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遙相望
“臣, 若是兩日後出發, 懇請聖上，準許臣休憩二日。”
“準了！但是, 不得誤了時辰！今日是八月初二, 初五卯時, 立即出發！”
“遵旨。”
顧遠一出皇宮, 新得的宅子都顧不得去，直接去了城北的馬苑, 報上官職名號, 花了一張百兩銀票, 買了一匹棕紅的高頭大馬。
馬具皆是齊全的，顧遠翻身上馬，從京城北門而出，一路繞著京城外郊, 疾馳向城南葉家莊子。
……
日漸當中，葉玉庭清了大半事項, 吩咐隨從備了馬。“我去城南莊子接人，若是有急事，你們便直接去城南找我。”
“是，大人。”
葉玉庭一出南城門, 也是一路風馳電犁。馬匹奔出十裏地，在官道的三岔路口上，他一眼看到一匹極其俊美的棕紅大馬。
喜愛馬匹的葉玉庭不自覺的就頻頻打量過去，這一看, 就讓他看到了馬的主人。
葉玉庭立即認了出來 ，“顧遠？”
聽到有人喊自己，顧遠放慢馬速，回頭看到葉玉庭，瞳孔陡然縮了縮。
“葉大人。”
葉玉庭眯著眼睛，“這大中午的，顧大人不在宮裏上職，卻是跑到城南這裏，怎麽？這是有什麽差事嗎？”
顧遠搖搖頭。
“哦？既無差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向聖上請了兩天假。”
“嗬嗬，顧大人這是拿聖上來壓我？哼，既無他事，本官就先告辭了！”
葉玉庭提起韁繩，從顧遠身側穿過。
等到葉玉庭的身影隻剩下巴掌大時，顧遠定下決心，攥緊韁繩，向著葉玉庭的方向跟隨而去。
他這次，要該光明正大的去見一見，書兒的家人了。
……
“嬤嬤，許嬤嬤，不好啦，大爺也來了！”
許嬤嬤一屁股跌坐到遊廊上，扶著胸口哎呦哎呦。
報信的下人一臉的汗，“嬤嬤，大爺被引去了正院，您看……”
許嬤嬤一拍大腿，“先讓大廚房上加菜，伺候大爺用膳。這剩下的事情，容我思量一下，不行，得開庫房尋一匹絹紗出來。”
“哎！”下人得了命令，一溜煙跑走了。
許嬤嬤拍拍腦門，連忙站了起來，去了清竹院。
莊子正院內，林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神思不屬，“爺怎麽來了？”
葉玉庭看看林氏，“我來接你和妹妹。怎麽？我看你臉色有些發白。”
林氏心裏一暖，心頭的壓力立即消了大半。小姑子的事情，有公公婆婆在，終究不是她能插手的。夫君事情繁多，她也不能再給夫君添麻煩。若她的猜測是真的，還是得自己想個法子的好。
“我沒事，可能是今兒日頭太大了吧。”
“嗯。”葉玉庭點點頭，看到桌子上的幾樣飯菜，問道：“你這是正準備用膳？正好，我也沒吃呢。”
林氏急忙吩咐，“快去給爺拿碗筷！順便問問大廚房，還有什麽菜，再添幾樣。”
葉玉庭坐到桌邊，“不用添菜，我看這些就行。”
林氏笑著道，“莊子裏別的不多，新鮮蔬菜卻是應有盡有。爺嚐嚐，這菜隻清炒了一下，竟還帶著甜味兒呢。”
葉玉庭等丫鬟上了新碗筷，吃了一口菜，確實如林氏所說，脆甜清香。
正待他要開口誇讚，卻聽門外一聲稟告，“大爺，莊子外有個姓顧的大人，已經被引去了外廳，他說，要見一見大爺。”
姓顧？……顧、遠。
他怎麽來了？
葉玉庭失了胃口，擱下筷子，站起身，“你先用膳吧，我去外廳見一見。”
林氏點頭，吃了幾口菜，隻覺得嘴裏幹巴巴的，竟是全沒了滋味兒。她揮揮手，命丫鬟們撤了碟子。
“不好了，大太太，大爺和那姓顧的大人打起來了？”
“什麽？”
林氏踉蹌著站了起來，匆忙向外奔去，門口守著的丫鬟一把攔住她，“大太太，使不得！奴婢這就去找許嬤嬤！”
林氏拉住她，“好好，找許嬤嬤，找人，不能叫人傷了大爺！”
許嬤嬤正在清竹院內，她一聽到稟告，頭皮一陣發麻，“什麽？和誰？誰打起來了？”
“奴婢聽說是姓顧。”
“顧？是不是叫顧遠！”許嬤嬤馬上想起了顧遠，心裏就把這事兒連了起來，肯定是顧遠那小子又偷偷摸摸的來了，誰知，竟叫大爺給堵住了，所以才打了起來。
許嬤嬤急的出了一身的汗。憑她的認知，這顧遠身手了得，又有一把子力氣，大爺呢？那也是曾經的武狀元，不可小覷，這，這要是兩敗俱傷，可怎麽辦？
清竹院正房內，葉玉書拿著一方棉布巾子，給伏在羅漢榻上的白風擦毛，聽到“顧遠”二字，他和白風，不約而同的向窗外望去。
“顧遠，他，他來了嗎？”葉玉書神色慌張，連連後退，想要躲到床上。
