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尾聲
榮耀職業聯賽總決賽落幕的第二天，B市一條不起眼的小胡同裏，一個穿著榮耀文化衫的青年一手舉在眼前遮著日光，一路辨認著牆上的門牌，像是在尋找著什麽；在他身邊行走的則是一個戴眼鏡的文靜姑娘，雙手絞著衣角，緊張而期待的樣子。
“快到了嗎？”
“我也不知道啊，B市我不熟，而且這邊門牌怎麽這麽亂……不過地圖顯示應該就在附近了。”說著，青年低頭打開手機的鎖屏看了看，恰好看到一條消息閃過，不禁大笑出聲，將屏幕舉到姑娘麵前：“哈哈哈，我們宿舍老三直播吃老幹媽呢！”
看著刷新出的照片，姑娘又覺有趣、又是不解，好奇問道：“他幹嘛呀？”
“他昨天自己發微博說的，興欣輸幾個人頭分他就吃幾勺老幹媽。”
“噗……真愛粉啊。”姑娘笑了出來。
“虧得輪回也就領先了一個人頭，”青年笑著把手機收起來，繼續打量著四周牆上的門牌，“昨天羅輯的發揮是真不錯，不愧是第一個入選全明星的召喚師——還是咱們T市人呢。”
“嗯，要不是孫隊最後一波爆發，比賽結果也許真的會不一樣。”
聊著昨天的比賽，兩個人又走了一段路，然而依然沒有找到那個門牌。青年抹了一把額角的汗水，四下看著街道：“太難找了，找個人問問吧。”
時值六月、又是一天當中最熱的午後，胡同裏自然是沒什麽人，除了蟬聲以外一片安靜，隻有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坐在陰涼處的板凳上，手裏拿著幾個小東西拋來拋去，在玩翻羊拐的遊戲。
看著她認真的小模樣，青年和姑娘對望一眼，最終彼此做了個“試試看吧”的表情。
“那個，小妹妹，”姑娘走上前去蹲在小丫頭身前，放柔了聲音，“你知道附近有一家榮耀咖啡館嗎？——呃，就是喝東西的地方。”
小丫頭聞聲抬起頭，水靈靈的大眼睛在姑娘臉上轉了一圈，用力點了點頭，帶得羊角辮一晃一晃的，顯得煞是活潑：“知道。”
“太好了，能麻煩你給我們指一下路嗎？”
“我帶你們去吧！”說著，小丫頭利索地站起身來，將手裏的東西收進一個小布袋，踩著涼鞋啪嗒啪嗒地向一條胡同裏拐去：“你們可跟緊我呀。”
為這小丫頭的機靈可愛，姑娘不禁一笑，連忙招呼青年跟上，兩人跟著小丫頭在胡同裏拐了好幾個彎，最後停在一扇朱紅色的大門前。
“是這裏嗎？”青年左右看了看，卻不見門牌，剛想在四周找一圈，就見小丫頭踮起腳推開了大門，放開脆甜的童聲叫道：“哥哥，有客人啦！”
原來是員工的家屬嗎……青年和姑娘對望一眼，心下了然，跟著小丫頭轉過了影壁。
“你說，我們真的能見到他們嗎？”走過垂花門時，姑娘有些忐忑地拉了拉青年的袖子，低聲問道。
“應該能，至少能見到澤楷大神吧，網上都這麽說。”青年看著門側的一槍穿雲和君莫笑等身手辦，不由得感慨地歎了口氣：“真快啊，他這都退役一年了。”
一年前，輪回前隊長周澤楷退役，發布會上聲明孫翔會成為繼任隊長，同時又公布了一個炸得整個榮耀圈在好長一段時間都未曾回神的消息——
“我和葉修，”麵對著媒體的閃光燈和話筒，周澤楷神色平靜、聲音沉穩，“是戀人。”
一如既往的簡潔，一如既往的直白。
有了黃少天和蘇沐橙、杜明和唐柔等人的先例，職業選手向媒體公布戀情早已不是什麽新聞，然而同性戀這個敏感的話題，卻確確實實是第一次在電競圈出現。
當時，什麽樣的聲音和反應都有過，震驚、質疑、支持、謾罵、祝福……
而如今，已經是一年時間過去，每天都在發生新的事情，對於葉修和周澤楷的關係，輿論的喧囂終於開始逐漸平息，大家的視線也開始慢慢落在兩人作為普通人的生活上。
