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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江臨臨其實並沒打算睡覺,誰知躺下之後,困得不行,居然睡著了。他被敲門門吵醒,起來開門,是飛飛。飛飛說:“大哥,我都在門口等了十分鍾了。”


  江臨臨說:“抱歉,不小心睡過了。”


  “我還以為你和姑娘一樣,還得梳妝打扮。”


  “說不定就是呢。”江臨臨笑,走回房間拿起手機和車鑰匙跟著飛飛一塊出了民宿。


  “去哪啊?”江臨臨問。


  “其實我也不知道,小吉突然把你交給我,我還真沒有做導遊的經驗。”


  “要不然帶我去你們學校逛逛?”


  “可以啊。”


  江臨臨在導航上輸入地址,向著學校開去。


  飛飛說:“畢了業之後我也沒回過學校了。”


  “這麽近,都不回?”


  “近什麽啊,我不是這的人,隻是畢業之後留在這了。”飛飛說,“再回學校,怎麽也有點不是那個滋味吧,看著那些小學弟小學妹,總會羨慕。”


  “說的也是。聽說你們大學組過樂隊?”


  “那都是鬧著玩的,後來都散了。當年都是冬瓜最來勁,說組樂隊,他就滿世界找吉他手。樂隊組成了之後,我們真是做夢都想紅,最後也就是在學校的音樂節唱唱,追小姑娘倒容易多了。”飛飛沉默了一會又說:“其實紅不紅的倒是其次,真正解散還是因為沒錢,冬瓜想方設法地弄錢支撐樂隊,用他的話來說,就差去犯罪了。一方麵我們沒活接,沒有經濟來源,一方麵整個樂隊成員去打工賺錢的話,沒人寫歌,沒時間排練,這算哪門子樂隊。後來明白了,凡要有個想幹成的事,什麽都別說,先得有錢。”


  “這倒是真理。”


  “組個樂隊,精神都被腐蝕了,那種被對錢的需求給吞噬的感覺我到現在都記得。估計冬瓜也是,他才是壓力最大的那個。現在錢他倒是賺到了,鼓再怎麽也不肯碰了。我好歹興頭來了還能唱上那麽幾句。冬瓜比我極端。”


  “你那書我看了點,我倒覺得你和你說得不太一樣,你內心估計也和冬瓜一樣,有那麽一部分人不愛表露自己,總喜歡藏著。”


  “我寫故事純屬夢做多了。說真的,我這人經常做夢,還經常做特別有故事情節的夢,不寫下來可惜了。


  “隨你怎麽說,一看你就是裝慣了。”


  “你還不信啊,我們搞創作的,靈感很重要啊,那些夢就是我的靈感來源。小吉也是啊,他的那部漫畫,你看過沒?他開始畫漫畫也是源於他做了一個夢。”


  “我沒有看漫畫的習慣,隻看過他的插畫。”


  “你怎麽能不看呢?主角是你和小吉啊。”飛飛驚呼,“小吉那天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他做了個夢,夢到一切都沒發生。我說,一切沒發生的話,那他就遇不到我了啊。他說那也不一定,他也許還會考這所學校。我說,得了吧,肯定江臨臨去哪他去哪了唄,還有我什麽事。”


  江臨臨轉過頭來看了飛飛一眼。


  飛飛說:“你是不是想問我知道些什麽啊。我告訴你,我什麽都知道,你知道的和你不知道的。說起來,小吉把你交給我,他也不怕我告訴你啊。”


  “告訴我什麽?”


  “其實,你倆也夠冤的,哪有那些妖魔鬼怪,怪力亂神的,也就小吉會信。”


  “什麽意思?”


