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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花樓老伯

  陳炎君在寢宮內緩緩睜眼,此時距離他中毒不過數個時辰,能這麽快醒來多虧了白狄處理及時得當,外加救他命之人乃當代神醫,妙手回春,才有這麽快的效果。


  他睜著眼,白狄在他身後靠著窗欄睡覺,蘇子絡在他前麵,倚在牆上昏昏沉沉。


  他漸漸地又把眼睛閉上,放下心來平緩呼吸地閉目養神。


  那兩個人昨日弄到很晚,今天早上直接睡到了辰時。還是蘇子絡習慣淺眠,先一步起來,感覺到陳炎君微弱的動靜,叫了一聲:“陛下?”


  白狄本來睡得很死,但一聽到“陛下”兩個字立馬驚醒,大喝一聲:“什麽人?”


  陳炎君再也養不了神,很不情願的睜開眼,此時唇色已經不是發黑,變得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陛下起來。”蘇子絡過去扶其他,陳炎君癱軟無力,倒在蘇子絡身上,外加他一頭長發,此時這般無力的樣子在白狄眼中又很像是一名女子。


  白狄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胡想些什麽?

  白狄心中暗罵著自己,抬眼看到蘇子絡和陳炎君皆為蹙眉,一副看智障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朕如何了?”陳炎君仰著頭,無力地靠在牆邊。他身側蘇子絡盤腿而坐,一襲白衣,麵若碧朗,膚色蒼白的有些仙靈之氣。


  “有我在此,你想死還沒那麽容易!”


  他這般的笑道,伸手又把住陳炎君的手腕。一會兒,突然抬頭。


  “昨日那張方子太醫院熬製了幾副?”


  白狄剛想和他理論到底是誰功勞大的問題,但此刻被他一問:“兩副。”


  “讓陛下再喝一副,現在,立刻。”


  白狄連忙叫來李公公,此時他眼角濕潤,走進來時還抹著眼淚。當看到陳炎君已經坐起身子,雖然麵色還很憔悴,但還是不由大大地驚喜,一路小跑到龍窗前道:“陛下?”


  他很高興,趕緊擦幹眼淚。


  簡直高興壞了!


  陳炎君張口,深吸了一口氣。


  “得了,李公公,朕還沒死。”


  李公公突然又喜極而泣:“陛下,奴,老奴知道陛下沒死,陛下洪福齊天,怎麽會死呢?陛下您可是要長命百歲的!”


  啊,到了關鍵時刻,連一向嘴窮的李公公都變得如此善於稱讚。


  陳炎君覺得好累,閉上眼沒有再看他。


  “朕好累,你們都先出去。”


  陳炎君即位以來,一直勤於朝政,這突然罷朝之事是從來沒有的。


  下了朝堂,裴相於宮門外回身遙望宮中,眼神淒愴,令他周身顯得格外沉重。


  “裴小兒!”白賦久大喝一聲,過來看他這樣站在這兒,冷哼一聲,“你個小兒又在想什麽坑害陛下的事情?”


  裴相白了他一眼,轉身不願與他爭辯,拂袖而去。


  “嘿,裴小兒!”白大將軍對他的不屑頗為不滿,“兒子誒,老夫叫你都是抬舉你,你總盯著宮裏看什麽?”


  裴相稍稍轉頭,對於這個老匹夫,他當真是一句話也不想和他說。


  “白犬相吠,可有聽爾?”


  言下之意,你說話有什麽可聽的地方!


  “喂,裴老賊,陛下今日罷朝,你說這是為什麽?”白賦久跟在他身後突然問道。


  裴相這才停下,轉過身稍稍正視了他一眼。


  “老匹夫都不知道的事情,本相如何知曉?”裴相道,對他的意思很明顯。白賦久的兒子白狄乃陛下身邊寸步不離的貼身隱衛,又是宮中禁衛軍統領,陛下的事情他當然會更早一步知道。


  隻是很可惜。


  “喂,裴小兒,老夫可不知道啊,沒有任何音訊啊!”白大將軍非常茫然,也很委屈地辯解,“你這個老賊可別血口噴人啊!”突然之間,二人仿佛都意識到了什麽。


  驚訝均是浮於臉上。


  裴相的臉色極為難看,白賦久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老狐狸露出這個神色,心裏竟然生出了一絲喜悅。


  裴相臉色難看也隻是一時,很快又拂袖過去,背過身繼續走他的路。


  “與本相何幹?”一具冰冷的漠不關己的聲音,裴相再也沒有回頭,任憑白賦久如何叫他。


  見裴相走遠,白賦久惺惺哼出一聲。


  “哼,這個老狐狸!”他嗤聲一聲,但心裏的擔憂絲毫沒有減少,轉身折回宮門,對守門的侍衛說,“我有事要入宮麵見聖上!”


  今晚花樓裏來了一個稀客。


  平王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身上的煞氣很重,嚇得樓裏的姑娘一個個都躲到了樓上,無人敢下來接應他。


  昨夜刀疤臉向他報信,說花樓裏有人給唐婉若求情,讓春姑放了她。


  她這等重要的人,怎麽可以說放就放?


