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外麵的雷點越來越密集,雨一時還憋著沒有下來,偶爾有閃電,窗外黑色的一片霎時亮了又暗下去。三個人都聊困了,各自回房洗漱睡覺。


  小吉回了自家,在角落裏找到了三口,三口膽子屁點大,被幾聲雷嚇得窩在角落。小吉將它拖出來,順了順它要炸開的毛。


  小吉收拾了一下就睡下了,半夜三口被一聲雷嚇到,跳到小吉身上,小吉驚醒過來。雨終於下來了,小吉起身拉開窗簾,窗外的路燈下能看見清晰的雨絲,順著風的方向卷去,地麵很快被打濕,水流聲響了起來。


  李家院門口突然出現了一把紅傘,在夜色中特別起眼,紅傘打開了李家的院門,進了李家的屋子。然後,小吉聽到樓下傳來腳步聲,逐漸向閣樓靠近。


  是江臨臨。


  江臨臨看見坐在窗前的小吉,問:“你怎麽醒了?”


  三口眯著眼睛趴在小吉腿上,小吉說:“三口被雷嚇了一跳,跳到我身上把我弄醒了。”


  江臨臨走過來,在三口身上摸了幾下,“這小東西,膽子還真小。”江臨臨說,“都是你把它養得這麽膽小。”


  “它膽小點也沒事啊,我就是要讓它離不開我嘛。”小吉說,“你知不知道三口是怎麽來的?”


  “我知道,它自己來的,你奶奶去世的時候。”


  “你怎麽知道?”


  “你的事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小吉心裏想,嘴上問著:“這麽晚,你怎麽來了?”


  “你下禮拜什麽時候回老家?”江臨臨問。


  “這大半夜的,還下雨,你就來問這個啊!”


  “嗯,順便來看你。”


  “幾個小時前不是才看過嘛!”


  “又想看了。”


  “江臨臨你.……”什麽意思啊……

  “你別訂票了,我和你一起去。”江臨臨說。


  “你不是忙嗎?”


  “快忙完了,我們開車回去,三個小時就夠了。”


  “我還得在那呆兩天,姑姑上個月回老家把房子租出去了,你要是和我回去可沒有房子住,隻有賓館。”


  “賓館就賓館,你管我住就行了,隻要不是睡大街。”江臨臨說,“不過你姑姑也太心急了點,你才剛走,房子就租出去。”


  “是她一個老朋友的孩子,在外麵做生意虧了,欠了一屁股債,走投無路隻能回老家,沒地方住,姑姑就讓他們住我家了。名義上是租,其實和白住沒什麽區別。”


  “你們李家還真是出善人。”江臨臨說,頓了一下,見小吉沒接話,又說:“我們江家就出惡人,逮到你們李家人,吃定了。”


  “吃定了?你吃定了哪個李家人?”小吉問,口氣略帶挑釁。


  “吃定了李金吉啊。”江臨臨笑。


  “你才吃不定我。”小吉迎上了江臨臨的眼神,和他對視。


  江臨臨見小吉定定地看著他,他的倔勁又要冒出來了,江臨臨最怕的就是小吉的倔勁。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江臨臨真的被他弄怕了。


  江臨臨湊過去,小吉的臉近至眼前,江臨臨沒停,嘴巴碰上小吉的,張嘴在小吉嘴上咬了一口,說:“吃到了。”


  小吉的臉頓時就變紅了,他說:“這不算。”


  江臨臨問:“那要怎樣才算?”說完又湊上去,親上小吉的嘴,這一次流連了很久,撬開了小吉的牙齒,繼續流連。小吉呼吸有些加重,江臨臨才離開,他說:“這樣算嗎?”


  小吉忽然結巴起來:“你,你這是,幹什麽!”


  江臨臨抱住小吉,又鬆了手,雙手托住小吉的臉,又親了一下,親完又繼續抱住小吉。江臨臨的聲音在小吉耳邊響起,“小吉,你好甜,我都親不夠。”三口擠在兩人之間,叫喚了幾聲。


  小吉聽完猛地推開江臨臨,撲上床,鑽進被子裏,隻露出了幾簇頭發,小吉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來,“我要睡覺了!”


  “嗯,那你睡,我走了。”江臨臨走過去從被子縫隙裏摸到了小吉的頭頂,說。


  小吉沒吭聲,江臨臨說:不給你關燈了,省的三口怕。下了樓,腳步一點一點地遠了。


  小吉吐了一口氣,鑽出被子,待到腳步完全消失不見,他又跳下了床,走到窗邊,拉上窗簾,隻留下一個角,他透過那個角看著外麵,那把紅傘出現在雨中,被狂風吹得有些變形,紅傘忽然停下來,向著小吉的方向抬起,江臨臨似乎朝閣樓看了一眼,小吉心髒提起,屏住呼吸,直到紅傘落下,繼續在風雨中移動,小吉才鬆了口氣。


  小吉後半夜失眠了。小吉並不是一點戀愛經驗也沒有,事實上他有過一次戀愛經曆,就在回秋田蒲之前。兩人是在小吉奶奶去世那段時間認識的,小吉奶奶過去是高中語文老師,對方是小吉奶奶過去的學生,讀書時和小吉奶奶感情深厚,得知老人去世的消息,趕回老家祭奠老人,恰巧在白葵大學任教,小吉不知不覺在感情上對他產生了很大的依賴。兩人好了一年,因為聚少離多,對方開始提出讓小吉搬去白葵的要求,那個時候,小吉剛從江嬸口中得知江臨臨談了一個女朋友,小吉想無論如何不能在這種時候回白葵,至少要待江臨臨和他的女朋友感情穩定才能回去,因此一直拒絕對方的要求。二人自那時起,時常產生爭執,拖拖拉拉了半年多,最後以分手告終。隻是沒想到分手之後,小吉還是來了白葵,而江臨臨也還是分了手,如今又這樣,一切都脫離了小吉的預想。


  江臨臨回到,剛關上門,碰上了江芝芝從二樓下來,江臨臨問:“你怎麽起來了?”


