,終於醒了?”
“終於?”唐婉若沒明白他的意思。
“你已經睡一整天了。”
唐婉若稍有遲疑:“難道這已經是第二天了?”
蘇子絡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看著她輕輕地點頭,突然湊近,到她耳邊說:“你不想知道這兩日是如何起居又是怎樣來到這裏?”
這一天她上下馬車,行走代步可都是在陳炎君手上的,可謂“寸步不離”。這位傳聞裏“不近女色”的周帝陛下眼下這樣對待一位女子,怎可不是大炎裏的一道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