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吉很是頭疼,事情本來就夠亂了,江芝芝居然還來添亂。小吉坐在桌前,一張稿子都畫不下去。索性放下筆,悶在床上。睡著之前,小吉在想,江芝芝準是感覺到了他和江臨臨之間的氛圍,小吉歎口氣,其實她用不著出手,小吉自己會退縮。
晚飯江臨臨又來了秋田蒲,江嬸隻說兒子變乖了,要是找個媳婦那就更乖了。
江芝芝說:“你晚上回虹灣嗎,順便帶我過去,楊懷還沒回來,接不了我。”
江臨臨隻好說好。
飯後小吉稱要喂三口,先回了家,江芝芝坐在江臨臨車裏催他,“一個大男人比我還磨蹭。”江芝芝說。
江臨臨懶得理她,隻說“等一下。”直接越過她去了李家。
小吉蹲在客廳給三口倒貓糧,被開門聲嚇了一跳。江臨臨走進來,小吉說:“再這樣我要收回你的鑰匙了。”
“本來就不是你給的,我自己配的鑰匙,是我的。”江臨臨說。
“可這是我家啊。”
“你家就是我家,我家也是你家。”江臨臨說,“芝芝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芝芝姐能和我說什麽?”
江臨臨盯著小吉看,什麽也看不出來,隻說:“不管芝芝說了什麽,你都不用搭理,有我在。”
“有你在?你要幹什麽?我又幹了什麽?芝芝姐要說我?”小吉站起來,說:“我們是家人,你不要再做那種事了。”
“那種事?”
“就是昨天.……那種。”
“昨天?我做了什麽?”江臨臨笑,湊近小吉看他變紅的臉,他覺得很好玩,伸手捏小吉的臉蛋,“小吉,你怎麽這麽容易臉紅啊你!”
小吉一碰到江臨臨這樣就沒招了,他揮開江臨臨的手,“你趕緊回去吧!”說完就跑了。
江臨臨在原地笑了好久,才出了李家。
“你也別太明目張膽了,爸媽都在家呢。”江芝芝對剛坐上來的江臨臨說。
“總要告訴他們的。”
“你是認真的?”江芝芝問。
“嗯。”
“小吉什麽態度?”
“他還沒說。”江臨臨發動了車子。
“合著你一廂情願了?”江芝芝笑了一聲。
“什麽一廂情願,我和小吉十年前就喜歡對方,要不是叔叔阿姨……”
“但是叔叔阿姨已經去世了,事情都過了這麽多年,你也談了幾個女朋友,怎麽就還不醒悟?”
兩人爭執了一路,各執己見,也沒個結果。最終江臨臨說:“你冷靜點,別忘了你是個孕婦。”
“我這個孕婦都要被你氣死了。”
第二天從中午開始,江芝芝就不斷地給小吉打電話,提醒他別忘了晚上的約會,還說因為小吉的事,搞得她這個孕婦都睡不好覺。
小吉聽她這麽說,趕緊保證自己一定會準時到,江芝芝放心了才掛電話。
小吉生怕自己迷路,特意提前了一個小時出門,江芝芝給他們約在秋田蒲的一家餐廳,就是照顧小吉不會開車。
小吉半個小時就到了,沒想到對方比他還早。
“我叫周青雲。”對方伸出手,和小吉打招呼。
小吉介紹了自己的名字,看對方穿的特別正式,再看自己穿得過於休閑了,於是道歉。
周青雲笑,擺手說沒關係沒關係。
周青雲說:“你挺有意思的,隻是,我上一段感情還沒有處理好,今天過來完全是被江芝芝逼的,你應該是她很重要的人吧,她很關心你,可能我是她身邊除你之外唯一的同性戀,被她盯上了。但是我要先說清楚,我還沒打算開始下一段戀情。”
小吉苦笑:“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吃過飯周青雲說要送小吉回家,小吉推脫說不用,二人在餐廳門口爭執了片刻,最後客氣分手,分道揚鑣。
段琪開車經過,停下來,落下車窗,衝小吉吹了聲口哨:“這不是小吉弟弟嘛,上哪去,哥哥送你。”
扯了幾句,小吉上了段琪的車,副駕有人,小吉坐上了後座。
段琪嘴裏嚼著口香糖對小吉說:“牛雙雙,剛和我好上,她也是江臨前女友的閨蜜。”又對牛雙雙說:“李金吉,江臨發小。”
牛雙雙說:“你就是那個小吉啊。”語氣陰陽怪調。
小吉不明所以,說:“你好。”
段琪問小吉:“剛剛那個男的是誰啊?”
一個朋友。
“啊,朋友啊,朋友好。”說完哼哼兩聲,又扯別的話題了。
段琪將小吉送回家之後立馬撥了江臨臨的電話,“喂,在哪呢,哥們有個重大消息,一會杜秀見。”
“我忙著呢,現在就說。”江臨臨在那頭說。
“有關小吉的消息,要不要來,你自己看著辦。”說完掛了電話,對牛雙雙說:“跟哥哥看好戲去。”
江臨臨人本來就在虹灣,而段琪要從秋田蒲趕過去,所以江臨臨到了段琪還沒到。江臨臨撥段琪電話,段琪統統不接。“這孫子!”江臨臨罵。
“罵誰孫子呢?”段琪推門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牛雙雙,牛雙雙身後跟著一個服務員,手上托著幾瓶酒。
“我有事,酒你自己喝吧。”江臨臨說,又指著牛雙雙問:“她怎麽來了?”