  “你沒發現嗎?大學寢室有四個人,怎麽就隻見了我們三個,也隻聽說過我們三個的名字,還有一個人,提都沒提過。”


  “發現了,原本上一個話題結束之後我就打算問的。”


  “上一個話題?上一個話題什麽來著?”飛飛問。


  “組樂隊。”


  “對對,組樂隊。我們寢室還有個最小的,比我們三個都小一歲,叫杜夏。”飛飛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杜夏和小吉特別投緣,兩人都愛看動漫。我和冬瓜偶爾排練得很晚回去,他倆還湊在一塊討論動漫劇情,現在想起那個畫麵,還覺得那就是兩個大男孩。大三第二個學期開學的時候,杜夏來學校報到,下了火車搭了輛黑車,那輛車出事了,一車十個學生,全死了。”


  也許是忽然覺得車內有些悶,飛飛按下了些車窗,有風進來,吹起來飛飛的頭發,劉海散在額頭,又被風卷去了頭頂。


  “小吉是個迷信的人。他爸媽去世的那個暑假,他回來看他奶奶。他奶奶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去素來寺上香,向和尚討杯水喝。小吉回秋田蒲的前一天,正好是十五,他陪他奶奶去上香。上完香,他奶奶總是要和和尚說會話,他就在廟前等,來了個算命的,一見他就說他命硬,命中帶煞,誰和他親近,他就克誰。小吉當時不信,跑了。第二天回秋田蒲,他爸媽就出事了。所以他一直覺得他爸媽是被他克死的。”飛飛苦笑了一下,“你說傻不傻。杜夏的父母從老家趕過來收屍,小吉衝到他們麵前說是他害死了杜夏,杜夏的媽媽傷心過頭,怪罪到小吉頭上。有一年我們寢室去杜夏老家祭拜他,他媽媽單單把小吉趕走了,留下了我和冬瓜兩個。後來我們再也不提這事了。”


  “他從來沒和我說過。”


  “他怎麽會和你說。你一直不和他聯係,電話也不接,他怕他說了,連你爸媽也會和他斷了聯係。他一直都想回秋田蒲。”


  “我不知道.……”江臨臨有些恍惚,“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不是想知道他今天去找的人是誰?”


  “是誰?”


  “那個算命的。他沒事就往素來山跑,都幾年了,據他說算命的那年看起來年紀挺大了,我都懷疑人早死了。”


  “他為什麽還要去找那個算命的?”


  “他說他當年話沒聽完,算命的本來是要告訴他怎樣化解劫數,結果他跑了。”


  “他怎麽會告訴你這些?”江臨臨問。


  “因為.……”飛飛說,“因為我當年喜歡杜夏。小吉對我做了和杜夏媽媽相同的事情,他對我說杜夏是他害的。怎麽會是他的錯,杜夏明明是坐了小黑車,小黑車那玩意學校一直是禁止學生坐的,本來就沒有安全保障。小吉為了讓我相信是他的錯,全告訴我了,連他剛出生他爺爺就生病去世都說了,隻是為了證明他真的是個克星。”


  導航報出目的地已經到達,江臨臨停了車,兩個人都沒動。


  飛飛說:“小吉相信的這些,你信嗎?”


  “不信。”江臨臨說。


  “如果說,人活著都為了一個目標的話,小吉這幾年的目標就是回秋田蒲。他說你會等他,你一直在等他,對吧?”飛飛問。


  “對。我一直在等他。”江臨臨說。


  “我們下車吧。”


  “好。”


  虛塵和尚在一旁靜靜地等小吉。小吉上完了香走過去,雙手合十,鞠了一躬說:“師父,今年有八多了吧。”


  “老衲今天八十有九了,和施主喝茶的次數不多了,喝一次少一次。”


  “師父會長命百歲。”


  “老衲不求長命百歲。”和尚說,“施主今年第二次來了吧,人還沒找到?”


  “沒。”小吉說,“求師父指條明路。我有一件想做不能做的事,做了怕後悔,不做也怕後悔。”


  “老衲沒記錯的話,施主的奶奶去世有兩個年頭了吧,芸芸眾生皆有一死,老衲也逃不開。既然結局都免不了一死,人何必活著呢?”


