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考試恐懼症

  吃了一陣,周飛羽又提出了要出去找個酒店搬出去住的老話題。


  “呃……”崔馨悅始料未及,試圖消化了一下對方的意思,“你這麽急著搬走嗎?我昨晚上是不是影響你休息了。”


  周飛羽無奈:“想哪去了,我是怕在你家太影響你。不是還要複習考試?”


  “不影響啊。”崔馨悅連忙勸說,和前一天的措辭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是罔顧事實的胡說八道,“一點都不影響。我們這附近不是汽車旅館就是快捷酒店,說實話條件不怎麽樣,不如在家睡著舒服,還花錢。你看今天不是問過了麽,你就算現在去租房子,弄抵押手續什麽的一時半會兒也弄不好,而且要是沒家具你都要去置辦,你現在又沒車,去哪都不方便。我周二就考完了,考完時間就很靈活了,你需要做些什麽我都能幫你啊,所以你就在我家起碼住到月底再說嘛。”


  原本還想說這些都不是問題的周飛羽聽到這通搶白不禁笑了出來:“你不嫌麻煩就行。”


  “不麻煩不麻煩。”


  周飛羽原本以為,崔馨悅清醒的時候話已經夠多的了,沒想到喝多了之後整個人表現的有點讓他招架不住。


  “我怎麽有點暈,這什麽酒啊。”一罐啤酒下去,崔馨悅兩頰紅豔豔的,腦子發僵,“不是啤酒嗎?”


  周飛羽仔細看了看罐子上的文字:“德國黑啤,這款度數有點高。你是不是酒量不好?”


  “啤酒怎麽可能喝醉,不科學。” 崔馨悅扶著腦袋掙紮,“雖然我很久都沒喝了吧,但是以前我還是挺厲害的,最多能喝二兩白的呢。”


  他顯然忘了二兩白酒帶來的後果是他酒後騎車撞上了邊道摔了個屁股開花。


  “你要不要去躺一下,或者幹脆……”周飛羽抬手看了下腕表,“都八點多了,其實你可以直接洗澡睡覺了。”


  “我還想看會兒書呐。”崔馨悅拍了拍自己發熱的臉,將睡衣又解開了一個扣子,蜷起一條腿踩在椅子上,另一條腿懸在空中晃著晃著,突然伸手掩麵發出一聲悲鳴,“孩子老是考不好,多半是廢了。”


  周飛羽一臉無語:“你需要我安慰你嗎?”


  “不要!”崔馨悅搓了一把臉,“我可以的!我要學習!”


  崔馨悅虛虛地舉起右手在空中劃拉了一下,想要按在桌上撐著站起來,手卻擦著桌沿滑了下去,“媽呀我怎麽看東西重影了。”


  “都喝成這樣了還複習呢。”周飛羽無奈起身走到他身邊,“我扶你去床上躺一會兒吧。”


  “我不我不!我會掛科的!”崔馨悅酡紅著臉,眯著眼睛推開他,“我出去門吹下風酒就醒了。”


  周飛羽見他這樣,歎了口氣:“別不是傻了吧。晚上這麽冷,你現在出門是想找病?”


  崔馨悅不樂意了,扁起嘴控訴:“你凶我。”


  周飛羽無語,這孩子怎麽把撒嬌技能修煉的爐火純青。他也沒想到這家夥白天看著賢惠柔順,喝了酒卻這麽能鬧,“所以你到底是要看書還是要睡覺,總要做個決定,光坐在這裏是沒有用的。再說了,如果想複習就不應該喝這麽多酒,對不對。”


  “問題就是我根本不想複習啊。”崔馨悅大義淩然,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嘴裏麵顛三倒四地嘟囔,“我根本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學那麽多除了能暴露我智商缺陷的之外沒有任何作用的東西啊……難道是為了以後給我兒子當家教嘛……可是班上那麽多人跟瘋了一樣一考就是滿分,一考就是滿分,就你們……考那麽高豈不是顯得我很沒用……簡直是不正當競爭我跟你說,太可怕了那幫人……本來大家都隨便考考,老師調節一下分數比例不就好了,結果因為他們破壞了生態平衡,題就越出越難……”


  “熟能生巧這種事都是騙小孩子的,不然我考了二十多年試為什麽還是渣渣!”崔馨悅大概是說到了痛處,一下子被口水嗆到了,猛地咳嗽了兩聲,“我做人好失敗啊。”


  周飛羽聽著他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隻想扶額。崔馨悅的情緒於現在的他來說已經很難理解了——不說如今的他想起學校和考試的記憶已恍如隔世,出了社會之後,有許許多多的比考試分數要艱難的多的困難都曾經橫亙在麵前亟待解決,相較之下,考試這種付出回報幾乎成正比的形式幾乎已經算不上困難。不提這些,就算是在上學期間,他也幾乎沒有因為考試發愁過。認真算起來的話,學生時代的周飛羽就是崔馨悅最討厭的那種幾乎不費力氣就可以拿到高分的學霸,或者叫做學神,崔馨悅的痛苦他很難感同身受:“不想複習就不要看了。”


  “不行,我不可以給亞裔丟人。”崔馨悅吐出一口氣,閉了閉眼,像是下定決心一樣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喊出了大義凜然的口號,噌地一聲站起身,腳步虛浮地往屋裏飄,“我先洗個澡。”


  ——沒想到他考個期中,使命感還挺強。


  周飛羽望著他的背影,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麽:“你小心點別摔倒了。”


  “不會!”回應也是堅決。


  行吧。周飛羽覺得崔馨悅大概也不太需要自己的心理疏導,其實他自己想的挺開的。


  衛生間很快響起了水聲。


  剛剛的一聽啤酒對周飛羽來說也隻是微微暖了身子。見崔馨悅沒什麽大事,他便開始將餐桌上的狼藉收拾完畢,碗筷洗好,隻餘下一隻還剩下大半剩菜的鍋。


  聽到衛生間門開的聲音,周飛羽揚聲問道:“小悅,剩菜怎麽收拾?”


