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車子到了秋田蒲,小吉在自家門口下車,江臨臨還沒等小吉說話,車就開走了,小吉盯著車子的背影,劉瑜似乎打開了車窗大喊了一聲小吉再見。直到什麽也看不清,小吉才收回了視線。
小吉進屋,三口衝了過來。小吉拿出貓糧喂飽三口,又抱出去去了江家。
江家嬸嬸一早得知了小吉在芝芝家吃晚飯,這會看到小吉抱著貓出現,拉他進門吃水果。江嬸說:“臨臨不是接你去了嗎,他人呢?”
小吉說走了。
“走了?”江家嬸嬸提高了嗓門,“他車上有姑娘吧?”
小吉說您怎麽知道?
江家嬸嬸說起自己為了見未來兒媳一麵曆盡艱辛的心酸史。“這姑娘是不是哪不好啊,要不臨臨怎麽也不讓我們見一麵呢?小吉,她不會是不能說話,或是缺胳膊少腿吧?”
小吉說是個很漂亮很健康的姑娘。
江家嬸嬸更加納悶了,那臨臨藏什麽呀,小吉,不會是個有婚史的吧?
小吉說看起來很年輕。
江家嬸嬸已經鬱悶了,又開始責怪江臨臨。江盧文見狀走過來安慰了兩句,江家嬸嬸才又開心了起來。
小吉今天聽了芝芝數落江臨,聽了江家嬸嬸數落江臨,原來江臨也過著不被理解的生活。這一點小吉也一樣,老家的姑姑經常逮著小吉就數落一番,小吉漸漸都怕了姑姑。小吉很鬱悶,很需要理解,回頭又想想,理解不理解的也無所謂了,如果每件事都需要解釋一番而獲得理解,他估計已經累死了。想必江臨也是個犯懶的人,不想被累死,寧願不被理解。最後小吉想起來,劉瑜對江臨臨的稱呼是江臨,芝芝是這麽叫他的,小吉十年前也是這麽叫他的。
小吉看天色還未全暗下來,依稀露著點白光,白葵一到夏天,晝日漸長,奪去了一部分屬於夜晚的時間,白葵人全然不在意,人們隻是在天色將暗未暗的時刻,從嘴裏發出感慨,:“夏天來了啊。”然後忘記冬季晝日漸短時是如何的景象如何的溫度,一心一意撲在這個夏季。
小吉將三口留在江家,他終於決定去秋田蒲花園裏走走。
秋田蒲花園對外開放,沒有時間限製,即使如此,晚上的人相比白天真是少得可憐了。小吉抱著相機,沿著整齊劃一的花壇小路慢吞吞地走著,雖說景色極好,花壇明顯是精心規劃並且有人在打理,但是這樣的景觀難免太過於人工了,小吉沒有拍照的欲望。他倒是想起了過去在農田中玩耍的日子。
江家和李家都是電廠的雙職工,屬於工薪階層,因此,對於種地全是外行,兩家大人雖然有意在農田對麵建房子,卻對這片農田完全沒有興趣,從不涉足。倒是小吉和江臨臨,時常蹲在田邊看農民澆水施肥,看種子發芽,長出食物。和這裏的農民相互熟悉之後,時不時地還獲得兩棵新鮮蔬菜抱回家。更多的時候,他們會得到剛從地裏挖出來的紅薯,紅薯上粘附著的泥巴沾在衣角,回家必然逃不開一頓罵。
江臨臨比小吉高一個年級,二人每天相邀一塊上學回家。得到空閑時間,將諾大的秋田蒲玩了個遍,最後總結還是在田裏好玩,田後麵有河,河中有小魚小蝦,河後麵有山,山中有數不清的寶藏。
小吉前方出現了一個佝僂老人,推著推車,車中擺滿了盆栽。老人步履有些艱難,在花壇之中蹣跚。花園裏除了從不間斷的蛐蛐聲,就隻剩下推車發出的吱呀聲,這種聲音存在在小吉久遠的記憶中,小吉舉起了相機。
好歹是有了收獲,小吉轉身原路返回。花壇中每隔十米就有佇立的路燈,燈光下一團飛蟲。小吉出了秋田蒲花園,腿上手臂上多了幾個大包。
小吉回到江家,江家兩個大人並排坐在沙發上看晚間新聞,三口窩在江伯腿上,江伯鼻梁上架著眼睛,卻在低頭打盹。小吉一進家門,三口飛奔過來,驚醒了江盧文。江盧文推了推眼鏡笑著說小吉回來了。
江嬸的注意力集中在電視裏的新聞上,小吉看了兩眼,貌似是一個民間尋母的故事。小吉說,秋田蒲花園好多蚊子,這麽一會身上長了幾個包。江盧文拍拍腦袋,“哎呀,應該提醒你噴點花露水的。”說完起身拿了瓶六神給小吉。
江盧文說我們就在花園剛健好時去過一次,之後再沒去過了,你覺得花園怎麽樣?
