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是夜,溫宿國大堂裏燈火輝煌載歌載舞,西馳正向國王和皇後介紹他們裝了一車的食物,國王奎天問她有沒有上次那種肉鬆青團子,感覺特別好吃。荊蔚正向神木園負責人說明此次前來希望找到的幾味草藥,白鹿望著穹頂嘴裏嘖嘖有聲“太閃了!紙醉金迷!”,懷賢正拿著小本子對著幾個稀罕物又寫又畫,回去給南渡看,鐵定又能受啟發製造出幾個新奇玩意。
而北暝單手拎著壇酒,一口接一口,對麵距離他十幾步開外的那個男人從兩人碰麵開始就一直盯著他他都不為所動,長得好看的人應該都很習慣被偷瞄被直白的看以及高回頭率,隻不過那人從見他開始就跟丟了魂似的直勾勾盯了他好幾個時辰,這就說不過去了啊,自製力呢?起碼的矜持呢?都是死的呀?還王子呢,北暝嗤笑一聲,還不就這樣。
酒是好酒,美男美女也不少,但北暝顯得意興闌珊,還有點束手束腳的不自在,連白鹿都發現了他的反常,跑過來調侃他:“你怎麽啦?平時在穀裏哪裏熱鬧哪裏就有你,哪裏有好看的人你準會湊過去調戲人家,”白鹿一指人群,“這麽多婀娜多姿的美人就沒一個入你眼?以前沒覺得你這麽挑啊……”
看他越說越沒譜,北暝胳膊一伸勾住他:“哎,你也說了是在穀裏啊。”
白鹿一愣,回想了一遍和北暝相處的日子,驚愕的發現他好像真的隻在穀裏撒歡,出了穀……不對,北暝很少出穀,除了穀主交代的外出任務,他幾乎都在穀裏呆著,當然,他們浮林穀方圓幾百裏,那麽大的地方也夠他折騰了,他是小黑板“通報批評”的常客,每個月,木板上都寫著:“四大護衛之一北暝於某月某日偷喝了一壇天子笑,未付銀兩,被當場抓獲。罰其打掃東北小庭院一周。”
“四大護衛之一北暝於某月某日在閑池附近對女侍衛行無禮之舉,被上報。罰其吃素一周。”
“四大護衛之一北暝在花謝園練武之後抓走一隻小貓藏於古畫瓶中,導致畫卷被小貓抓破,北暝負全責,罰其照看穀內小貓們一周,每天三頓,按時按點。”
“……”
“……”
由於每次北暝搗蛋被通報都會在前麵加上“四大護衛之一”幾個字,東南西北的其他三位也會捎帶著被全穀的弟子指指點點,還得替這混球弟弟去賠不是,一度感覺羞恥,不過後來大家全都習慣了,反正北暝會在事後認真受罰,他那點小打小鬧,權當作生活的調味品了。
白鹿快速轉動腦瓜,好像穀主也知道北暝喜歡在家呆著,派給他的外出任務很少,且都是很快就能回來的,怎麽這次遠來西域倒把他給捎上了呢?奇也怪哉!
想不通的事情就再見,白鹿從他胳膊裏掙脫出來,去別處玩兒了。
白鹿走開了,北暝又開始不自在了,看看穀主在辦正事師姐也在忙,隻有懷賢正似乎,大概……雖然也很忙但可以打擾的樣子!舉起酒壇子又灌了幾大口,他從桌子上跳下來打算把他家小懷勾搭到外麵去過二人世界。
沒想到剛轉身就有一個聲音攔住了他,聲音的主人聽起來很緊張:“北暝!請……請等一下!請……等等。”
北暝回頭——是那個盯了自己好幾個時辰,一身尊貴華服的溫宿國王子殿下,奎疏弦。
“什麽事?”他問,聲音過於冷淡。
大概是被自己的冷漠態度所阻,那人噎了一下,更結巴了:“我……我,那個……”
北暝狠狠皺眉,臉上是毫不遮掩的厭惡,打斷道:“有事嗎?”比之剛才那句什麽事又多了一層僵硬,完全不想將此對話繼續下去。
“沒……沒什麽事,”奎疏弦慌亂擺手:“我隻是……”
剩下的字詞還在喉嚨口,北暝再也不多看他一眼,回過頭走了。
他看著那個高挑出眾的身影環住另一個人的肩膀向門外走去,離開人群,也離開他。
泄氣的塌下肩膀,奎疏弦在原地立了一會兒,眼眶有點酸澀,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不留餘地的無視。
與觥籌交錯的大堂內不同,東南角奎疏弦的寢殿入夜後就很安靜,但安靜歸安靜,十餘個鐵甲侍衛在殿外來回巡邏,目光淩厲,腰上懸著西域特有的三爪鐵鉤,手握大刀,上麵全是倒刺,有任何情況發生便會第一時間出擊!