  “放著,我來。”崔馨悅身上裹了件浴袍,露出來的脖頸被熱氣蒸得粉豔豔的,正拿著個浴巾在頭發上一通呼嚕。


  周飛羽見他出來:“好點了?”


  “嗯。”崔馨悅點頭,仔細一看眼神還是有點遊離。


  周飛羽不太放心地與他亦步亦趨,果然,不出他所料,接下來崔馨悅就給周飛羽表演了一下什麽叫醒著夢遊:他端起鍋走進廚房,從櫃子裏拿出保鮮膜,想了一下,又走回餐廳拿鍋蓋。等把鍋蓋拿進房,他發現自己找不到鍋了。


  “嗯?”穿著浴袍拎著鍋蓋站在廚房中間發呆的人簡直全身寫滿了問號。


  扯了兩張餐巾紙擦完桌子的周飛羽見他這樣忍不住問:“找什麽呢?”


  “嗯?”崔馨悅想了想,是啊,他找什麽呢,“……忘了。”


  “你拿著鍋蓋幹什麽。”


  “不知道。”


  “鍋呢?”


  “正找著呢。”


  周飛羽覺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個智障:“你不是在收剩菜嗎?”


  “哦。對哦。”頭發還在滴水的崔馨悅打開冰箱,被撲來的冷氣衝得打了個噴嚏。


  周飛羽過來一看,發現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躺在冰箱裏了:“你放的?”


  崔馨悅看到這幕顯然也很意外:“應該是吧。”


  “行了,我來收吧,你把頭擦幹了去睡覺吧。”周飛羽把他推出廚房——就這樣還要看什麽書啊?

  “嗯……”崔馨悅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忽然又想起什麽來似的,“我毛巾呢?”


  “在餐桌那邊的椅子靠背上。”周飛羽給他指了指,不是很明白這種明明看起來清醒,但是做事稀裏糊塗的狀態算怎麽回事——行屍走肉麽?


  “把頭發擦幹了再睡,別感冒了。”


  “哦。”崔馨悅聽話的走過去拎起毛巾蓋在頭上,行為遲緩地擦了兩下腦袋,“晚安。”


  周飛羽重新把鍋從冰箱裏拿出來蒙上保鮮膜:“晚安。”


  崔馨悅這麽一鬧,周飛羽原來就算是想走,也因為不放心醉酒的他而留了下來。將被角給他掖好,周飛羽生怕他酒後受了風著涼。好在大概是因為折騰了一天耗盡了體力,崔馨悅一整晚都老老實實地守著床的一側,連翻身都很少,周飛羽也就得以安安心心地得來一夜好眠。隻是第二天一早周飛羽睜眼的時候,看到崔馨悅已經從被子裏逃了出去,麵向他側躺著,浴袍腰帶已經鬆開不知道跑到了哪裏,胸前大敞著,露出一片白淨細膩的胸膛。


  看起來手感很好的樣子。


  抬手撈起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崔馨悅大概是感受到床墊的震動,不安地翻了個身。


  剛剛七點,周飛羽並不想打攪他。昨晚兩人睡的很早,半夜他隱約聽到來自隔壁房間的幾聲響動,隻是過於疲憊,還沒來得及細想很快便陷入了夢鄉。為睡在床另一邊的崔馨悅蓋好被子,手在他輕聲起身進了衛生間,帶上門的動作都是輕緩的。


  將水龍頭開成細小的水流,周飛羽掬了一捧水撲在臉上。腦子裏還在想著昨天收到的那封郵件,擠了些剃須泡沫塗在臉上,剛對著鏡子剃到一半,他就聽到了屋裏的一聲悶響。


  崔馨悅嗷得一下醒過來了。


  周飛羽匆忙衝了下臉從衛生間裏出來,果不其然,看到了裹著被子坐在地上齜牙咧嘴的崔馨悅,不明白他是怎麽做到從床這邊摔下來的,明明剛剛還緊緊貼著牆睡在床的最裏側。


  “怎麽樣,摔到哪了嗎?”


  崔馨悅揉了揉摔疼了的屁股,一臉酸楚,“你怎麽起這麽早?”


  語氣裏竟然還有一絲責怪。


  周飛羽沒明白他此時關心的為什麽是這個問題,崔馨悅自然也沒法告訴他自己是剛剛睡懵了,意識模糊間以為旁邊躺著人,才大膽翻身,沒想到一個衝刺就滾下來了。自覺十分尷尬隻好下意識地轉移話題,卻沒成想一抬頭便看到周飛羽放大的俊臉近在咫尺,下巴上還沾著一點沒洗幹淨的剃須泡沫。


  “沒事沒事,”崔馨悅說著伸手替他擦掉了那點白色,”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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