  “渴,起來喝水”江芝芝扶著肚子說,“大半夜的,你怎麽從外麵進來?”


  “出去了一下。”江臨臨說。


  “去找小吉了?”江芝芝到了一大杯水,往口裏灌,看起來真是渴急了。


  “嗯,喝這麽多水,晚上又得起來上廁所了。”


  “這不是渴嘛。你找小吉幹嘛去了?”


  “說點事。”


  “什麽急事要大半夜的說?”


  “沒什麽,他下禮拜要回去看叔叔阿姨,我和他一塊去。”


  “你十年都沒去,今年怎麽了?”


  “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


  “是因為小吉回來了嗎?”江芝芝走過來,“小吉一回來,你就和小姑娘分手,小吉一回來,你就肯在秋田蒲住,小吉一回來,你就要去看叔叔阿姨。江臨,小吉喜歡的是男人。”江芝芝說得有些急,說完江臨臨沉默了一會,客廳裏隻剩下江芝芝的呼吸聲。


  江臨臨終於開了口,“你知不知道小吉為什麽喜歡男人?都是因為我。”江臨臨將女瘋子的事說給江芝芝聽。


  江芝芝聽完,有一會沒說話,歎了口氣。“我們家是欠了小吉的,但也不至於拿你去賠啊。”江芝芝笑了一下,又說:“江臨,江家要有後。”


  “你以為我是因為欠了他?”江臨臨說。


  “是,你就是因為欠了他,你心裏對不起他,小吉成了你的責任。”江芝芝聲音大了起來,停了片刻,又換了語氣,帶著哀求,說,“不要用這種方式好不好,我們換種方式,我們可以做小吉的家人,我們是哥哥姐姐不行嗎?”


  “江芝芝,你不知道,我和小吉十年前就……”


  “就什麽?你別瞎說,我成天和你們混在一起,要有什麽我早就發現了。你是江家唯一的兒子,你是要給江家留後的。你這樣,讓爸媽怎麽辦,又不是別人,他是小吉,你知道的,爸一直很愧疚,如果是小吉,你讓爸怎麽辦,答應,還是不答應?”


  “江芝芝,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江臨臨甩下一句,上了樓。


  客廳裏隻剩下江芝芝,因為言語激動,呼吸還沒有平靜下來,窗外一道閃電,偌大的客廳亮起了白光,又陷入黑暗,緊接著一聲雷,雨又下大了。


  前一晚風雨大作,沒想到第二天居然放了晴,隻有地上的積水提醒著昨晚雨水的存在。到了中午,地上僅剩的積水也蒸發掉,地麵重新變幹,溫度上升,秋田蒲屬於夏日的熱度又回來了。若是點開手機裏的天氣預報就能發現,接下來一個星期都是大晴天,溫度持續升高,人們口裏談論的天氣無一不是和未來一個星期的升溫有關,太陽繼續耀武揚威,前一晚的瓢潑大雨被人們遺忘了。


  江臨臨一大早就要趕回虹灣,回去之前去了李家,將被窩裏的小吉弄醒,對他說:“你好好的待在秋田蒲,等我回來。”


  小吉迷迷糊糊的,嘴裏敷衍了兩句,又睡過去了。江臨臨哭笑不得。


  江芝芝在自家陽台上看著弟弟走出李家,上了車,車開走了。江芝芝皺起眉頭。


  小吉中午徹底醒來,洗漱好就去了江家,將三口留在了李家。


  江芝芝看到小吉問:“你的貓呢?”


  “孕婦最好離寵物遠一點,我沒抱過來。”小吉答。


  小吉一坐上沙發,江芝芝湊過來,拉起小吉的手,回頭看了眼在廚房忙碌的江嬸,聲調放小,說:“小吉啊,你多久沒談戀愛了?”


  “來秋田蒲之前分的手。”


  “這麽久了!”


  “才兩個多月.……”


  “那也挺久了,雖說你喜歡的是男人,那也要找一個人相互照顧才行啊。”江芝芝說:“我剛懷孕的時候得了輕微的抑鬱症,楊懷給我找了個心理醫生,男的,和你一樣,怎麽樣,要不要見見?”


  “我暫時還不想.……”小吉說。


  “你見一麵嘛,他是楊懷的朋友,人長得帥,又高,性格又好,薪水也高。這麽優質,不要錯過了。明天禮拜天,就約明天見麵怎麽樣?”


  “芝芝姐,我接下來很忙的,第一部漫畫要出了,還要辦一場展覽,我可能沒那麽多時間。”小吉說。


  江芝芝將小吉的手握緊了幾分,江芝芝語氣變緩了,一字一句地說:“小吉,聽姐姐的好不好,見一麵。”


  小吉看著江芝芝,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微不可見地點了頭。


  江芝芝很開心,放開了小吉的手,拿起電話,撥給了對方,說了明天見麵的時間和地點。小吉看著自己空空的手掌心,殘留著江芝芝的溫度。


  江芝芝掛了電話,對小吉說:“成了,明天穿得帥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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