網絡時代，信息的獲取自是發達，很快就有人在微博上po出一張四合院裏榮耀主題咖啡館的照片，圖片裏周澤楷站在室內的櫃台旁，神情專注地給一杯咖啡做著拉花。青年和姑娘都是多年的輪回粉，這次假期專程抽空從T市來到B市，就是為了見到周澤楷。
他們相信自己的運氣，卻依然沒想到這見麵來得那麽快、那麽順利。
這個四合院從外麵找來很是低調，內部麵積卻著實不小，過了垂花門，便是寬敞的院落。
院子當中有幾棵海棠，花期將盡，隨風往下灑著花瓣，一條皮毛雪白蓬鬆的薩摩耶正在幾張坐著客人的桌子間穿行，興致盎然地追逐著一隻蝴蝶，被打擾的人卻隻都是寬容一笑，習以為常的樣子。
角落的桌子旁，帶青年和姑娘進門的小丫頭此刻正撲在一個坐在桌邊的男人腿上，仰著一張小臉，笑眯眯地說話。
“你知道嗎，我學會了大眼叔叔教我的那個新花樣哦~”
聞言，男人一笑，伸手摸了摸小丫頭的頭，雖然在糾正，神情和聲音卻滿是寵溺的溫柔：“是王叔叔。”
“什麽嘛，大伯他就是這麽叫的。”小丫頭哼了一聲，撇了撇嘴，全不在意的樣子，轉臉又掏出布袋，摸出裏麵的小東西：“哥哥，我給你表演好不好？”
“我也是叔叔。”
“不要，就是哥哥。哥哥最好了！”
陽光下，小丫頭又拋起了手裏的小玩意兒。而這一次，青年和姑娘看得清楚，那幾個小東西原來壓根不是羊拐，而是榮耀職業聯盟的總冠軍戒指。
“那個，周隊……槍……澤楷大神？”
聽到這小心翼翼的招呼聲，原本正垂眼著看小丫頭玩耍的男人轉過頭來，夏日午後的陽光透過葉片，落在他漆黑的頭發和潔白的短袖襯衫上。
“好。”
簡潔的問好，一貫的不善言辭。
周澤楷放下手中的一疊報表從桌邊起身，向兩人微笑著，安靜、沉穩、溫和。
“喲，老板好。”
見有新客人，周澤楷便把小丫頭交給店裏的員工陪著玩，自己帶著兩人穿過庭院。走進開足冷氣的室內時，一個正在打奶沫的員工笑著跟周澤楷打招呼，青年和姑娘看著他都覺得麵熟，回憶了幾秒，便想起這是第十一賽季從虛空退役的一名職業選手。
有了這個認識，兩人再看店裏往來的其他店員，頓時又認出了幾張熟麵孔，不禁相顧暗自感慨——看來周澤楷退役後不僅是自己創業、開了這樣一家榮耀主題咖啡館，更是解決了不少選手退役後的就業問題。
“歡迎。”說著，周澤楷向店裏做了個手勢，接著便靠在櫃台邊，依舊是往日鏡頭裏那個沉默寡言的形象。
“呃，澤楷大神，”青年看著周澤楷，神色有些猶豫，最終下了決心，直白地問道：“葉神在嗎？”
“沒。”周澤楷抬手看了看手表，頓了頓，又笑著輕聲補充道：“快了。”
隨著他的動作，兩人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款式低調的戒指。
“大神，你和葉神真的是戀人嗎？”
姑娘猶豫著開口，小心翼翼，唯恐冒犯到這位前榮耀大神。周澤楷卻不甚在意，垂眼一笑，點頭嗯了一聲。
“那剛才那個小妹妹是……？”
“侄女。”
看著周澤楷的神情，姑娘像是還想說些什麽，然而最後她卻隻是無聲地吸了一口氣，誠懇道：“真好啊。”
周澤楷沒有接話，然而很真誠地笑了笑。停頓了一下，他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向兩人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轉身向店裏走去。
室內座位不少，每一張桌子上都配了全套的榮耀設備，再加上各處的手辦、海報、周邊，比起咖啡館倒更顯得像個網吧。
