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賭愛
片刻,他從她唇畔移開,抵住她額低言:“鄺露,你可知……我得知你是我妻那日,歡喜得如同做夢一般。你可知,我日日都想著你。我記不起往昔。在我記憶中,隱隱約約有個人影,看不清模樣,我總覺得那便是你。”
“你既看不清,又怎知那便是我?”她心中滿了溫柔悸動,似笑非笑道:“我亦想知,是誰人讓你這般念念不忘?待你想起,便告訴我,可好?”
“怎的,你不信那是你?”杏眸的清風在柳葉眸滿池秋水中吹起漣漪陣陣:“好,我便與你打個賭如何?”
她心裏的豪情壯誌借著酒翻湧出,她輕笑挑頜,看住他眸裏倒影的星:“怎生賭?”
“若那人果真是你,那便是我贏。”他和風細雨地淺笑,長指遊移上她柔美的頸項,溫軟的唇瓣輕移到她耳際落下濕熱的呼吸:“你便要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她笑意嫣然,溫軟問。
輕吻落在她光軟香肩:“一生,”附在她脖頸:“一世,”融在她耳畔:“一雙人。”
一吻一頓的輕言如藤蔓寸寸紮進鄺露心裏,生根,發芽。蝴蝶在她心湖振翅,碧波,蕩漾。
她微斂起眼眸,纖指纏上他頸項:“若是你輸了呢?”
“我不會輸。”他溫柔而堅定的嗓音響起。
她嗤嗤低笑:“好,但若是你贏了,我也要向你討一事。”
“何事?”
“一心。”她溫熱的手掌落在他心口,“一意。”纖指牽起他掌心覆在自己心上。
他看向她瞳仁,星穹與銀河間閃爍在她瞳孔秋波裏徜徉,緋紅凝膚眼角下精致的美人痣比漫天星光生動,唇瓣懸落淺笑若春風拂過他心底簇簇搖曳的相思。清晨朝陽裏萬千清透露水折射的光,豈可比擬眼前女子明豔。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她美得如此,傾國傾城。
“一言為定。”潤玉修長指尖掠過她柔軟,將她腰肢箍在懷裏,一手扣住她後頸,俯身落吻道:“以此為信。”
他含住她軟糯的香唇重又緩地輾轉吮吸,撬開她櫻唇勾出檀舌汲取清甜的酒香,駕輕就熟似在靈魂深處經已與她這般糾纏過無數次。
露水與朗夜氣息交纏,鄺露閉起蝶翼,沉溺此間醉生夢死。她探出丁香軟舌回應與他纏繞,纖指若漂泊等待萬年的心化成的縷縷情絲,在風中搖擺不定又無處著落,終得攀纏相思蜿蜒而上,催生滿樹搖曳的芳香。
熠熠鱗光耀在她輕閉的眼蝶,她睜目見得銀河裏漾著潤玉珍珠般幻彩的雲白龍尾,她離了他唇鬆開他肩膊,楞看良久,不自已歎息:“好美……”
她顫顫巍巍欲垂手輕撫,又哆嗦生怕會褻瀆神聖光輝。與那日戰妖獸時他迫不得已化的原身不同,這是千萬年相伴以來,他首次甘願在她眼前展現龍尾。
潤玉止不住微微顫栗,他尚未告訴她,她回太巳府的這段時日,他偶然發現他枕下藏起了一個玉壺,壺裏的仙曲能助他想起過去。其實他已記起了童年時湖裏剜鱗割角的悲苦往事,但他未告訴任何人。他在這些日的奏折,與聽得的前事中看出了些端倪,需得小心應對。
他耐心待她蔥白素手瑟縮落下,她的柔荑卻仍遲疑。他將長指鑲嵌進她指間,顫抖緩緩帶著她掌心貼住炫麗的白鱗。相扣的十指輕顫,鄺露心中動容滿溢,潺潺漫延至夜色深處,溫涼的觸感順著交錯的掌紋脈絡遊進柔軟的心底,她輕撫著低聲呢喃:“應龍……”
他順理成章知道是在喚他,抬袖將她攬緊,溫和應聲:“我在。”
鄺露靠在他肩頭,溫暖的掌心覆在龍尾上,寸寸撫摸磷光,細細摩挲紋路,虔誠而小心翼翼,如同仰望千萬年終可觸到的理想。
恍惚中,她如同夢囈般輕聲笑言:“多年前,我幼時曾偷來過這虹橋畔,見過這龍尾……熟料,那一瞥驚鴻,竟啟始了後頭,四萬萬個與你相隨的日夜……”
環在她腰際的臂膀收了又收,她抬起滿眸煙柳柔波對入他清風脈脈的杏眼,在他和煦的瞳孔深處鋪開層疊毫無保留的信賴及情愫,似是隱隱約約藏起了些她曾見過的傷,龍尾上被握住的纖手緩緩收緊。
“今晚你有些不一樣……有些難過…”他前些日記憶盡失,比起從前的他多了些輕快肆意,她止不住為他歡喜:“可是記起從前的事了?”
