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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當定人心

  唐婉若從荷花出回來,想起後院的小門沒關,走回來,卻聽到一聲:“小丫頭。”


  她嚇得連連退後幾步,腳上的鐐銬叮當作響。定睛一看,門外竟然坐著一人!

  “老伯,你怎麽還在這?”唐婉若問,這不還是之前在後院裏的那個老伯?


  在唐婉若的視角,眼前這人不過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雖然體態魁梧,看上去也身子硬朗,但總歸還是個老人呀!


  平王哈哈一笑:“老夫說過,老夫身上沒錢。”


  唐婉若像恍然大悟似地,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


  她有些窘迫,因為身上竟然摸不出一個銅板來!


  她很是尷尬:“我,我身上也沒錢。”她想著,突然抬手,從發髻上拔下了一根銀釵。


  “老伯,這個你拿去吧,早些回家,別讓兒女們等急了。”唐婉若將銀釵塞進他手裏。平王滿手都是老繭,唐婉若觸碰到,心中更是感慨。


  這是一雙怎樣辛勤的勞作者的手啊!


  平王接過她的銀釵,抬起眼笑著問她:“你這樣在花樓裏,沒想過離開?”


  唐婉若一怔,突然意識到後院的小門此時正對著她敞開。


  但她立馬又想起了陳炎君那晚來這說的那些話。


  “我,我在這也挺好,不愁吃,不愁穿;除了每天打掃衛生,洗一些衣服,平日也沒什麽事,這也挺好吧!”她搖頭笑著,雙腳就站在小門內側,即便開著門也沒有邁出去過一步。


  嗯,挺好。


  她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真的是很不在意現在的這個處境。


  平王覺得有點意思,拿著她的銀釵掂了掂說:“那就,多謝姑娘!”他起身離開,唐婉若在後麵瞧著,自始至終沒邁出過門欄一步,也沒注意到屋頂上一個身影快速地一閃而過。


  陳炎君躺在宮中,靜心養神,突然對白狄道:“軍中之事怎麽樣了?”


  白狄剛打了個盹兒,被他這一聲驚醒忙到:“陛下,我這幾日都在忙著照顧你,哪有時間去軍中看吶?”


  陳炎君的氣息非常微弱,疲憊又煩悶地一聲歎息:“你手下那麽多禁衛軍,一兩個去營裏又能如何?”他似還在搖頭,隻是躺在這裏,不是很明顯。


  “讓蘇子絡速回軍營,久居皇宮,朕怕夜長夢多。”


  李公公匆匆而來,到床榻邊合乎禮節地行了一禮,道:“陛下,白大將軍在門外求見。”


  白賦久已經來訪了三日,但前兩日都讓蘇子絡以“不可打擾陛下休養”為由阻止入內。現在蘇子絡不在,陳炎君的感覺也別前兩日好了許多,便說:“讓大將軍進來。”


  他讓白狄扶他坐起,門外傳來白賦久重重的腳步聲。陳炎君的臉色還不是很好看,餘毒未清,此時說話也是有些無力地對大將軍說道:“白大將軍請起,無需多禮。”


  白賦久起身,隻看了陳炎君一眼,驚呼:“陛下,你果然出事了!”


  陳炎君抬手示意他不要大驚小怪:“朕沒事。”


  “爹,陛下中毒剛有起色,你這樣大的吼聲,別把陛下震暈了!”白狄在這說著,突然腹部遭受陳炎君一記毒手。


  陳炎君的手肘狠狠地捅在他的肚子上,疼得他立刻彎下腰去,再也不敢胡言亂語。


  “中毒!陛下,你是中毒?”白賦久抓住了白狄話中的重點。


  “大將軍,此事切莫與人提起。”陳炎君搖著頭。


  白賦久恍然大悟:“難怪,連續三天都沒有早朝,啊,看到陛下你沒事,我這顆心也就放下了。”


  陳炎君看著白賦久,雖然是臣子,但總歸對他有知遇之恩;當年先帝駕崩,朝中大臣紛紛戰隊,唯有白賦久堅持認為自己是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現在這裏對他也是真心實意的擔心。


  “大將軍不用擔心,朕不會輕言死去。”


  白賦久長舒口氣,他今天來不僅是來探望情況,同時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可他現在看到陳炎君這副樣子,突然猶豫要不要告訴他了。


  陳炎君看出了他在疑慮,說道:“白大將軍但說無妨。”


  “唉。”


  白賦久深深歎氣,拱手:“陛下,刑部裏,那個下毒的公公,招了。”


  刑部大牢,白狄快步跟在白賦久身後。刑部提刑官跟在後麵,令人先往一步,打開要犯死囚的牢門。


  就是他!

  白狄銳利地眼神一下盯住那位“小二子”公公。他耷拉著頭,雙手雙腳都被鐵鎖扣在牆上,身上傷痕累累,也可以說,觸目驚心!


  白狄稍後一步,對提刑官耳邊悄聲問道:“你們沒有屈打成招吧?”


  提刑官嚇得臉都白了,忙道:“白統領,您可別這樣嚇我們這些下官,這是機要要犯,給我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濫用刑具屈打成招啊!”


  白狄動動眉,重新站直了身。這個小二子,雖然是位公公,但穿著破爛的囚服,竟然是個壯士的漢子!


