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馳援高郵
第一批四萬兩的銀票很快被投入蘇北,依靠當地豪紳自發的宣傳和家產的保證,袖樓銀票的信譽度迅速上升,成為商人走貨的一時之選。
張士誠隨即下令任用大批有識之士為地方官吏和團練教頭,表明自己不會對他們趕盡殺絕。
任用官吏和發行銀票,他通過這樣的方式,無形中將自己與蘇北豪紳的利益牢牢綁在了一起。
若是照著這個勢頭,不出一年蘇北義軍實力必然飛升。
天有不測風雲……
時間進入十一月,天氣逐漸轉寒,平章府邸中點起了爐火,木炭在用青石磚砌成的爐子中燃燒。
院落內幾株樹葉脫盡的梧桐在寒風中蕭瑟地立著,滿地的落葉堆了厚厚一層,隨風飄起,隨風落下。
議事會堂,一片肅靜。
在座的眾人有是幾位義軍將領,其餘為一些鄉紳。
他們一部分黑著臉,一語不發,一部分嚇得直哆嗦,露出畏懼的神色,小聲議論著。
坐在主位上的張士誠臉色也並不好看,眼神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掃過地圖,瞟向蘇北的高郵府。
四天前,元軍大將察罕貼木爾從河南江北殺出,帶了三萬新軍和數萬搬運糧食的民夫,在出其不意之下連破義軍數縣,將位於江浙西北部的高郵城團團包圍。
此時,鎮守高郵的是張士誠的三弟張士德和高郵知府黃自發,城內僅剩下不到五千義軍,高郵近乎危在旦夕。
張士誠托著下巴,雙眼緊密思考著解圍的辦法。
所有人都知道他現在心情不好。所以張士誠不發話,也沒有人敢多嘴。
很顯然,有一部分鄉紳不願意與元軍大隊人馬硬碰硬,對救援高郵的行動不是很讚同。
察罕貼木爾不同於之前的盛昭,月闊察兒之流,他原先曆史中正兒八經元廷悍將。更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在後來對陣徐達不落下風的義子——王保保。
“高郵,一定要救!”
張士誠用不容質疑的語氣說道。
就算不說高郵淪陷後對剛剛起步的江浙義軍有多麽大的打擊,單憑張士德被困在城內,也不能放棄救援。
除張士信外,他張士誠隻有這一個弟弟了!
無論於公於私,高郵城都一定不能丟。
察罕貼木爾算個屁!悍將是嗎?王保保是嗎?老子偏不信這個邪!
張士誠暗自下定決心,抬起頭對眾人說道:“元韃看似軍威盛大,實則疲於奔命,號令不通,不過為一個空架子。
“元軍隻有三萬人,並沒有多出我們,況且我們又不是沒有創造過以少勝多的先例。泰州城下,淮安城內元韃都被我們打得連連敗退。隻要諸位齊心協力,奮勇殺韃,定能叫元虜有來無回!”
聽了張士誠慷慨激昂的言辭,諸位將領和士紳雖然仍是擔憂,但多少打起了一點兒信心,在張士誠下了逐客令後紛紛離去。
“李先生,你留一下。”張士誠叫住了李伯升。
他並不精通兵法,若說如何應對這對元末曆史上赫赫有名的父子,張士誠心裏也沒有底。
“大人。”李伯升回頭施禮。
“如今大兵壓境,三麵包圍高郵,先生可有良策?”張士誠雙手一攤,表示無奈。
對天文地理頗有研究的李伯升沉吟片刻,誠懇地說道:“大人有所不知,這高郵府靠近水澤,多湖泊河流,我們可以利用船隻將糧食和兵員補給送至城內,拖延時間。”
“想必那察罕帖木兒也應該有河南江北一帶的亂子要剿,不可能死死盯著咱們高郵不放。其實這元廷早已是日落西山,坐吃山空,連糧食補給都成困難。等到糧食耗盡,他們自然就撤退了。”
“先生果然博學多才,好計策。”張士誠在心中盤算了一番,覺得此計尚可。
“下官不敢當。”李伯升謙虛地說道,“大人不妨請青田劉先生詢問二三,他曾經做過小官,懂得一些官場上的內幕。”
自從張士誠帶兵北上,劉伯溫和留在青田的義軍繼續發展教會。
自從海上霸主方國珍的弟弟方國瑛在青田病死,方國珍就親自發動了數次對青田的進攻,被劉家家丁和趕來支援的張士誠部打退。
張士誠和劉伯溫平日裏也多書信往來,好幾次的計謀都有劉伯溫的智慧參雜於其中,兩者的關係非但沒有因為距離而淡化,反而更加緊密。
“如今算是碰到了真正的敵手,也該請劉先生出山了。”張士誠向門外喊道,“藍玉,吩咐文書幫我起草一封信,請劉伯溫先生來泰州一見。”
“得嘞!”
“五千弟兄在高郵受苦受累,咱們也不能閑著。”張士誠繼而命令道,“命泰興軍全軍整備,一個時辰後在泰州大東門集結!此外,淮安,寶應兩地守軍各抽調一半,叫常遇春和潘元明親自領隊,三路人馬匯集於高郵城外!”
“是!”
夜晚,高郵城十裏外。
三萬元軍同時紮營,綿延近五裏地,聲勢浩大。
軍營內沒有隨處可見的軍妓,時時刻刻有人巡邏守衛,一片肅容。
這是察罕帖木兒和王保保的新軍,元末罕見的一支像軍隊的元軍。
中軍大帳內,察罕帖木兒父子相對而坐。
“父親,近日河南江北一帶逆賊劉福通鬧得愈加凶猛,為何俺們商丘守軍還要抽調出來打蘇北的張士誠?”年輕氣盛的楞頭小子王保保對這個問題疑惑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向父親問個明白。
“小點聲!”察罕帖木兒見四處無人,小聲說道:
“如今負責圍剿河南紅匪的乃是大貴族答失八都魯,他可是當今聖上的紅人,所以咱們不能,也不可能和他搶剿匪副元帥這樣一個能撈到不少油水的官位。”
“可是……俺們不都是為皇上做事嗎?父親武藝高強,能征善戰,應該您擔任此職才對啊?”十五歲的王保保此時還是個未經世事的愣頭青,傻乎乎地問道。
“好了!”察罕帖木兒換上了一副不悅的神色,“抓緊睡覺,以後少和別人談論這個!”
“是……”失望的王保保帶著疑惑離開了中軍大營。
“唉——,若真像你說得那樣,舉世無雙的恩相又怎會被罷免?”察罕帖木兒無奈地長歎一口氣,不再說話。
夜,重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