見他搖頭,她捧著他頜頸,甜甜糯糯道:“莫要難過,見你難過,我便難過。我……如何能讓你高興起來?”
他傾身細細碎碎輕啄她櫻唇,貼住她唇瓣低言:“這般。”
紅曲甘醸後勁足,已喝不少的鄺露酒勁才上頭。迷離想著,隻要吻她,他便能好起來麽?
她中了自己養的蠱,抬臂勾住他脖頸將他拉過,覆在他柔軟的唇越吻越深。她學他那般含著兩瓣唇輪番啟合廝磨,輕舔他舌尖一瞬擦燃火星串串落入熱泉經久不熄,烙得他身心滾燙。
他驀地反手桎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撈過坐在他膝。隨即緊扣住她香肩回應,就她微啟的檀口潛入,擒住她小舌輾轉吸允。她雙掌滑至他頸頜握住,不甘示弱亦以舌相抵與他推攘纏鬥。
纖指滑落潛入他衣衫掠過胸膛,參差錯落的疤痕攜疼惜延指尖繞進她心裏。瞬時憶起多年前同是這琉璃樹下銀河邊,他曾與她說起悲苦的往事,以及她曾伸出又收回的手。
她收緊玉臂擁緊他肩膊,溫暖掌心摩挲他胸口,舌間交纏更重,似是要以這種方式平複那沉沉往昔。如能讀到她的心,他扣緊她頸後深深汲取,是索取,亦是交付。
隻消片刻,星火燎原,紅梅沿路綻放至鎖骨與心口。他咬住她香肩,和著她體內翻騰的甘醸,漫過之處沸騰得片甲不留。醇酒麻醉之下並不疼,卻心癢得讓她止不住輕顫溢出嚶嚀。她玉臂將他擁緊,垂首在他耳畔輕囈:“……我……熱……”
他彈指在河上化出濃霧,緊箍她翻入銀河,濺起三丈淋漓流光。
懸浮的星點明瑩將兩人淹沒,徐徐沉底。他將她壓倒在水草豐密悠遊的柔軟河床與她舌尖相纏,酒香誘人,青絲幽散在清澈水裏飄搖相互縈繞成結,順著星光樣的流水跌宕。
她意亂情迷無法呼吸,在潺潺溢動的星辰中沉溺,迷蒙間有念頭閃現,若真身是露珠精通水係術法的天後娘娘就此溺斃在銀河裏,是否會成天界最大的笑聞。
她攀上他肩膊緊扣,在滿河璀璨繁星裏,她覺得自己化成一珠星光。
真身凝露似在炙熱中蒸成雲霧,模糊混沌了靈智,朦朧似見成親夜嫁衣上銀龍戲珠刺繡在眼前舒展遊動,她朱唇輕喚:“應龍……”
“我在。”
記憶在腦海中獵獵翻飛,回落心間。他憶起,是鄺露為救他化成流螢散去的痛徹心扉,是千年惦念後終得她執手陪伴的得償所願,是相攜收妖退敵天衣無縫的默契信賴,是藍白衣衫上開出朵朵殷紅與她連枝共塚,以及在綿長紅燭夜,鑲嵌在風裏生根發芽的岩岩青鬆及滿樹海棠。
她是治好他傷的藥,漫長黑夜的光,唯一嚐過的糖。
他在星河燦爛中與她徜徉翻覆,嗓音在水裏翩然飄忽似是久遠回音般不真切:“露兒,原來是你,原來一直都是你……”
他賭贏了。記憶中不絕如縷至死靡他的人,確是與他朝夕伴隨的鄺露。他想的,念的,求的,要的,皆早已在他身旁。
執手咫尺,並非天涯。情緣論息滅深淺,皆由互依存明滅。
若非爾,豈得餘。是因吾,方有汝。周而始,常輪複。兩相息,生相扣。
靈修靈修,靈魄契合,鑲纏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