白風呼哧爬了起來，抖抖身上的毛，躍下羅漢榻，踱向屋外。
“哎呀，這怎麽行？那顧遠真和大爺打了起來？快，快去喊人，把兩個人拉開？”許嬤嬤疾步往外跑。
聽到許嬤嬤的話，葉玉書心裏一緊，回頭問，“小花，許嬤嬤剛才說什麽？顧遠和誰打起來了？”
小花也隻聽了個大概，“好像是大爺，剛才嬤嬤說是大爺來了。哎，大小姐，您不要出去啊？”
小花急的跺了跺腳，一把從箱子裏抽出一條鬥篷，快腳追了出去，將鬥篷係在葉玉書脖頸上。
葉玉書揮開小花的手，自己混亂一係，口中喃喃道，“怎麽會打起來，怎麽能呢？可千萬別傷了……”
小花跟在葉玉書身後，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壓低聲音勸道，“您的身子！哎！這若是大爺和那顧遠真打了起來，就是您去了也勸不住啊。您小心腳下！白風，白風你往哪裏跑？”
葉玉書腳步一定，轉了個方向，跟著白風向外走。
事情倒回至一刻鍾前，當葉玉庭踏入外廳時，他陡然想起，就是在這個莊子上，他知道了，那騙他妹妹私會的人，名叫顧遠。
葉玉庭捏緊手掌，怒視廳中站立的人，“顧遠？顧遠！好一個顧遠。竟是我忘記了，當初，是不是你！”
這一刻，顧遠和葉玉庭的思路神奇的步調一致，他點了點頭，肯定道：“是我，我今日來，是為了……”
“嗬嗬，你竟然敢再次出現在我的麵前！”
葉玉庭二話不說，抬手攻向顧遠。
於是兩人就這麽打了起來。從外廳打到院子裏，從院子裏打到外花園，再從花園打到遊廊，最後又通通上了遊廊頂上。
葉玉庭從有心教訓，到怒火翻飛，再到心中略有讚賞。
顧遠從有心躲讓，到避之不及，再到認真討教，悉心學習。
局中人打的難舍難分，打的心情愉悅，打的暢快淋漓，可外人就不這麽看了。
林氏驚呼一聲“爺”，身體一歪，若不是有丫鬟扶著，怕是當即要軟倒在地。
葉玉庭略一走神，手下失了輕重，一拳擊向顧遠腹部。
顧遠沒用精神力，也沒有內力，一身短處都暴漏了出來。他招式不行，力量上也極力把持住，因有顧忌，這出招速度上，更是一減再減。
當林氏驚慌失措的喊出那一聲時，不止葉玉庭走了神，顧遠也不自覺的向聲音看去，所以，葉玉庭這一拳，就穩穩的落在顧遠腹部，將顧遠從遊廊頂上打了下來。
白風嗷了一聲，飛撲上去，墊在顧遠身下。
跟在後麵的葉玉書撫著胸口，突覺一陣憋悶，卻是剛才已然緊張到忘記呼吸。
小花急道，“大小姐，這四周都是下人？”
葉玉書一駭，一把將身前鬥篷的縫隙拽上並扯遠，讓寬大的鬥篷支開，籠統的罩在身上。
顧遠從白風身上起來，揉揉白風的頭毛。他似有所感，抬頭，遙遙看向站在遊廊盡頭的葉玉書。
幾天沒見，書兒又瘦了，又白了，眉宇間，仍舊滿是憂愁，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心裏橫亙著，遲遲難以消解。
顧遠在看葉玉書，葉玉書何嚐不是在看顧遠。他攥著鬥篷的雙手微微顫抖，卻更加用力，更加向外扯起。顧遠，就站在那兒，好似又高了，肩膀又寬了，總讓人有一種，想躲到他懷裏的衝動。是不是，躲到那裏，就能什麽都不用怕了？
可是，葉玉書雙目微紅，渾身沾滿“汙泥”的自己，還有資格，去得到那個懷抱嗎？
葉玉庭從遊廊頂上一躍而下，看著圍在顧遠腿邊亂蹭的白風，眉頭皺成了疙瘩：這妹妹的白虎，為何見著這顧遠，這麽親近？
林氏急奔上前，不顧那麽多下人看著，一把抓住葉玉庭的雙臂，“爺，沒事吧？可有受傷？有沒有……”
“無礙！”葉玉庭安撫了林氏，眼神順著顧遠的視線，看到遊廊盡頭，披著一身雪青色長鬥篷的妹妹。
這個月份，天氣還燥熱，緣何會披著鬥篷？還有，妹妹的臉色怎麽會這麽蒼白？
葉玉庭快步走到葉玉書麵前，將心中疑問說了出來，“妹妹怎麽出來了？怎麽臉色這麽白？為何披著鬥篷？”
葉玉書低下了頭，“我沒事。大哥，你別和顧遠打架了吧。”
一提顧遠，葉玉庭眉頭皺的更緊，“哼，顧遠，我倒是想問問，為何你養的老虎，見著顧遠這麽親近？妹妹，我看這莊子你也別住了，快跟我回京城裏去！”
葉玉書搖了搖頭，後退兩步，“大哥，這白風，本就是顧遠的啊！”
顧遠哎歎一聲，“葉大人，顧遠，是真心的！”
葉玉書猛的抬頭，眼淚啪嗒啪嗒的就落了下來，他急忙低頭掩飾，一轉身，向內院跑去。
小花心驚膽戰，提起裙擺緊緊追上。
作者有話要說： 不敢說話，默默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