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事難忘

  知道自己理虧,老崔卻還表現得氣哼哼的:“那也不行!他讀著書呢!還沒到假期人就不見了!導師找起來怎麽辦?這要是我的學生……”


  “你的學生你的學生,你的學生攤上你這麽個導師也是倒了黴了。”根本不用崔馨悅出麵,孫女士一個人對付外強中幹的崔老師已經綽綽有餘。事實上他隻需要站在一邊一臉無辜,看著他媽修理他爸就可以了。


  “你就裝吧,也不知道誰之前天天念叨悅悅,你兒子一下飛機就帶著行李來看你,還不知足。”孫女士笑盈盈地拉著多年未見的兒子的手,上下打量著他,看不夠似的。平複了一下情緒,孫女士突然想到了一件正經事,便問兒子道:“哎悅悅,你這次回來簽證怎麽辦了?”


  “簽證的事啊……”崔馨悅咽了下口水,覺得一時半會兒自己也解釋不清,“我身份已經解決了,你們就甭操心了。”


  “解決?怎麽解決的?”崔老師敏感地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你去重新簽證了?”


  崔馨悅一時語塞:“啊,對,重新簽的。那什麽,以後我再跟你們解釋吧。總之我以後可以經常回來看你們了。”


  “可以也不能經常回來,”崔老師還是耿耿於懷,“一個學生!沒事總往家跑不像話!”


  崔馨悅心裏偷笑,臉上卻無比嚴肅:“崔老師,你說你莫名其妙的急什麽呀?我隻是說‘可以’又沒說……算啦算啦,我知道你也不願意見我,好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回來了!”


  崔老師顯然沒想到他這麽理解自己的話,一下子愣住,隔了好半晌才小聲說:“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崔馨悅心裏樂不可支,卻不敢表現在麵上。


  孫女士見氣氛陷入僵局,連忙出來打圓場:“你說說你們這爺倆,這麽久沒見,這一見麵就不能消停一會兒……你這個當爹的也是,都不知道問一句兒子 吃沒吃飯?”


  “他都這麽大了,吃飯還用我教?”崔老師指著自己兒子,不甘心自己愛人明目張膽的偏袒——頭上亂蓬蓬的頭發都跟著抖了抖。


  “我還沒吃呢。”崔馨悅把自己老爸晾在一邊,眯著眼撒嬌似的搖了搖親媽的胳膊,“我想吃毛血旺水煮魚,食堂的蓋澆飯炒麵,但是我最想吃您包的餃子,還有大盤雞拉條子。”


  “沒問題,想吃什麽媽都給你做,”孫女士當機立斷,“走,咱娘倆現在就出去吃飯去,正好樓下有個不錯的館子,咱們讓你爸一個人在這吃病號飯。”


  說完將飯盒從袋子裏拿出來,一個一個打開,在病床上架起的桌板上擺好。


  “啊?”崔馨悅被親媽這說風就是雨的決定驚著了,“我爸不用人陪嗎?”


  “不用不用,他晚上也沒治療了,一會兒吃完飯你先回家,狗還在家等著呢。我回來幫你爸擦擦身讓他睡覺就行了,再說醫院規定也不讓晚上陪床。”


  崔馨悅清楚地看到自己老爸臉上欲言又止的別扭表情,隻覺得忍俊不禁。


  孫女士從壁櫥裏拎了包就親親熱熱地拉著兒子就往門外走,崔馨悅不忍心地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氣哼哼的親爹,覺得心裏不忍。被拉倒電梯前站定,他忍不住心裏的嘀咕:“媽,這樣合適嗎?”


  “合適啊,怎麽不合適。”孫女士倒是一臉坦然,“你爸這個人就這個臭脾氣,來硬的不行,晾著就好了。對待他呀,就得軟硬兼施。”


  崔馨悅默默地在心裏衝孫女士豎起了大拇指。


  高,實在是高。


  兩年沒見,視頻通話顯然無法替代麵對麵交談的親近感。


  母子兩人在醫院樓下的川菜館子點了一桌子紅豔豔的菜色,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動。但這些菜多半是便宜了崔馨悅。因著孫女士本身是南方人,不喜吃辣,全程都沒怎麽動筷子。倒是崔馨悅,一個人就著半盆毛血旺吃了兩碗米飯,看得孫女士心疼不已:“慢點吃……看來我們家孩子真是在外麵受苦了。”


  崔馨悅很想抽空說一句並沒有,隻是他飛機上睡得太好錯過了派餐,導致他沒吃上飯餓了一路,再加上好久沒吃到正宗的川菜心裏癢癢便一不小心吃的有點猛,但狼吞虎咽下他來不及多解釋。


  終於兩碗飯下肚,饑餓感稍微緩解了一些,崔馨悅抄起旁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爽!”


