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當然是老板大人
崔馨悅發現,這天的周飛羽似乎格外囉嗦。眼看著自己都快遲到了,他還在叮囑個不不停。
“你自己開車慢點,知道麽?上高速並道一定要回頭看車兩邊的狀況。”
崔馨悅忙不迭點頭:“知道啦,你都說了兩百遍了。”
“說了兩百遍你還不聽呢,多少次並道都差點蹭到旁邊的車?”周飛羽皺眉,替他理正了衣領,“還有你確定不開我的車?”
“開玩笑,你的車那麽紮眼,明天校友會就能給我打電話要捐款。”崔馨悅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走啦,晚上見。”
“注意安全。”周飛羽與他揮手道別。
兩人各自坐進停在相鄰車位的兩輛車裏,一前一後開出了小區,分道揚鑣。
很少見的,老板一大早就一身休閑裝等在實驗室樓下。
將幾個學生分成兩輛車坐下,一行人仿佛郊遊一出發擠進了滾滾的早高峰車流中。
——說起L城的交通高峰,不論工作日還是周末,每天一律是早上一個,晚上一個,時長因為地區不同會有波動,但三四個小時是少不了的。
崔馨悅平時的活動範圍也就是方圓十來公裏的區域,學校和家,還有周飛羽的辦公室都離著L城著名的市中心有幾十公裏的距離,如果沒有特殊需要,他大概很久都不會往那個方向走一次。
所以明明生活在一個充滿了旅遊景點的城市裏,但實際上上次崔馨悅去那些聞名遐邇的景點參觀,大概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次還是當前來出差的初中同學的向導,期間過程之曲折,讓崔馨悅徹底絕了沒事再往旅遊景點湊熱鬧的心思,隻一門心思安安靜靜地在他的村裏過著小日子。
可惜幸福的日子終歸會到頭的。
崔馨悅望著麵前的車流排成的長龍歎了口氣,無聊地開始擺弄雨刷器。
坐在副駕駛的李琰非常有眼色地從包裏掏出一包洗好的葡萄又一包洗好的草莓:“學長,吃。”
因為老板大人開了車,其他人都擠在了前麵那輛suv裏,唯獨李琰,主動申請坐了崔馨悅的破車。
……崔馨悅還記得剛剛王英看他的眼神,那基本上是赤裸裸的物理攻擊了。
看起來他好像還沒有放棄對李琰的想法。
也許放棄了卻仍然不願意看到
“謝謝。”崔馨悅拿了顆葡萄含在嘴裏,百無聊賴,“真不懂老板怎麽想的,就看個場地而已,需要讓所有人一起去嗎?”
李琰又像變戲法一樣掏出兩盒檸檬茶,全然一副出外郊遊的意思:“老板說,場館附近有個新開的飯館,做的開水白菜特別好吃,中午要請大家吃飯。”
“是嘛……”崔馨悅歎了口氣——這事兒聽起來的確很像是開個會要拉著全體參會人員自拍的老板的作風。
這天天陰的厲害,又加上冗長的走走停停的車隊,廣播裏循環播放的熱門歌也不能解救崔馨悅昏昏欲睡的神經——還好一路上有李琰跟他聊天,才勉強幫他集中起注意力。
等他們挪到會展中心的時候,離飯館中午開門也是不遠了。
按照目前的報名情況來看,參會的人數大概會在一百人上下,在國際會議中算是規模不小的了。雖然一開始說是崔馨悅的老板以個人名義牽頭,但後來不知道怎麽了院裏決定接過整個會議的主辦權,再加上周圍幾個學校都有意願合辦,所以會議中領域裏的大牛相應也多了許多,這也就是為什麽崔馨悅的老板大人會如此重視這次會議——這樣一來,這次會議無論如何規格都不能太低,不然就算是給學校丟人了。
就連場地的選址,老板一口氣選了三個場館備選,都是L城赫赫有名的地標性會議中心,設備場地全都稱得上一流,唯一的區別就是價格——三個場館分為貴,很貴,非常貴,三個檔次。
崔馨悅在心裏草草地算了下帳——雖然參會的代表每人都會繳納會議費,但那點會議費……能做到收支平衡就算不錯了。
原以為隻是簡單地到會場實地考察一下情況就能當場做決定,但崔馨悅顯然高估了自家老板的工作效率——好在三個場館彼此相距不遠,都集中在L城的文化中心,但考察完三個場館的眾人還是有一種精疲力盡之感。
“我比較喜歡最後一個會場,剩下兩個一個設施太舊,另一個就太小了。”午飯的時候,老板一一做著點評,“就是地方有點大——實際上我們隻需要一個大禮堂做keynotes(大會報告),四個小廳做lecture(主題報告)就夠用了,全部會館租下來的價格實在有點高……”
說到底是一個亙古不變的道理——貴的總是好的,隻不過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
“總之我再回去考慮一下,跟院裏商量商量吧,爭取早點定下來。”
崔馨悅點點頭,想起那句話,買不起不是東西的缺點,而是你的缺點。
他回到家也這麽原樣跟周飛羽說了,沒想到對方倒是沒接他這個梗,而是抽了張濕巾細細地擦了剛剛剝螃蟹的手:“你老板看上的是哪個場館?”
