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嫁出去的兒子

  崔馨悅震驚地張著嘴,一時忘了閉上。


  周飛羽在家連歌都沒唱過,更不要說跳舞了。


  ……真的不會變成搞笑嗎?


  周飛羽和四位好友站成了人字隊形,背對著觀眾分腿站著,且每人頭頂都戴著一頂絲絨短沿禮帽。


  五人動作整齊地向左傾斜身體,側過臉,伸出左手扣住頭頂的禮帽。


  現場的年輕人不少,都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看到這陣勢簡直稱得上失控,小女生們簡直拿出了追愛豆的力氣,尖叫聲此起彼伏。


  停頓片刻,合著他剛剛演奏的曲子remix過的電音版本,舞台中央的人輕巧地翻了手腕,解開了西裝外套的扣子,看似隨意地向後一甩衣擺,雙腿輕巧地跳躍至交叉,一轉身,壓低的帽簷露出了他棱角分明的的下頜。


  崔馨悅也忍不住雙手攏在嘴邊歡呼。


  舞蹈的編排不難,但他確實是想不懂老周到底是哪裏來的時間編排這麽一支好幾分鍾的節目。


  ——他是有赫敏的沙漏嗎?


  周飛羽手長腳長,動作做起來舒展到位,看起來倒是瀟灑。隻是他平時沉穩慣了,這會兒在舞台上蹦蹦跳跳擺胯抖肩,光是這樣的反差就足夠讓人驚掉眼球。


  崔馨悅一開始也有點犯傻,被他逗得前仰後合。


  但一想到他還沒愈合的刀口,他又不免擔心起來。尤其是看他頂胯的動作,條件反射地想到腰帶位置可能會摩擦到傷口,又忍不住想罵他。


  這就是吃止疼藥的理由嗎?有這麽作死的嗎?


  “Wow,go Danny!”羅安盼著腿坐在崔馨悅身邊,看得比他還起勁兒,歡呼不斷,還伸肘捅捅崔馨悅,叫他注意。


  崔馨悅感同身受地覺得刀口疼,忍不住擔憂地捂住眼睛,又不忍心不看,隻好矛盾地從指縫裏瞅。隻見周飛羽一個滑步竄到崔馨悅麵前,衝他伸出手。


  崔馨悅下意識地伸手搭上他的。


  音樂切到了《Shape of you》。


  周飛羽彎腰牽著他的手落下一吻,隨即合著鼓點打著響指抖起肩來。


  崔馨悅原本坐在椅子上,下意識地起身模仿著他的動作扭了兩下。


  ……然後他就再也沒能坐下。


  現場很多人被火熱的氣氛感染了,也不由得隨著節奏打著拍子扭動身體,有些人還跑來舞台上加入了他們。


  周飛羽隨著歌詞以口型“e on be my baby”勾/引崔馨悅同意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的婚禮最後能變成聚眾蹦迪現場。


  場麵一度很混亂。


  隨著台上人越來越多,兩人隻好貼得越來越近,他適時地攬著崔馨悅免得他被身後的人踩到腳。


  好在歌曲不長,隨著那句“I’m loving t he shape of you”,一曲終了,他忍不住摟著崔馨悅的腰,帶著他轉了個身,借著人群的遮擋,非常隱秘地和他接了個短暫的吻。


  崔馨悅臉紅紅地站直身體,退開一步,低頭理了理衣擺。


  老周瘋了。


  好在周飛羽深諳適可而止的真諦,驚喜並沒有準備太多。熱火朝天的舞蹈之後,按照之前的安排,廚房起了菜,頭台是一道中規中矩的魚子醬火腿全麥麵包。


  被點燃的人群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崔馨悅也開始破罐子破摔,徹底擺脫了司儀的掌控,充分發揮自己話多且密的優勢,開始自己給自己主持婚禮的後半部分流程。


  “首先再一次謝謝大家能夠來參加我和老周的婚禮,謝謝你們願意替我們見證今天這麽一個大日子。”估摸著大家差不多已經消滅了頭盤,等待下一盤餐的功夫,崔馨悅起身舉起話筒,“也希望今天這些我和老周一起精心挑選的菜色能和大家的口味。周哥你給大家說兩句唄。”


  崔馨悅把話筒舉到周飛羽嘴邊,他剛抿了口酒,突然被cue忙不迭起身,揪起墊在膝蓋上的餐巾,非常聽話地衝全場揮手致意:“謝謝大家,也希望大家喜歡我的舞蹈。”


  崔馨悅在哄堂大笑中無語凝噎。


  “……當然……”要在這樣的氛圍下生硬轉場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醞釀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堅強地說道,“除了到場的各位親朋,今天我們也有格外需要感恩的人,自然就是養育我們,教導我們的至親,我們雙方的父母。我想他們也會有很多話要和我們說,不如就從……爸您先來?”