  花樓本應是他絕對能信得過的地方,可現在出了這事……平王不放心,這才過來看看。


  他身形魁梧,威武之氣不減當年。春姑連忙從樓上下來,見到他嚇得驚慌失色,連連跑下,行禮側拜於跟前。


  剛要說話,被平王攔住。


  “這裏近來可好,春姑?”平王道。


  唐婉若在房間內總是忘不掉那日陛下翻牆而入的那個晚上。堂堂天子,朗朗月下,他竟然束發而立,於風中飄舞,爾後……


  翻出了牆垣。


  唐婉若每想到這裏都不忍直視地捂住了雙眼。


  她可能需要,重新認識這位陛下。


  整理好情緒,唐婉若拿著掃帚來到後院。正準備掃地,突然看到一旁站立著一個魁梧的身影。


  她嚇到了。


  這花樓的後院,還能進來男人?


  平王剛和春姑談過,此時正在後院散散心。他注意到身後有人,猛然回頭,帶著淩厲的煞氣,嚇得唐婉若心頭一驚!

  唐婉若害怕得瞪大著眼睛,拿著掃帚一言不發。她不認識平王,但平王可認得她。


  “你……”


  “你是誰,怎麽會在後院?”她先聲製人,腳上的鐐銬在她的挪動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平王注意到這點,緊蹙深陷的眉心突然舒緩了一點,反問:“你竟然問,老夫是誰?”


  唐婉若稍微分析了一下:“老伯,現在還沒到開樓的時候,姑娘們都在外麵,不會在後院,您走錯地方了吧?還有您,歲數看上去也不小了,此時還來這裏,怕,也太心急了吧。”


  平王愣住,看了她好久。


  “哈哈哈哈!”


  唐婉若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大笑,心想難道自己說錯了麽?


  平王的確是上了年紀,但被人當作來找樂子的花客還是頭一次。


  “小姑娘,老夫年輕力壯的時候都從不做尋花問柳的事情,更何況現在年過半百?”平王豪爽大笑,這一笑化開了唐婉若心中對他的害怕。


  “又何況老夫身上沒有銀子,怎麽逛花樓?”


  “那,老伯怎麽會在這?”唐婉若不解地問。


  平王看她沒認出自己,隻當他是一個普通的“老伯”,覺得很有意思。四周看了一圈,平王笑了,指了指後院的門。唐婉若朝他值得方向看去,發現門竟然是虛掩!

  她急了:“老伯,這可是私闖他宅的重罪,被人發現了您可就麻煩了!”她非常焦急,過去就要拉平王走。


  “這裏的姑娘和小廝們厲害得很,要是讓他們發現老伯您進了後院,會拿這麽粗的木棍打死你的!”唐婉若這絕不是嚇唬人,因為她真的見過這麽粗的木棍,打在那些想要逃跑或是幫助樓裏姑娘們逃跑的那些人身上。


  平王一生戎馬,殺人無數,但被一個柔弱的女子保護還是第一次。他站定了身子,使出千斤墜,任唐婉若怎麽拉他都拉不動。


  “老伯!”唐婉若急切地嗬斥了一聲,眼中的驚慌焦急自然流露。她是真當他隻是一個無意闖進來的老伯?


  “唐媒人~”


  樓內傳來了荷花叫她的聲音,離後院越來越近,看來是荷花要來尋她。


  她轉頭看了眼平王,咬牙:“老伯您快走吧,她們就要來了,我先走了,老伯以後再也不要悄悄進來了呀!”


  她說著連忙往回跑,腳上的鐐銬劇烈作響。平王抱手看著她,嘴角浮現出一絲有趣的笑意。


  “哎,唐媒人,你去哪了?”荷花見她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沒,沒事,荷花姑娘怎麽了,可有什麽事情?”唐婉若問道。


  前些日子荷花剛讓春姑打了一頓,因為她說要贖身出去嫁人,還要春姑把她放出去。不過幸好她是頭牌,春姑沒舍得讓人下狠手,所以現在她身上的傷就痊愈了。


  就因為這件事,荷花對她產生非常的好奇,湊到她身邊,在她耳邊小聲的嘀咕道:“你,是惹了什麽大人物啊?”


  唐婉若側身回頭,有些驚異。荷花笑笑又挽住了她的手:“唐媒人,我原來以為你戴這玩意是春姑為了不讓你逃跑,但,你這,到底是得罪了什麽大人,連我都不能提你的事!”


  荷花指著她腳上的鐐銬,唐婉若輕輕一笑:“啊,這個,雖然不是春姑,但也的確是為了不讓我逃跑。”


  她動了動,鐐銬碰撞又發出了幾聲清脆的響聲。


  荷花突然很同情她,拉著她說:“你到底是得罪了誰,跟姐們說說唄?”


  她挽著自己手臂的動作非常自然,兩個人目前貼的非常近,唐婉若自己都不知道和荷花之間什麽時候變得這樣熟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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