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陰天

  “小悅,起床了,要遲到了。”


  一如往常一樣,周飛羽首先起床做好了早餐,又折返到床邊去叫醒崔馨悅。


  然而不一樣的是,把頭完全蒙在被子下的人一動不動,一點也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周飛羽隔著被子拍了拍他:“小悅?飯都做好了,再睡該堵車了。”


  見他還是沒有動靜,周飛羽幹脆去掀被子。


  “滾!”被迫露出將困乏至極的臉暴露在光明中,崔馨悅一下子炸了毛,伸腿就踹在周飛羽身上,一邊揪過被子卷在身上,像個巨大的蠕蟲,帶著被子一扭一扭地往床中央拱去。


  這一腳氣勢洶洶,但其實隔著被子落在身上並沒有多大力氣。


  周飛羽嘀咕著,坐在床沿隔著被子拍了拍這條蟲子:“脾氣怎麽越來越大了——就隻能再躺五分鍾,我去煎蛋。”


  “蠕蟲”一動不動的挺在床中央,像是失去了生命力。


  周飛羽就當他默認了,起身離開。


  然而十五分鍾之後,沉淪在夢境中的崔馨悅仍舊是被周飛羽強行從被子裏挖出來的。他遊魂一樣靠在洗手池邊,冷不丁抬頭看到鏡子裏一張印堂發黑的臉,氣的他瞬間清醒了不少,偏偏罪魁禍首還在問他要不要吃鹹菜。


  “周飛羽,你大爺!”崔馨悅怒氣衝衝地衝出臥室,即使腳步踉蹌,但看上去還是頗有氣勢。


  正在繞著灶台忙碌的周飛羽一臉無辜:“親愛的怎麽了?我大爺挺好的。”


  崔馨悅被他這裝傻弄得一股無名火憋在心裏,十分焦灼,頓時口不擇言起來:“周大少爺,你為什麽不能像別的有錢人那樣,晚上去泡泡夜店勾勾小男孩出個軌什麽的?光折騰我算怎麽回事啊?”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周飛羽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抽風的胡說八道,佯怒道,“你是我老婆,竟然讓我出軌?再說什麽叫折騰?誰喊著說舒服的?翻臉不認人,嗯?”


  以前周飛羽最多是在床上流氓一點,穿上衣服還是裝出一副人模狗樣的德性來。崔馨悅沒想到他張嘴就是這些,臉頓時覺得發燒。


  但輸人不能輸陣,他隻好硬著頭皮接話:“我腰都快被被你撅斷了,舒服你妹。”


  “不會吧?”周飛羽微睜雙眼,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無辜極了,“你明明很喜歡麵對麵的姿勢,雖然後入你我都會輕鬆一點。”


  聽聽聽聽!


  這特麽什麽話!


  崔馨悅扭頭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光,大呼人心不古,深吸一口氣,萬萬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討論起姿勢的問題,噎了半天才回嘴道:“……誰跟你說這個了!我說的是量!”


  “量?是我做的不夠嗎?可是你都已經射不出來了呀,再做下去要傷身體的。”周飛羽擦了擦手,走過來摟住睡眼惺忪的崔馨悅,在他嘴上啄了一下,“乖,去把胡子剃了。”


  崔馨悅觸電一樣推開他,氣衝衝地衝回臥室:“我真是瘋了,跟你講道理。”


  周飛羽在他身後聳了聳肩,一臉無謂:“洗漱好了出來吃飯。”


  “不吃!”崔馨悅氣哼哼地在衛生間裏嚷著。


  “親愛的,你是為了懲罰我,決定餓死自己嗎?”周飛羽知道他在發起床氣,完全沒當回事地率先坐到餐桌邊,拿起兩片烤好的麵包,夾入準備好的餡料,為崔馨悅做起三明治來,“我不得不說——這真是個非常有效的辦法,我都要心疼死了。”


  崔馨悅一如平時一般,飛速地洗漱完畢,非常自然地坐到了餐桌邊。然而即使餐椅上墊著厚厚的軟墊,他坐下去的時候還是不舒服地皺起了眉頭。他望了眼窗外陰沉的天空,忍不出發起牢騷來:“臥槽,痛死了。”


  周飛羽見他這副難受的樣子並非假裝,也正經起來:“是腰痛還是後麵痛?”


  聽到這詭異的問話,崔馨悅翻了個白眼:“都疼,我腰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OK,你先吃,我去拿膏藥。”周飛羽將做好的三明治放到他盤子裏,“下次我會注意的。”


  “注意什麽?”崔馨悅無意識地接了一句。


  周飛羽揪了張紙巾擦擦手,非常自然地回答:“經常換換姿勢——雖然我很喜歡和你眼神交流。”


  “滾你的。”崔馨悅覺得自己簡直多餘一問。


  舉凡需要久坐的職業人士,大多會在脊椎上麵出問題,崔馨悅自然也是這類人群之一。他的腰傷是後來某次體檢中查出的脊椎膨出,頸椎曲度也幾乎沒有,據醫生說是常年坐姿不夠正確導致的,算下來已經是陳年舊疾了,平時倒是不會影響生活,但是遇到過度體力勞動和陰雨天,腰痛就會發作,在桌子前伏案久了就會頭暈惡心。


  過度體力勞動。


  崔馨悅哼了一聲,腰間的膏藥隱隱發熱。


  ……他承認這段時間是有些冷落周飛羽,但是也不至於讓他憋到一晚上來了三次吧?