在一路“老板好”、“大神好”的招呼聲中，周澤楷像走在自己家中一樣隨意而熟悉地穿過一片桌子，最終帶青年和姑娘走到一處陳列櫃前。
在櫃子前站定後，兩人都是一怔，隨即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
柔和的燈光下，占滿一麵牆的玻璃櫃中，陳列的赫然是前後榮耀第一人的榮耀。
冠軍鍵盤、鼠標、從最佳新人到賽季MVP的證書和獎杯、角色周邊、世界邀請賽的胸牌、兩人各自的隊服和隊徽……
這些東西擺滿了陳列櫃，然而放置極為混亂，三賽季的MVP證書旁邊是一槍穿雲的退役紀念版手辦、八賽季冠軍鍵盤一半都掩在興欣的隊服底下，幾張證書上還有胡亂折起後又展開的痕跡，顯然當初未曾被主人精心對待——不過聯想到直接拿給小丫頭當羊拐玩的幾枚冠軍戒指，這也是可以想象的。
然而，無論當事人的態度如何雲淡風輕，輝煌永遠是輝煌。
看著這些東西，兩人不禁心馳神往，思緒都回到了當年兩人屹立於榮耀之巔的時光。在一旁的周澤楷神色平靜，眼神裏卻也有溫和的懷念光芒。
“好厲害！”穿文化衫的男生握緊了拳頭大聲說道，語氣是由衷的崇拜和向往。
“又來新客人了？”
隨著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自幾人身後響起，周澤楷回頭勾起嘴角，彎起的眼睛裏像是盛著一湖的波光。乍看之下，他的神情依然很淡，可任誰看了那樣的眼神，都能從中讀出發自內心的喜歡和快樂。
青年和姑娘光看周澤楷的反應，就知道這是誰來了，趕緊順著周澤楷的目光看去，隻見一個瘦高的男人正穿過最後幾張桌子向陳列櫃走來，膚色蒼白、頭發微長，步伐漫不經心。
“葉神！”兩人有些屏息。
葉修隨意擺了擺手，接著彎下腰去，在一直繞著他小腿打轉的薩摩耶頭上安撫性地揉了一把。他穿著西裝，然而領帶拽得鬆鬆垮垮，外套的扣子也敞著，愈發顯得隨性、懶散。
“怎麽沒見著小丫頭？葉秋兩口子下班了？”
直起身子來以後，葉修全無避諱的意思，伸手搭上周澤楷的肩膀，隨意地低聲問道，同時另一隻手從兜裏摸出煙盒、熟練地單手敲出一根煙，手上戒指閃過一道微光。
“沒，在外麵玩。”
“嘖，真是隨她爸小時候了，愛玩愛鬧、亂叫人。”葉修叼著煙深吸一口，語氣嘲諷，眼神卻柔和：“管我叫大伯、管你叫哥哥——這什麽亂七八糟的輩分？”
“還小。”周澤楷笑了，
兩人話說到這，葉修忽然想起旁邊還站著客人，於是轉過身來，懶洋洋地衝他們做了個手勢：“小周也帶你們參觀過了，自己點餐吧，電腦隨便用。想和小周聊就以後常來啊。”
如此理所當然地拿自家戀人招攬著生意——他卻不管別人跟周澤楷聊不聊得起來。
對於這一點，青年和姑娘內心尚在吐槽，葉修卻已經攬著周澤楷，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向院子裏走去。
“小周，今年的邀請賽老馮想讓你帶隊，去不去？”
“你呢？”
“我當然得跟著——能者多勞嘛！”
“嗯，一起。”
“嘖，真希望老馮晚點調走啊……現在我都忙死了，等到明年他一卸任，可就更麻煩了。”
“嗬，能者多勞。”
“……小周，你真是學壞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兩人皆有些出神。
“去年槍王退役時，我真的不敢相信他居然和葉神出櫃了；可是現在一看……我真的覺得他們好般配。”良久，姑娘感歎道。
青年點頭，神色此刻也有些嚴肅起來：“他們也挺不容易的。”
“以後會好的，”姑娘輕聲說，“我覺得同性戀婚姻快要合法了，前段日子不是還在搞簽名活動嗎。”
