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錦鯉
這是一頓再普通不過的晚餐，蘇家大爺爺的家裏和往常一樣等候著孩子們回來吃晚餐。
蘇大爺爺年輕的時候很荒唐，流落在外的子嗣也有好幾個，可他身邊不缺兒子，所以對子嗣沒有執念，那些女人願意拿著錢帶著孩子消失對他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
不願意帶著孩子走的也沒什麽，他找人養著，就是幾個女人和孩子嘛，又不入蘇家的門，不上族譜，不分財產，有什麽要緊？
可年紀大了，總會覺得人生苦短，自己仿佛是一棵日漸蕭索的樹，需要注入生命力才能精神百倍地麵對工作壓力。
而他需要的生命力就是兒孫們的精神活力，外麵的不能輕易召回來，那家裏這幾個兒孫們隻要沒有應酬就得回來吃晚飯，讓他多看看。
兒子們大多忙碌，所以能時時陪著他的就是兒媳和孫子輩的了。
蘇億維的爸爸是大爺爺和原配所生，所以蘇億維在大奶奶眼裏討厭的很，他一般能不去大爺爺家就不去，可一個星期總有那麽幾天得去露個麵。
今天蘇億維鼓起勇氣去了大爺爺家，進去後除了保姆對他還算熱情，其他人就像是沒看到他一樣，蘇億維習以為常，自己乖乖坐在沙發裏翹著二郎腿玩手機。
不過今天的話題讓蘇億維實在不能假裝聽不到，他們居然在討論蘇億城和白馨。
蘇億城和白馨的關係斷斷續續，這段時間兩個人又冷得很，前些日子大奶奶的親兒子和親孫子去找白市長套近乎，碰了個軟釘子。
可大奶奶的親兒子從白市長的辦公室出來的路上遇到了白馨，白馨很熱情，還說起了蘇億城的工作，說他現在就是想自己試試手，等學到了本事還得回蘇氏工作，請蘇家人多幫幫他。
這麽看來，白馨還是放不下蘇億城，就算白市長想棒打鴛鴦也隻能是徒勞。
因為蘇億維和蘇億城關係好，全家都知道，所以當著蘇億維的麵他們不會說著不著調的話，可蘇億維還是猜出來了，他們想挖蘇億城的牆角，否則怎麽會那麽巧就遇到了白馨？可惜的是白馨根本不賞他們這個臉。
這邊幾個人在沙發上說的熱火朝天，大奶奶的親兒媳卻隻圍著魚缸看來看去，平日最喜歡八卦的人卻沒湊過來，蘇億維感到奇怪，問：“二嬸，你看什麽呢？這幾條錦鯉可不能吃。”
二嬸狠狠瞪了蘇億維一眼，走到旁邊坐下，說：“也說不上什麽，就是覺得魚缸裏有東西。”
恰好這時候保姆過來說開飯了，幾個人一起移步餐廳。
二嬸路過魚缸的時候又盯著看了好久。
二嬸平時就神神叨叨，看風水看得極準，吃飯也從來不跟大夥兒一起吃，一定要在一個小房間裏自己吃，所以她這會兒對一缸魚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讓人不得不在意。
大爺爺瓢了兒媳婦一眼，什麽話都沒說，也沒有任何表示，大奶奶卻心領神會地走到二嬸身邊詢問。
二嬸搖了搖頭，說：“我也摸不準，跟咱們家的氣場還挺合的。”
大奶奶貌似無意地說了一句：“今天億城過來了，還喂了魚，好像挺喜歡這幾條的，要不就送他吧。”
二嬸笑道：“雖然他也姓蘇，可終究跟咱們家隔著一層。他要是喜歡魚，也是他們二房的事。爸爸這幾條丹頂錦鯉可不是一般魚。”
大奶奶和二嬸相視一笑，然後二人分開，一個去了餐廳，另一個去了餐廳旁的空房間，雖然都是為了吃飯。
對外人蘇億城的懷疑就在十分友好地氛圍中討論完畢並得出了初步結論。
七天後，魚缸裏的一條魚突然痛苦地抽搐，幾秒鍾後翻了肚皮，大爺爺因為死魚的事還把保姆給訓了一頓。
死魚的當晚，大爺爺做了一個夢，夢裏十分混亂，他年輕時沾染過的女人一個接一個從眼前閃過，孩子們都長了滿口鋸齒一樣的牙，每一個都想從他身上咬下去一口肉，他逃了一晚上。
大奶奶睡得也不安穩，夢裏的人臉都是模糊的，可他們對她的恨意是真切的，鬼魅一樣跟著她，她去哪他們就去哪，而且就算在夢裏她也能清晰地看到他們挨挨擠擠都要踩著她的影子，踩著影子的人越多，她越累。
老夫妻早上起來一聊天才知道兩個人的夢裏都能聽到鎖鏈在水裏晃蕩的聲音。
仔細一想，兩個人決定還是得盡快買條好魚補進魚缸，魚容易買，可買到之後還得送到二兒媳婦那裏養七天，算是開光，這個時間比較長。
再新開光的魚拿回來之前，他們把普通的錦鯉放進了魚缸，當是湊數。
就在湊數的當天深夜，客廳裏本來特別安靜，可魚缸裏的魚突然像是開了鍋似的往外蹦，蹦著蹦著魚缸裏的水就紅了，魚身上裂開越來越多的血口子。
大爺爺的手機突然響了，大爺爺和大奶奶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兩個人全都渾身冷汗，臉色刷白。
大爺爺幹瘦的手那麽白，這時候看起來特別驚悚。
他顫抖著接起電話，電話另一頭傳來一個陰森的女孩子的聲音，她問：“爸爸，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你最不喜歡的女兒呀！”
話一說完，她發出一陣刺耳的尖笑，電話就被掛斷了。
大奶奶問：“誰呀？”
他不敢肯定，可心裏有個模糊的猜測，他打了一個冷戰，說：“可能，是打錯了。”
大爺爺輾轉反側躺了好久，怎麽都睡不著，他抓起手機進了衛生間，按照剛才的號碼撥了回去，卻被告知對方是空號。
大爺爺拿著手機坐倒在馬桶上，一幕幕往事浮起在心頭，可，當初對不起那孩子的人不是他呀，她找也不應該找上他，這不公平。
城市另一側的網吧裏，徐幼芽把耳麥從頭上摘下來，眨著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偷瞄著蘇億城，說：“唉……還是沒發揮好，要是真有師兄的實力，這會兒老爺爺已經嚇尿了。”
她的語氣充滿過分的遺憾，亮晶晶的眼神裏寫滿：誇我，誇我，快誇我。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蘇億城到了嘴邊的誇獎怎麽都說不出來了，絆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