小吉說人工成份太明顯了。
江盧文說臨臨也不愛去,去了一回,把園裏的建築批評地一無是處,從此再沒去了。
小吉笑著說職業病犯了。
小吉決定將那張照片臨摹出來,於是回了家。
小吉直到淩晨才完成了這幅畫,背影雖然還是那個老頭,背景不知不覺就變成了最初的農田。小吉還挺滿意,給編輯發了過去。
小吉悠閑地過了幾天,江臨臨也一直沒回家。小吉的兩餐都在江家解決,至於早餐,小吉都靠睡覺解決。到了周末,江家大人休息在家,打電話讓兒子女兒回家吃飯,沒想到同時遭到拒絕,一個說要工作,一個說有聚會,這樣一來,飯桌上又隻有江家大人和小吉了。
江嬸掛了電話,看著坐在沙發上等午飯的小吉,甚是欣慰,還好還有小吉。
用過午飯,小吉正打算回家,和門口來人撞了個正著。是劉瑜。
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小吉退在一邊給劉瑜讓路。劉瑜手裏拎著大包小包,江嬸看到了問她是誰,劉瑜說阿姨,我是江臨女朋友,江臨今天忙,我就把這些東西拎過來了。江嬸實現了一個重大的心願,開心的不得了,忙接過劉瑜手裏的東西,將姑娘挽進了門。小吉趁江嬸沒注意,飛快地溜走了。
傍晚江家嬸嬸在院子裏喊小吉過去吃飯,沒得到回應,跑上來一看,閣樓空空,連三口也不見蹤影。於是撥打小吉的電話,小吉在那頭懊惱,晚飯在外麵解決,忘了打電話報備,連說了幾聲對不起。江家嬸嬸說沒事沒事,隻交代要好好吃飯。
小吉其實在秋田山上。
午後逃回了李家,畫了兩張草圖,卻如何都集中不了精神,索性擱下筆,看看時間才三點不到,小眯了一會醒來已經快到四點了。再過一個半小時江嬸就要來喊人吃晚飯。小吉不知怎麽,有點排斥今晚江家的晚飯,抱起三口,想去找個小館子解決。
地鐵站離江家有大約五百米,小吉抱著三口鬼鬼祟祟地出門,直到拐了個彎才放心。這條路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原來這裏大多是和李家一樣的三層獨棟小樓,現在則變成了各個小區。這條路的盡頭是秋田蒲派出所,小吉停在路邊等紅綠燈,對麵的派出所門口立著兩個穿製服的警察在說話,旁邊站了個頭發淩亂、衣著奇怪的女人。其中一個警察對著那個女人比了個手勢意思是她可以走了,於是和另一個警察轉身回了派出所裏。隻剩下那個女人獨自站在太陽底下傻笑。小吉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人。
小吉初中是在秋田蒲實驗中學念的,初三的時候,學校附近出現了一個女瘋子,整天在校門口晃蕩,看到長相稍佳的男學生就衝上去扯衣服扒褲子,動手動腳,嘴裏還念念有詞。實驗中學的男同胞們無一不怕了這個女瘋子,一看到必定躲著走。
那時江臨臨剛升高一,去了秋田蒲一中,一中和實驗中學在秋田蒲的兩個方向,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兩人隻好各走各的。小吉隻獨自走了兩個星期,就被女瘋子盯上了。女瘋子倒也沒對小吉做什麽,隻是每天遠遠跟著他,不接近也不放棄。小吉見女瘋子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倒也放任了。女瘋子就這麽跟了小吉一個月。那段時間實驗中學的男同誌們無一不感謝小吉,替他們解決了一大困擾。
江臨臨升了高一,課業較之初中繁忙了起來,每天都有晚自習,因此玩耍的時間少了許多。某個周四,江臨臨去了小吉家,進門就大嚷有好消息。小吉好奇心重,催江臨臨快說。江臨臨賣起關子,磨到小吉連聽的興趣都沒了,又求著小吉聽。江臨臨說:“學校搞了個晚會,我們班這次出了個重頭節目,明晚全體排練節目,不用上晚自習。”小吉納悶,這算什麽好消息,江臨臨又說:“我演個小角色,一句台詞沒有,就是個道具,我排什麽練,明天下午放學你在秋田山等我,咱們玩去。”小吉這才高興了。
第二天放了學,小吉直接去了秋田山。秋田山腳下,小吉和不遠處跟來的女瘋子對視了片刻,還是決定采取不管不問的對策,在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躺下了等江臨臨。這麽一躺,小吉睡著了。
小吉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在扒他的褲子,他扭了扭身子,嘴裏嘟囔了兩句,又要熟睡過去。小吉真正驚醒過來,是因為感覺到下身進入了一片濕漉漉的地方。小吉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個全裸的女人坐在他身上,天色不知何時暗了下來,小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是那個女瘋子。女瘋子的身體白皙,在夜色中尤為清晰,她像水蛇一樣扭動,臉上的五官藏在黑色的泥濘中,浮現了出一個詭異的笑臉。
小吉猛地驚呼了一聲,坐起來,推開女瘋子,迅速地穿好褲子,轉身跑掉了。風從小吉耳邊拂過,秋天溫熱的風鑽進小吉耳中,將小吉因跑動發出的喘氣聲帶入耳中。小吉知道女瘋子被他推下了石頭,石下是一片水潭,女瘋子不知跌進了哪去。
小吉一回到家就鑽進了廁所不肯出來,江家大人輪流來敲門都沒用,直到江臨臨來了,小吉才露出了一條縫隙將江臨臨放了進去。江臨臨看著小吉光溜的下身,嚴肅地聽完了小吉的話。江臨臨內心十分愧疚,他不停地向小吉解釋道他臨時被改了角色,變成了男二號,無論使什麽法子都沒逃掉排練。
小吉攤了攤手說,這也沒辦法。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凝重,廁所頓時顯得擁擠。江臨臨的眼神飄忽,他甩下一句,你趕緊處理好吧,於是落荒而逃了。
那之後,小吉再也沒見過女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