  “師父的意思是,既然都會後悔,為什麽不做了之後再後悔嗎?”


  虛塵和尚伸出一指,指向天:“上天自有安排,施主隻管試試便知。”


  小吉沉默了一會,似乎在思考和尚的話,過了一會才開口:“師父,還有一件事。”


  虛塵和尚不等小吉說完,就說道:“另一件事,解鈴還須係鈴人,老衲說的,沒用。”


  “我還找不找的到他?”


  “人各有姻緣機遇,有緣,自會相遇,無緣,施主隻是白費力氣。”遠處又來了香客,朝著兩人走過來,虛塵一看是位老熟人,對小吉欠身,隨後走了。


  小吉走出素來廟,在廟門口的石階上坐完了一下午,太陽落山之前,下了山,乘車回了民宿。


  轉了一趟車,小吉在車上接到電話,讓他直接去飯店,定好的飯店和民宿不在一個方向,小吉隻好下車,換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飯店。


  被服務員領著進了包廂,小吉一看,人已經到齊了,還來了那支在酒吧主唱的樂隊。


  小吉走過去和樂隊成員一一問好,評價了昨晚的那首歌。“你們和飛飛版本不一樣,很好聽。”


  “沒有,哪比得上原唱。”主唱小夥子說。


  “我寶刀已老啦,你們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飛飛說。


  “飛哥還是很厲害的,我們的版本就是給飛哥改的。”樂隊唯一的女成員說,小吉認出了她是打架子鼓的。


  “得了,開吃吧,我都餓死了。”


  眾人舉起杯子碰了個杯,紛紛開始動筷子。


  樂隊成員一會吃完還得回去唱今晚的場子,江臨臨問:“每天唱,嗓子受得了嗎?”


  女生說:“有的唱我們就很開心了。”


  “冬瓜,你也別壓榨年輕人。”飛飛說。


  “沒有,是我們自己要求的。”女生又說。


  組過樂隊的緣故,飛飛深知樂隊發展的困難,以及對舞台的渴望,飛飛也沒說話了,轉頭問身邊的小吉:“找到了嗎?”


  江臨臨目光望過來,見小吉搖頭。


  冬瓜見氣氛突然低沉下來,換了個開心點的話題,眾人又重新聊開來。


  樂隊四個人因為晚上有場子,江臨臨則以要開車原有,均不沾酒。剩下三個老同學,人歲不多,依舊影響不了他們把酒敘舊。


  快到八點時,樂隊說該走了,剩下的四個人也跟著回去,嚷嚷著換場子。


  回了民宿,菜雖沒有,酒管夠。江臨臨陪著三個微醺的人,坐在卡座喝酒。江臨臨沒了開車的理由,自然逃不開被灌下幾杯酒。


  來著喝酒聽歌的客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隻有小吉他們這批,雷打不動,一直坐到深夜,樂隊到了下班的時間,跑過來告了個別,最後隻剩下四個人。


  隻有江臨臨還留有理智,他一直在找各種緣由,盡力讓小吉少喝幾杯,不過從結果看來,他的努力白費了,小吉還是醉了。


  當江臨臨的手再次伸向小吉舉到嘴邊的酒杯時,小吉火了,他喊道:“你幹什麽,我都這麽大了,還不讓我喝酒,還不讓我喝酒。”之後一直在重複還不讓我喝酒這句話。


  冬瓜突然笑起來,捂著肚子說:“你大?你就是個小孩子,永遠長不大。”說完繼續笑,笑出了眼淚。


  飛飛也被影響,看著冬瓜笑,他也笑起來。最後演變成三個醉鬼一起笑,江臨臨耳邊立體環繞著三種不同的笑聲。江臨臨快要崩潰了,他招呼來兩個前台拖走飛飛和冬瓜,自己扶起喝醉的小吉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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