崔馨悅把一隻翹了殼的螃蟹塞進他碗裏,說了老板心儀的那個會場的名字。
從會場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了,崔馨悅沒再回實驗室,而是把李琰送回去之後直接殺到了超市。
這個周末因為忙,他沒來得及去采購,冰箱裏都空了,這下正巧趕上超市裏海產品促銷,他便買了幾隻新鮮的海蟹晚上蒸來吃。
“那裏啊。”周飛羽點了點頭,“我可以幫你們拿個折扣。”
“真的?”崔馨悅一聽立刻坐直了身體,“你怎麽什麽都可以?也太萬能了吧?……這樣不會太麻煩吧?”
沒去挑他話裏的語病,周飛羽調整了一下姿勢,盤著腿坐在餐椅上:“找我們合作過的公關公司拿個折扣,很容易的。現在是會展淡季,場館都空著,本來價格就不高。”
崔馨悅聽完連連點頭,一臉興奮:“那太好了,我明天就跟老板大人匯報,太謝謝你啦,幫了我好大一個忙。”
“你跟我客氣什麽。”周飛羽有些無語,“你老把別人的事看得這麽重,什麽時候對我上點心?”
聽他這麽說,崔馨悅意外地瞪大眼睛:“我什麽時候對你不上心了?”
“反正沒有對你老板這麽上心。”周飛羽將剝好的上麵露出一塊白嫩肉質的蟹腿伸到崔馨悅嘴邊,“天天回家都念念不忘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你對象呢。”
“我老板人夠好的了,不然碰上個特別mean的老板,文章發了一大堆還不放人,延畢多少年的有的是。”崔馨悅一口咬住蟹腿,嘴裏含混不清地說,“而且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萬一遇到一個八字不合的老板那是一輩子的事……為啥被你一說感覺酸溜溜的。”
“喂,我才沒有吃你老板的醋。”周飛羽聲明道,“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想法越來越奇怪了。”
“我想什麽了我,我思想這麽純潔。”崔馨悅不滿地把螃蟹殼要得哢嚓作響,“倒是李琰,那天說起來,我問她為啥不談戀愛啊,她就說,’我跟你不一樣,我是聯合培養的,國內國外有兩個老板——生命中有兩個善變的男人,已經足夠我應付了。’”
崔馨悅打開了話匣子,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起了飯桌故事,很快螃蟹殼子就堆了一桌:“說起來,你別看我爹現在還算混得不錯,當年那可是真的慘,被他親愛的老板整到崩潰。”
“崔老師?”周飛羽納罕,“怎麽了?”
崔馨悅嘴上叼著蟹腿,右腿搭在椅子扶手上:“當初我爹讀博之前,已經工作過幾年了——那個年代沒有太多博士嘛,一個碩士研究生就已經很了不起了,畢業還包分配呢,於是他就留在我媽老家那邊的學校裏當了個老師。那會兒我還在我媽肚子裏,結果陰差陽錯,我爹就認識了他後來的老板,然後他就打定主意隻身一人,辭了工作去讀博了。”
周飛羽抬起頭等著下文。
“其實一開始他老板給了他很多承諾來著,結果萬萬沒想到,我爹報了名,被錄取了,收拾了行李到了學校,結果發現,嗯,老板不見了?”
周飛羽不解:“什麽情況?”
“我爹也不知道啊,這都注冊完了,老師沒了。問院裏吧,院裏說,他老板假期出國交流去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短則一年,長則不知道。”崔馨悅無奈地笑了下,“但是我爹又聽說,他老板是陪著自己閨女出國上學的,時間短不了。那會兒的通訊方式,基本上人一出國就石沉大海了,於是我爹就一臉懵逼地發現,自己成了個沒導師的學生。”
設想了一下當時的處境,周飛羽難免覺得疑惑:“怎麽可以這樣?老師擅自離崗,學校就不管嗎?”
