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半個月後的一天,英語老師生病請假,下午第一節 課被臨時調成了物理。物理連成兩節,韋常在毫不猶豫地拿出其中一節進行隨堂測驗。他有這個習慣,尤其在期末考前,總要找時間在班裏摸一摸底。今天兩節課一連,正合他意,一節寫卷子,一節講卷子。
同學們怨聲載道,不單因為突襲來得太早,更因為這種時候的課間休息也必然要貢獻出去用來現場判卷。
幾個平常就愛搭下茬的男生不死心,在座位上此起彼伏地又是抗議又是哀嚎,替全班做最後掙紮,軟磨硬泡了一溜夠,可惜皆不奏效。講台上的韋常在不為所動,手裏照點著試卷,不疾不徐地回一句:“我意已決。”
看來脾氣再好的老師也和學生不屬於同一陣營。小兩年班主任當下來,所有老班都會沾染的“惡習”韋常在是一樣也沒落下:拖堂、嘮叨、占用副科課、以閑聊之名套你的話、在你想到想不到的任何時間裏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教室門口……諸如此類,這叫個活學活用信手拈來。大夥哀歎他們的常在學壞了,又說彭旭給他起的這個外號實在太有先見之明,怎麽就看出他會朝著此路一去不返!
喬揚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自己能拿到彭旭的卷子。然而哪那麽容易,正趕上彭旭所在那一列的卷子分到他這列,而他前麵的五個人又碰巧都沒有抽走彭旭的卷子,想想都難。不過,他忽略了彭旭是有可能批到他的試卷的。
-【這卷子跟你一樣是個處……】
卷麵底端乍現的一行鉛筆小字給他狠狠地提了一把神。這字體太眼熟了,他滿心騷動,懷疑彭旭終於坐不住到開始調戲他了,又難信會有這樣好的運。
他回神的第一反應是扭頭去找彭旭。彭旭一臉的不明所以,丈二和尚一樣與他對視一番,滿眼寫著:你看我幹嗎?我臉上又沒印著步驟分析。
喬揚糊塗了,心說難道弄岔了?可除了彭旭,也沒別人會跟他開這種玩笑了。他滿頭詫異,眼睛在卷子上亂晃,又一行小字鑽進他的視線,就在試卷中縫另一邊的對稱位置。
-【你處女座的吧,有強迫症。】
嘿!這人怎麽寫個字還帶大喘氣的!難怪剛才那句結尾墜著個莫名其妙的省略號,敢情還有後一半等著。裝模作樣,夠會演的呢。
鎖定了嫌犯,倒又一陣失落。原來彭旭並沒有調戲他的意思,不過是在調侃他卷麵整潔。包括班主任在內的多位老師,都曾在課上專門表揚乃至展覽過喬揚的試卷,說這樣的卷麵叫閱卷人看著就神清氣爽,到彭旭嘴裏,這成了“像個處”。也真虧他想得出來,服了他了。
一邊腹誹著,喬揚一邊把眼睛當成篦子使,心癢癢地惦記著再刷出來幾句這樣的調侃。他可愛看死了!上這麽多年學,試卷分析課還從沒有像今天這麽帶勁過。
在一個電路示意圖的空白夾縫裏,他險些叫出來。一個卡通版的……男性器官?!下麵緊跟著三個字:【愛吃麽?】
別說手心發麻,喬揚一雙腳都快踩不住地了。他根本沒意識到他吞了多少次口水,心口沒著沒落的,熬得慌。但絕非難受,他忍不住要多咂摸一會兒這來之不易的滋味。
爽啊,真爽。爽得上癮。
他因此沒有急著去看彭旭。也幸虧沒急著,否則彭旭將很可能從他某個不正常的表情或眼神裏窺探出什麽,那些他一直以來藏著的,克製的情緒。
等稍穩住神,他想他大概是眼花了,彭旭再怎麽不按套路出牌也不至於逮著什麽牌出什麽牌。他深吸一口氣,再細看看,又似乎不是他熟悉的那個器官,因為形狀有區別。彭旭問他“愛吃麽?”那看來是可以入口的東西,但究竟是什麽,他死活辨不出來。他實在太先入為主了,滿眼滿腦袋轉悠的都是“光頭和尚”,怎麽也沒法還原這畫的本來麵目。在他最擅長的物理課上,他的思緒完全被“有可能是屬於彭旭的抽象版光頭和尚”絆住了。
他簡直不能理解,他第一反應怎麽會是那玩意兒?天呐,難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到他這兒反過來了?最近春夢頻繁,人都有點虛了,眼花情有可原。他算是沒救了。
不過彭旭也真夠嗆,想畫什麽倒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畫出來呀,搞什麽模棱兩可?!整一個誤導人!
空歡喜。
喬揚幽怨無比又無可奈何地調轉目光,彭旭卻不等他了,宛如個好學生一樣低著頭奮筆疾書。喬揚盯了他足足有一分多鍾,他愣一下也沒把臉從題目中抬起來過。絕對是故意的!喬揚更熬得慌了,隻把身體弓得更像隻蝦。
很快,他在卷子的又一副題幹圖裏發現了彭旭的友情提示。
-【別動不動就回頭,給我好好聽課……】
還是省略號,他依照經驗繼續往下找,果然有:
-【就知道你管不住自己,我替你管,現在……】
-【給我坐直了,抬頭往前看,然後……】
喬揚的心都吊起來了,不知彭旭還會拋給他什麽驚喜。
這次隔得略遠,在卷末一處角落裏,彭旭一句話又把他拍回了現實課堂,同時讓他褲襠裏那根不分時間地點總能活分起來的東西瞬間老實了。彭旭寫道:【常在該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