  白狄不會看錯,這副身板應當是練過武。


  臉盆男察覺到動靜,稍抬起頭,看到是他們,嗤嗤地笑了。


  “笑什麽!”衙獄一皮鞭就抽到他身上,打的他一個顫栗。


  白狄抬手攔在衙獄跟前,衙獄這才收起鞭子,重新恭敬地侯到一邊。白狄走過去,到臉盆男跟前,問:“你到底是誰?”


  臉盆男看著他的臉,像發瘋一樣的狂笑,嘴角使勁地向兩邊扯開,好像想要把自己這張嘴扯爛一樣。


  “哈哈哈哈,我不是都招了嗎?都招了啊,你們還問我是誰?李將軍,是李將軍讓我做的,你們害得將軍一家蒙冤慘死,我就是要殺了那夠皇帝,要殺了你們,要你們統統都給將軍償命啊!哈哈哈哈……”


  白狄嚇得趕緊向後跳了一步,此時的“小二子”就像一條瘋狗一樣,被釘在牆上,但還想著四處傷人。


  白狄疑惑:“李將軍是誰?”


  這,也正是白賦久臉色不好的原因。


  “如果他沒說謊話,那李澤恩的舊部沒想到竟然還尚存有這樣的年輕人。”白賦久感慨,漸漸閉上了眼。


  “李澤恩?”白狄看著他這位老爹,突然不明白了,“這滿朝中李將軍是不少,但李澤恩是哪位?況且,陛下才即位三年,這三年裏每一天我都和他在一起,從來不知道他有冤枉過什麽李將軍啊?”


  白賦久歎氣:“這不是陛下做得事情,這事情要說起來,那要從先帝那裏說起了唉。”


  李澤恩,曾是大炎的一員猛將,戰場上立功無數。後在炎覆帝征討北漠時被指控通敵,覆帝大怒,連夜下旨,斬抄李氏全族,上下二百餘口人,無一幸免!


  “罷了,此事不在這裏談了,你要是沒別的想了解,就回宮去陪陛下吧,在還沒有子嗣的時候,一定不能讓他出事!”


  白賦久的話讓白狄渾身一緊。


  陳炎君剛遭毒手的樣子還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腦海,那副就快要見閻王的樣子,要是每個繼位的人,他一翹辮子,群龍無首,這才是大炎最最大的災難!


  白狄立刻領命,但剛要出門就聽見外麵傳來李公公的聲音。


  “陛下到——”


  白狄驚訝地沒把眼珠子掉下來。這個皇帝陛下,病的那樣重此時到這裏來是來做什麽?

  他不要命了嗎?


  陳炎君龍袍加身,此時已經出現在了牢房的門前。


  白狄隨白賦久一齊跪拜,陳炎君沉聲過來,站立於此的身姿非常挺拔,臉色看上去也很正常,跟早上在宮裏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白狄沉默了。


  不理解了。


  陳炎君似很不悅,隻瞟過他們一眼,然而走進了囚牢。臉盆男剛還在得意地對白狄嘲笑,現在看到陳炎君的身姿,瞬間驚愕大駭!

  “你,你,你,你怎麽還活著!”他驚恐萬分,就好像見到鬼一樣。


  “朕乃天子,怎可不活著?”


  陳炎君的話讓刑部一眾官役全部又重新低下了頭。這樣清冽又底氣十足的聲音,咱們的陛下明明好好的嘛!


  臉盆男是真的被驚嚇到了,飛快地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像得了失心瘋似地,口裏隻會念這幾個字,眼睛鼓得越來越大,像金玉似地,好像不把眼珠子給瞪出來就不舒服一樣。


  “嗬嗬,嗬嗬嗬……”他一臉傻笑,看著陳炎君,“不可能……”模樣怪異,讓衙獄過去看了看,轉身對陳炎君道:“已經瘋了。”


  陳炎君嘴角帶著一抹詭異的笑意。


  隻見他一麵就瘋了?


  真是可笑。不過,人既已瘋,他留在這裏也沒什麽用處了。


  “眾卿平身。”


  他這一聲,跪著的人才敢漸漸起來。他轉眼,掃過刑部提刑官的頭頂。


  “刑部對此可有錄筆供?”陳炎君問。


  “稟陛下,有;此犯已於昨日如數招供,所說之言均以記錄在案,納印,本於今日早朝呈於陛下。”


  陳炎君點頭,對李公公說:“將刑部折子送與朕處。”


  李公公點頭行禮,隨後跟在陳炎君身後離去。


  白狄和白賦久互看了一眼,然後立刻追了上去,轉角就不見了蹤跡。


  “陛下起駕回宮——”


  李公公一聲唱喝,為他掀簾扶他龍輦。門簾一放下,陳炎君再也忍不住地倒在裏麵,幸好四周都是柔軟的棉塌,沒有發出聲響讓人起疑。


  今日他出現在這裏,就是想定人心。臣子也是人,三日早朝不見君也是會瞎想連篇。


  他就是要告訴他們,告訴那給他下毒的人,他很好,他沒事,這大炎的江山才不會這麽容易就垮!


  他呼吸倉促,強裝鎮定地平緩著呼吸,拿出蘇子絡留下的一顆藥丸含於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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