說到這裏，青年猛地握起拳頭砸在手掌上，一臉糟糕了的神色：“臥槽！簽名！忘記求簽名了啊……還有合影！”
“沒事，還有機會的。”姑娘笑了起來。她看著靜靜展示著兩人輝煌過往的陳列櫃，若有所思：“他們的榮耀，還在繼續呢。”
兩人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
“嗯，還在繼續啊。”青年笑起來，轉眼看向窗外的葉修和周澤楷。
院落裏，微風吹拂，在不時飄落的海棠花瓣中，兩人坐在桌旁各自投入，一個低著頭看文件，一個在筆記本電腦上十指如飛地打字，姿態之靜美、氣氛之安寧，幾可入畫。
過了一會兒，周澤楷忽然抬起頭來看葉修，恰逢葉修停了手上的動作，同時轉眼望向周澤楷。兩人視線相交，不禁俱是一笑，傾過身繾綣地接了個吻。
夏日漫長、陽光正好。
舊的征途已經過去，而他們的榮耀，不過剛剛開始。
【全文完】
【寫在完結之後】
本來已經寫好的結局，一個通宵加一個白天，一路改到了6.0。
本來以為完結時能不假思索地說出很多話，可現在反倒不知該怎樣開口。
站在結局回首，越來越覺得《送你一顆子彈》不像是一個戀愛故事，並且我發現自己並不希望大家隻把它當成戀愛故事。寫文的時候沒有大綱，也沒有太多設想，隻是憑著腦子裏零星浮現的畫麵和靈感一直寫到現在。所以我也是在後來才意識到，我想通過這樣一部長篇表達的主題，與其說是愛情，不如說是成長。
從第一章 到尾聲，在這將近四十萬字裏，周澤楷從那個放學後在電視屏幕裏仰望著鬥神英姿的少年一步一個腳印地成長起來，有了可以承擔一切的寬闊肩膀，變成最令人信任的隊長、最無解的槍王；而葉修從巔峰墜入低穀，走過重重疊疊的艱辛磨難，變得更加成熟、更加強大，最終披掛著一身榮光與風霜歸來，將歲月刻下的每道傷痕，都變成王者不朽的勳章。
對於這樣兩個人而言，可以書寫的實在太多、太多，而愛情，隻是我作為同人寫手一廂情願摻雜其中的極小部分。
不止是葉修和周澤楷，子彈裏出現的每一個人——不管是黃少天、蘇沐橙、方明華、孫翔、葉秋……這一係列的原著角色，還是為了表達而私設的王大爺、雙方父母等，我都在寫作中從他們身上體味到了太多可貴的性格、生發出了太多令我感慨的聯想；也正是這些東西，讓我有進一步創作的欲望。
想要描述少天在話嘮外表下的義氣與體貼；
想要記錄孫翔從一個被寵壞的天才到一個成熟可靠的選手的轉變；
想要勾勒一個不夠溫暖、卻在雙方的堅持和努力下變得可以克服的現實環境；
想要讓葉修和周澤楷一步一步踏過所有困難、最終攜手並立於那個最高也是最精彩的舞台；
想要表達我對勝利、對理想、對所有職業選手所追求的榮耀的理解，記下那些拚搏與奮鬥，以期自己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滿懷一腔永恒沸騰的、近乎幼稚的激情和信念，去麵對生活中的一切坎坷曲折；
……
當時想寫的、已經寫下的太多，不僅僅是這幾個角色，不僅僅是這些情節，我沒有辦法羅列完全，但大概就是這樣的東西。
子彈是我第一部 完結的長篇，它還有很多的不完美、不成熟，但我已經沒有遺憾。因為在打下“全文完”這三個字時，我知道自己已經充分地表達了上麵我提到的一切。這令我覺得非常、非常滿足。
關於寫作這篇文的感受，我在之前的幾篇隨筆裏也零碎提及過，在此不再多敘。
感謝《全職高手》這部作品，感謝陪我走來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