“阮大人,我和方山、王林在這兒等了兩天兩夜了,這寢殿永遠有侍衛把手,一批接一批,每批十餘人,還都是盡忠職守的鐵甲護衛,一點空子都尋不著。”
被稱作阮大人的那人一身黑色勁裝,頭發紮起藏在黑布裏。
“這就對了,要不然我還要懷疑是不是找錯了地方。”他木著臉開口,聲音平和,像在說吃飯喝水那麽簡單。
“這可怎麽辦呐?應該讓滅影大人來的,我們幾個……”崔達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說出了實情,“功夫都不大好。”
阮大人全名阮雲開,秦鍾離身邊的謀士,雖說是謀士,崔達等人真不覺得此人有何出彩之處,別說是運籌帷幄了,有時候還能上趕著給他們王爺出幾個餿主意,當然,好點子也是有的,隻不過在他們的認知裏,三王爺向來對人才的把控相當嚴格,負責保護他人身安全的滅影就是一枚例子,此人的功夫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經常神不知鬼不覺的顯形又消失,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都被他嚇個半死,再說他們自己,論文不行,江湖武功也不是特別出彩,但都是行軍打仗方麵的一把好手。
所以既然是謀士,還是三王爺身邊的謀士,就算不能並肩諸葛孔明,也該令大部分要求不那麽高的人心服口服才是啊,好歹稱得上“謀士”才可以的吧?可惜阮大人總有股莫名其妙的正義感,每次讓他使點陰招啊他的臉臭的很,談到救賑救災倒是恨不得把整個王府的銀兩全給老百姓花,“餿”主意源源不斷得寸進尺。而且此人非常無趣,一張臉永遠木木的,似乎沒什麽大喜大悲,平凡到平庸,無趣到連“可能王爺想養個情人解解悶”的想法都說不通。萬分不解為什麽三王爺要把這樣的人放在身邊,還讓他和滅影平起平坐,這幾年跟在秦鍾離身邊,心腸倒是變硬了很多,聖人似的道德標杆也在逐漸淡去,這謀士職位嘛,還是這麽不鹹不淡的占著,好點子壞主意輪番上陣。
阮雲開把手裏的半塊梅幹菜烤餅慢悠悠吃掉,撣了撣手,吩咐崔達:“你們到城門外麵接應,我去把東西偷出來。”
崔達一聽傻眼了:“阮大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您那功夫……”
您那功夫實在是不咋地啊,但他沒敢把這話當麵說出來。
阮雲開麵無表情:“行了,都出去吧,我主意已定。”
崔達還想再說點什麽,被王林拉住使了個眼色。三人向城門外走去,崔達和方山都皺著眉有點不放心,王林開口道:“得了,王爺來之前說了,一切聽阮大人安排,現如今他自己讓我們出去等,那咱們就聽他的,反正咱們就算都去了,也是多三條人命陪葬!”
“哎你怎麽說話的?”崔達急了。
“我也沒說錯呀,你們自己看看那成排的精英護衛,咱們幾個哪裏是對手呀?阮大人既然有心救我們……”說到這,王林自己也有點說不下去。
三個人都靜默下來,雖不想承認,但王林說的是事實,他們此番來此,是要取一樣重要東西——皇室虎符。三王爺要造反是真的,籌謀多年,按照計劃,隻要拿到虎符,禁軍就掌握在手,先帝留給當今陛下秦桑的最後一張保護牌易主,再沒有人能阻擋他走向那江山之位。
他們是不能失手的,隻許成功,失敗就等於自殺。這也是三人想不通的地方,為什麽如此重要艱巨的任務,武力值平平的阮雲開會主動請纓,更想不通的是,三王爺居然會答應?
“咱們就在這等著罷,要是運氣好……把阮大人的屍體偷了,到時候火化了把骨灰帶回去,也算是魂歸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