  聽他喊“爸”,結果話筒卻從自己麵前遞到了坐在身邊的周輝手裏。


  崔老師忽然心裏空了一拍。


  周輝對著稿子念了一段,最後不出意外地落在了“願你們成長為對社會有貢獻的人”。崔馨悅和周飛羽相視而笑,彼此都清楚他這篇稿子是從百度文庫上搜來的。


  但崔老師顯然沒有留意到他倆的表情。


  強烈的失落感直到他發言的時候仍未消散,崔老師脫口而出了一句“嫁出去的兒子潑出去的水”。


  崔馨悅再一次在哄堂大笑中無語凝噎。


  ——這一個兩個都太難搞了。


  好在崔老師隻是脫線了一秒,隨即回歸了正經的路線:


  “愛情往往意味著將自己贈與他人。今天你們締結了這個契約,今後的路要彼此攙扶著走下去。你們要知道,身邊這個人,會陪伴你餘下的人生,會成為你至關重要的生命中的一部分,甚至會改寫你的基因表達。日後若有摩擦,隻當是身體的適應過程,因為容錯機製確實存在。”


  他爸難得有不談工作的時候,話說出來還挺浪漫。


  崔馨悅正兀自感動著,就聽他爸緊接著說道:“好了,這下婚也結了,你的一件人生大事又完成了,下一個目標就是畢業了。”


  說著說著又繞到了畢業的問題上。


  ……所以還是躲不過嗎?

  “放心吧,爸,有我在。”周飛羽率先替崔馨悅做了保證,“最多一年,小悅一定能畢業。”


  EXM?一年?

  你替我念還是給我找槍手啊?


  結婚證是不能加分的你不知道嗎?


  崔馨悅氣得踩了他一腳。


  “也別一年了,我看他這意思,兩年能答辯就燒高香了。”崔老師把話筒遞給了自己夫人。


  “你信不過悅悅還信不過小羽嗎?一年,就一年,媽相信你們能創造奇跡。”孫女士結果話筒,捋了把披肩,施施然起身,儀態萬方。


  “不,媽你還是信我爸的吧,奇跡那麽簡單。”崔馨悅為難地小聲討價還價。


  崔馨悅印象裏很少見他媽媽如此鄭重的打扮。


  他幾乎很少會意識到,孫女士在成為他媽媽之前,也是個愛美的文藝女青年。


  貼身剪裁的暗紅色長裙,肩上披著印花黑白羊毛披肩,臉上是久違的精致全妝,頭發高高的挽起。孫女士笑吟吟地握著話筒,口若懸河地發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致辭。


  作為曾經的語文老師,她連聲線都放緩了,引經據典起來毫不費力。一番可以稱作典範的致辭說罷,眾人桌上的第二道菜都已經上齊。


  “咱媽文才真好。”周飛羽聽到一半,湊到崔馨悅耳邊低聲評價。


  “那肯定啊。”崔馨悅苦笑一聲,“她是我們家新聞發言人。我們家話都讓我媽一個人說了。”


  周飛羽看著他,調侃道:“你也不賴。”


  “得,現在就開始嫌我話多了是吧——真是膽子大了。”崔馨悅一驚一乍地作勢要咯吱他腋窩,周飛羽見狀忙一把握住他雙手。兩人拉拉扯扯著臉上帶著一看就沒認真聽講的笑容,引得坐在桌對麵目睹這一切的孫若箐清了清嗓子,衝兩人使了個眼色。


  “……今後,希望你們每每遇到難捱的關頭時能夠記住今天這個日子裏發生的一切,記得這一切發生的原委,記得你們今天是如何在大家的見證下執手宣誓,努力保衛住這一段來之不易的感情。”孫女士露出了崔馨悅熟悉又陌生的笑容,“我就講到這裏,謝謝大家。”


  兩個走神回來的新人自覺地賣力鼓掌鞠躬:“謝謝媽!”