崔馨悅的視線落在盤子裏摞得小山一樣的蟹殼上:“學校確實管了——我爹去找學校,說明了這個情況,畢竟自己老婆還揣著孩子跟他兩地分居呢,他總不可能等自己導師陪自己孩子讀完書再回來管他吧?於是學校就建議我爹……另找一個導師。然後命苦的崔老師就隻好找了個願意接納自己的老師,投靠到了別人門下。”
“所以他導師沒有受到任何處罰?”周飛羽一臉的不可思議。
“不但沒有。”崔馨悅咂咂嘴,“他走了三年,職位都給他保留著,等他回來我爹就已經畢業啦。至於後來嘛——老人家記恨了崔老師一輩子,說崔老師背叛師門。”
“……”周飛羽聽完這個刷新三觀的故事,一時不知該如何評論。
“我小時候我爹就一直在外麵念書,我就跟著外公外婆,還有我媽長大……一直到四五歲才對他有點印象,不過一直不怎麽親。以前我也不理解他,覺得他拋妻棄子的挺過分,現在我自己讀博了也就明白了,都玩意兒是命——所以我說,我老板雖然不怎麽管我,但是人真的挺好的。”崔馨悅認真地總結道,“起碼比我爹那老板強。”
“你小時候……覺得辛苦嗎?”周飛羽淡淡地問,恰到好處地關切。
“辛苦……算不上,咱們這代人其實挺幸運的,雖然爸爸們不靠譜,但是媽媽們都很能幹。”崔馨悅仔細回想了一下小時候的場景,雖然沒有他爹的多少戲份,但卻也不覺得難受,“何況現在長大了也明白了,我爹也不是真的就不在乎我,他就是不習慣跟我相處。”
如今長大了再回頭思考,他作為一個成年人,一個可能即將要撫育下一代的成年人,也會捫心自問,是否能做到事業和家庭的平衡。
他自問不會比老崔做得更好。
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總是計較父母付出的多寡也無甚意義——總歸是一家人,要齊心協力才可以在世間立足。
周飛羽小時候父母都在生意場打拚,他從小也是和爺爺奶奶長大,認真算起來也不能算得上是完美的家庭。但每個人都盡力在給他最好的環境和全部的愛,如今想想也並沒什麽好遺憾的。
“我去泡點薑茶暖一暖,螃蟹吃多了胃寒。”周飛羽率先吃完,將桌上的垃圾收到一起扔進垃圾箱,“對了,你們實驗室另一個男生,是跟你關係不太好嗎?”
崔馨悅右腿曲起,腳踩在椅子上:”氣場不和,不過沒打過架,怎麽了?”
“就覺得你們那人際關係還挺複雜的。”周飛羽拎了茶壺回到餐桌邊,評價道,“廟雖然小,生態環境卻很完善。”
“噗。”崔馨悅笑噴,“這什麽修辭手法,動物世界啊?”
為兩人斟好水,周飛羽將手搭在桌子上:“就是說,其實這種摩擦都很正常。人際交往總不能事事順心,一個人要真是人見人愛,那就是童話故事了。”
“當然,我又不是瑪麗蘇。”崔馨悅用油乎乎的手去抓茶杯,被周飛羽果斷地嫌棄了。
“把手先擦幹淨。”
“哦。”接過他遞來的紙,崔馨悅從善如流地擦掉了手上的汁水。
“你剛剛說什麽?瑪麗蘇?什麽意思?”周飛羽好奇問道。
崔馨悅眨了眨眼:“李琰喜歡這麽說,大概是萬人迷的意思吧,具體我也不知道,我倆有代溝。”
周飛羽點點頭,放在客廳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走過去看了眼剛收到的消息,轉身衝崔馨悅比了個OK的手勢:“搞定了。明天你拿去跟你老板匯報吧。”
“什麽?”崔馨悅還在專心攻克最後半隻螃蟹。
“場館租金,能談到七折。你們要是需要其他服務,茶點布展之類的,他們也能幫忙給折扣。”周飛羽低頭按著手機上的鍵盤,“我把這個負責人的聯係方式發給你了,到時候你直接給你老板就行了。”
“唔……”崔馨悅連忙感恩戴德地道謝,“都不知道怎麽謝你好了,回頭讓我老板請你吃飯。”
周飛羽將手機往沙發上一扔,走回來靠坐在餐椅上:“我差那一頓飯麽?我又不是在幫你老板——還是說……你真不知道怎麽謝我?”
說完還衝崔馨悅抬了抬下巴。
嗅到了一絲危險氣息的崔馨悅忙不迭裝傻:“啊……大概可能是……知道一點吧……”
周飛羽:“你知道什麽?”
崔馨悅:“那還是……不知道吧。”
周飛羽:“既然如此,我就讓你知道知道。”
崔馨悅:“算了,我還是不太想知道。”
兩人有些日子沒有這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麵對麵地聊天,結果一來二去地又扯回了白癡問題的軌道。
見他打定主意想要裝傻蒙混過關,周飛羽幹脆挑明了:“不過這次正好借這個機會,提前跟你老板打個招呼請假,你過年跟我回趟家。”
“啊?”崔馨悅一愣,十分意外他忽然提出這麽一個要求來。
“我爸媽天天催我帶你回家。”周飛羽道,“兩家一起吃個飯,我們把事辦了。”
“這麽快啊……”崔馨悅扶了扶胸口,掐指一算這也沒剩多少時間了,“有點突然,我得好好準備準備。”
說來神奇,倆人都結婚這麽久了,見雙方父母的手續還沒走完。
“突然什麽突然,”周飛羽嗔怒道,“這都多久了,你連個麵都不露,真不怕你婆婆給你穿小鞋?”
崔馨悅連忙端坐起來:“哪能啊,咱媽知書達理溫柔大方,才不是什麽惡婆婆——哎不對,什麽叫我婆婆,我又不是女人,你這麽說過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