  他每次時間還故意拖得特別長,弄兩下就退出去等冷卻期,搞得崔馨悅在欲海裏差點溺水,要到不到的磨人感覺氣得他想揍周飛羽一頓。


  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報複。


  車窗外陰雲密布,顯然是要變天了。


  L城的夏季一向炎熱而幹燥,但轉到冬天,反倒會開始頻繁地下起雨來。以前隻知道冬天下雪寒風刺骨的要命,萬萬沒想到,就算是在最低氣溫低不過零度的地方,被冬雨一澆再吹上一會兒西北風會更加感人。


  崔馨悅記得自己剛來A國的時候,第一個學期選了早課,連著那麽幾個星期,每天早上頂著淅淅瀝瀝的被風吹得三百六十度亂飛的小雨,拿著把形同虛設的雨傘,走到教室的路上一條褲子幾乎全濕了。


  等到真正坐到教室之後,終年恒溫的室內又開始徐徐吹著冷風。有那麽幾次,崔馨悅算是活生生地體會到了什麽是武俠小說裏用內力逼幹濕透的衣物。


  等他內力耗盡,下課之後,萬裏無雲的天空配上燦爛的驕陽,總會有一種讓人想罵娘的衝動。


  打那個學期之後,崔馨悅再也沒選過早課——他覺得以他的內力儲備,估計很難在這樣惡劣的自然條件下生還。


  因著周飛羽說今天公司有重要會議要開,崔馨悅便自己開車去了學校。沒想到他剛在實驗室坐定,打開郵箱準備查看郵件的時候,老板大人就衝進了屋子。


  ——這“親自回複”來得真及時。


  “馨悅,你昨晚發給我的郵件我看到了,真的太謝謝你夫人了。”老板大人一臉興奮,簡直抑製不住臉上的喜悅,“我一會兒就和那家公司聯係。”


  “不用謝。”崔馨悅連連擺手,虛偽地寒暄,“我愛人正好認識這家公司的負責人,都是舉手之勞,您別客氣。”


  “哦,她在哪個公司上班啊?是做我們這個行當的嗎?”老板借機八卦道。


  崔馨悅回答:“不是,是一家金融公司。”


  老板頓時露出一副驚歎的表情:“That’s nice.你們怎麽認識的?”


  崔馨悅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偏偏看懂了老板的言外之意,大意就是:我沒看出來你小子竟然可以傍個有錢人?


  “啊……家裏介紹的。”崔馨悅答,“所以都是舉手之勞,能幫到忙最好。”


  聽他這麽說,老板立刻義正言辭道:“那也要好好感謝她,這麽支持我們工作——你娶了個好太太。”


  崔馨悅勉強笑著點點頭,附和著:“是啊是啊。”


  然而心裏卻在吐槽——好太太?晾衣架麽?有這麽瘋狂把人弄得腰酸背痛的晾衣架嗎?

  想著想著,他的腰似乎更痛了。


  “這樣,我先回去跟他們聯係,等有消息了再回複你。”一轉眼,老板就風風火火地出了門,好像真的是特地起了一大早來讚美周飛羽一樣。


  ——以前就算自己或者其他人的文章被期刊接收了都沒見老板這麽興奮過,崔馨悅深感到了世界的不公。


  “噗哈哈哈……”老板前腳剛走,李琰就笑得前仰後合地倒在椅背上,“聽你倆說話可逗死我了。”


  “你不是看視頻呢麽?”崔馨悅剛剛餘光掃到李琰一直十分鎮定戴著耳機的背影,信以為真地認為她是在專注學習。


  李琰轉過椅子,衝崔馨悅聲情並茂地挑了挑眉:“Spouse(配偶)?”


  崔馨悅反應過來她是在調侃自己剛剛描述周飛羽身份的時候用到的詞匯。


  “怎麽了,不夠準確嗎?”崔馨悅反問道。


  “準確,準確極了。”李琰癱在椅子上,右手豎起了大拇指,“學長你真是個語言天才。”


  崔馨悅連連頷首:“過獎過獎。”


  “我可憐的老板,還在那一個勁兒地she,her, wife……”李琰忍俊不禁地搖起頭來,“等他看到Danny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戳在他麵前……噗哈哈哈哈。”


  說完,她掩麵又是一通狂笑。


  “天哪,那得是一個怎樣尷尬的場麵啊哈哈哈哈。”


  崔馨悅試著順著她的描述想象了一下,也忍不住笑起來:“不會的,老板什麽沒見過啊,道行深著呢。怎麽會被這點小問題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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