“你太不關心哥們了,我們都好了三天了,你居然不知道!”段琪說。
“有什麽事趕緊說。”
“先喝一杯,喝一杯我就說。”段琪倒了一杯酒。
江臨臨一杯酒下肚。
“哇,小吉還真是不簡單,我都幾個月沒見你喝酒了。”段琪說,“我今天看到小吉和一個男的吃飯,確切來說,是一個帥哥。看兩人,感覺不一般,帥哥還要送小吉回家,幸好被我截走了。”
“哼。”江臨臨笑,“你什麽時候這麽八卦了?”
江臨臨喝多了。段琪對牛雙雙說:“你知道了吧,這就是劉瑜被甩的原因。”
段琪打電話給小吉讓他來接江臨臨,小吉笑,我不會開車啊。
段琪感歎這年頭居然還有人不會開車,江臨臨怎麽就好這一口了。
小吉結巴,“你,你說什麽啊。”
段琪說你別裝了,哥們早看出來了,你還以為瞞得挺好呢。
小吉敗下陣來,好吧,我一會就過去。
小吉出門打車,司機師傅和小吉聊了起來,說近幾年白葵的私家車越來越多,搭出租車的人越來愈少,錢越來越難賺,偏偏物價越來越高。
小吉看著窗外,秋田蒲的夜晚滿是霓虹,連天都要被照亮了,然而天際之下,有人在辛苦賺錢養家,和物價鬥爭,有人拿著大把鈔票尋歡作樂,有人閑來無事,拿他尋開心。
小吉到了杜秀,下車前交代師傅別走,一會還搭他的車,師傅連聲道謝。段琪把醉倒的江臨臨交給小吉,攬著牛雙雙走了。
小吉雖然去過一次江臨臨家,但是那次是醉著去,睡著回,壓根不知道地址,隻好回了秋田蒲。
江家已經暗下了,想必都睡下了,小吉扛著江臨臨回了自己家。小吉一直睡閣樓,樓下的房間都沒收拾,閣樓又太高,要把江臨臨抗上去比較困難,小吉隻好先將他放在沙發上,自己先上二樓收拾一張床出來。
小吉忙活半天,下來看江臨臨閉著眼睛,嘴裏不停在說什麽,小吉湊過去聽,奈何喝醉的人口齒不清,小吉也沒聽清。
小吉又重新抗起江臨臨,江臨臨在樓梯間醒了,看到抗他的小吉,他笑了起來,嘴裏滿是酒氣地喊小吉的名字,喊完小吉又喊李金吉。
小吉說,臭死了。
江臨臨委屈,“小吉嫌我臭,我這麽喜歡你,你怎麽可以嫌我臭?”
小吉隻當這是醉話,並不放在心上,又被江臨臨委屈的模樣逗笑,索性再逗一逗,小吉說:“我怎麽看不出來你喜歡我?”
江臨臨大著舌頭說:“我喜歡你,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歡你。十年前喜歡,今天還喜歡。”
小吉又問:“你喜歡我怎麽還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江臨臨說:“因為,寂寞啊。你走了,我很寂寞。”最後兩句變成嘟囔,江臨臨又睡過去了。
寂寞是什麽?寂寞是一條不息的長河,是大海上奔騰的浪,是六月春風下的柳絮,是冷風吹起的一陣顫栗,寂寞對欲望推波助瀾,為錯誤伸張正義。
小吉說,我也很寂寞。
小吉吃完那頓飯之後接到過江芝芝的電話,她在電話裏緊張地問:“小吉,怎麽樣?”
小吉說對不起。
江芝芝說:“你沒什麽對不起的,隻是,能不能讓我們再對不起你一次?”
小吉說:“你們沒有對不起我。我奶奶說過,人的命運都是被上天安排好的,人的命數到了,就該走了。這和誰都沒有關係,這都是命。也許我們是遵循了指示在十五年前來到秋田蒲,遵循了指示在十年前分開,像是有一個劇本,我們隻是在按照劇本生活,做選擇。這麽說似乎太殘酷了,但是奶奶說,做選擇的時候,心情是自己的。就好比你可能被安排在明天生下一個寶寶,但是生產過程的疼痛是你的,寶寶誕生的喜悅是你的,做母親的也是你。所以,在精心的策劃下,我們有了不同的生活,不同的經曆,不同的結局。而且每個人都會有結局,隻不過有早晚的區別而已,至於好壞,奶奶說,多事苦,終是甜。能來人間走一遭,再回到最初的地方,就是一個好結局。”
小吉扶江臨臨在他過去的房間躺下了,小吉擔心江臨臨晚上要起來吐,不敢走開,在床邊守了會,撐不住困意,躺在江臨臨身邊睡下了。
這張床在十多年前江臨臨睡過無數次,那個時候兩人身形還沒有現在這麽大,共睡一張床尚且有餘。如今再睡,兩人幾乎是貼在一塊。
江臨臨喝酒不吐,一覺睡到天亮,他醒的時候小吉還在誰。江臨臨一睜開眼,隻覺得時間像是倒流了。以前他經常在小吉房間玩,玩到深更半夜幹脆睡在小吉家,記憶中多次醒來就能看到天花板上一盞五角星形的燈。
如果不是身旁一張長大了的小吉的臉,江臨臨想必已經流淚了。
江臨臨就這麽看著小吉的臉,直到三口蹦上床來,小吉被弄醒。
小吉睜開眼睛,看到一張放大的江臨臨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