  “小羽乖,這是我和你爸早該給你的見麵禮。”


  崔馨悅眼睜睜地看著他媽從隨身的紅色小挎包裏掏出了一個大號紅信封包裹起來的像磚頭一樣的物品。


  ????

  他們家什麽時候這麽闊了?!

  這是把孫美麗下輩子的狗糧錢都捐出來了嗎?

  周飛羽顯然也嚇了一跳:“媽,不用這樣,這也太……”


  崔馨悅父母都是大學老師,社會地位是不低,家境也算殷實,但收入卻是拿死工資的,自然是比不得他家富裕。


  他從來沒想過給崔家增添經濟上的負擔。


  “給你你就拿著,本來都是給小悅結婚用的。”孫女士笑咪咪地把“磚頭”塞進他懷裏,“以後我們就有倆兒子了,還都這麽帥,真開心,一會兒多和我們拍些照。”


  “你要不好拿,先給我媽保存也行。”崔馨悅站在旁邊友情提醒周飛羽道,“別累著你。”


  最後輪到劉芳慧致辭。


  今天的她同樣盛裝出席,幾乎是一開口就紅了眼眶:“我真沒想到……飛羽能找到這麽好的愛人,還有這樣真心接納他,愛護他的一家人——這是他的福氣。我年輕的時候思想很不成熟,成天忙著工作,和小羽的爸爸又有些矛盾,那個時候我覺得錢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卻反而忽略了陪伴對於孩子的重要性,放小羽一個人孤獨的長大——我沒聽過他抱怨過,可我心裏,真的是……每當一想起來就,很難受。”


  深知其中原因的孫若箐也跟著閨蜜偷偷抹淚。


  劉芳慧平時也是做領導的,說話一向直爽又有感染力,這會兒講起話來也頗為動情:“其實一開始,飛羽曾經隱隱約約和我提到過,他對悅悅的好感,我那時候別提有多開心了。我知道悅悅是個好孩子,我實在是很希望看到兩個孩子可以走到一起。可我又開始擔心,擔心這樣會不會太勉強悅悅,擔心大姐和大姐夫……我很害怕你們會恨我。好在……謝謝你們一家能夠接納飛羽。”


  她說著轉身後退一步,向身邊的親家鞠了一躬。


  崔馨悅感動又有些疑惑——


  為什麽隱隱有種自己涉及到了一起人口拐賣的不法案件中的感覺呢?

  而且自己還很高興?


  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的被賣了還在忙著替人數錢的主兒?

  不過問題是,他和老周到底是誰被賣給了誰?

  可……看到老周和自己媽媽動情的擁抱,他又什麽奇怪的念想都沒了。


  其實父母們——也不過就是和自己一樣的普通的人。


  他實在沒立場去苛求什麽。


  從劉芳慧手裏接過一封尺寸正常的紅包,崔馨悅道了謝,開開心心地轉身把紅包塞進周飛羽口袋裏。


  “我們家規矩,收入要交公。”他解釋道,換來一桌親人的嘲笑。


  “這點倒是像你爸。”小姨夫無情地挖苦他。


  周飛羽忙辯解:“沒有這回事!你別誣陷我。”


  他要掏紅包,又被崔馨悅摁了回去,還被他一驚一炸地嚇唬了一番:“我說話不管用了咋地!”


  周飛羽隻得舉手投降。


  “哎,這就對了,兜裏沒錢心裏清淨,是吧,爸?”崔馨悅舉起酒杯衝親爹示意。


  崔老師無奈地舉起杯:“臭小子,天天沒大沒小的。”


  第二道菜是中式前餐,一道縮小版的煎餅夾三文魚片佐牛油果泥,還配了一份涼拌海帶。


  兩人飛快地換了第三套衣服,回來敬酒。賓客人數不多,他倆也得以和每個人都多交談幾句,彼此互相介紹自己的親友給對方,氣氛溫馨又快活。


  周飛羽拉著崔馨悅去見自己的高中同學們:“這是我們班的班長,我球隊隊友,還有我同寢室的兄弟。”


  崔馨悅一聽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問出他心心念念很久的“世紀之問”:“老周上學的時候談過對象沒?有幾個?”


  他還沒聽到答案,就被周飛羽勾著脖子拖走了。


  “喂喂喂……”崔馨悅不死心地掙紮,衝新認識一分鍾的朋友們揮手,“大哥,你用手勢告訴我,有幾個?什麽?一隻手數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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