  “慢點慢點。”孫女士笑盈盈地為他續上茶,心裏卻是無比心疼,“可憐的孩子,看在外麵餓的,瘦了這麽多……”


  崔馨悅聽了這話忍不住嗆咳起來:“媽……咳咳……媽……咳……你不能老拿喂豬那套……咳……喂我……”


  孫女士不服,一臉惋惜:“以前白白胖胖的多可愛,看看你現在都瘦成什麽樣子了!一定是一個人在外麵吃的不好,把自己餓壞了。”


  崔馨悅深知跟自己老媽在這一點上實在是講不通道理,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媽仗著自己是吃不胖的體型,對於胖子有一種莫須有的崇拜和向往——老崔同誌當年這麽依靠著體型就是在一群追求者裏雀屏中選的。


  然後兩人的愛情結晶,也就是崔馨悅同學,不幸地繼承了老崔同誌的體質,喝涼水都胖,那敦敦實實的體型導致他整個青春期都活在肥胖的體型陰影下,走了很久都沒走出來。


  “這段時間媽媽給你多做好吃的,好好補補啊!”孫女士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製定起催費崔馨悅的計劃,“明天我就去買肉餡,咱們包餃子,想吃什麽餡的?白菜?芹菜?茴香?還是韭菜?不然咱們包豬肉大蔥也行!”


  崔馨悅向後仰著靠在椅背上,摸了摸快要爆炸的肚子:“媽我剛吃完飯,沒想法。”


  “那就明天再告訴我。”孫女士笑眯眯的,態度好到讓崔馨悅以為自己可能是在哪撿了個別人家的媽媽——他可忘不了當年自己語文考試作文寫跑題,身為文學院副研究員的親媽追著他打了二裏地,鬧得他在學校家屬院“一戰成名”的往事。


  難道是多年的退休生活造就了一個全新的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孫女士?

  “哎。”崔馨悅嘴上應著,身體卻還誠實地動彈不得。


  都怪這些吃的,實在是太好吃了。


  他吃的也是有點太多了。


  “對了悅悅,媽媽剛剛就想問你。”孫女士揮手招來服務員要求買單結賬,等待的空隙目光落在了他的左手上,“你這個戒指是怎麽回事啊?”


  崔馨悅心裏咯噔一聲。


  糟糕,他怎麽忘了把戒指摘下來了?

  不對,他什麽時候把戒指戴上去的?


  他猛地坐直了身體,開始回憶——他自己是沒有戴戒指的習慣的,加上當時辦典禮的時候用的那對鑽戒那麽貴重,他幾乎在市政廳一拍完“婚紗”照他就把戒指讓周飛羽收起來了。他一是怕自己粗心大意把這麽貴重的證物弄丟弄壞,另一個也是覺得自己無論是幹家務還是敲鍵盤,帶個戒指都有些礙事。周飛羽一開始還不答應,最後終於妥協,答應他鑽戒收起來可以,但是對戒必須戴著。


  “戒指是愛人之間對於彼此歸屬權的宣誓。”周飛羽當時很是堅持,“證明我們彼此屬於對方。如果你不想戴也可以——除非你不想承認我。”


  崔馨悅耳根子軟,又因為家裏出了事不免兵荒馬亂的,被他連哄帶嚇唬也就戴上了這枚素戒。一開始還覺得手上冷不丁出現個東西礙事,但沒過多久也就習慣了。


  這一習慣,就讓他忘了這檔子事了。


  這下他手上帶個明晃晃的銀圈招搖過市,也不知道讓多少人看了去。


  有點尷尬。


  崔馨悅正想著,孫女士已經打開了腦洞開始猜想:“你不會是……有女朋友瞞著我呢吧?”


  “沒……沒有……”女朋友?他腦海中浮現出周飛羽的那張臉,連忙搖頭,“這就是我自己戴著玩的,沒什麽別的意思。”


  “你會自己想起來買個戒指玩?”對於他說的話,孫女士顯然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想相信,“我還不了解你?讓你穿個秋褲都費勁,還戴戒指……說實話!”


  她神色一凜,抬手一拍桌子,嚇得身邊正要將賬單遞過來的服務員就是一哆嗦:“您……您……的賬單……”


  孫女士見是外人,忙換上一副笑臉,將手裏的卡遞了過去:“對不起啊小姑娘,嚇著你了。”


  “沒事的阿姨。”服務員忙擺手,接過卡轉身,崔馨悅清楚的看到對方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唉……孫女士當老師的時候也是威名遠揚,他怕是今天在劫難逃了。


  崔馨悅苦惱的捂住腦袋。


  ……他該怎麽解釋才能讓他親媽覺得自己不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呢?


  “媽,我忽然有點頭暈。”他看了眼表,差不多也該是拿時差當借口的時候了,“可能是太累了,能先讓我回家休息麽,我連軸轉了三十個小時了,快暈過去了。”


  “哦哦哦那快走吧。”孫女士簽了賬單,被這麽一打岔也就忘了剛剛的插曲,“快快快先回家睡覺。”


  崔馨悅終於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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