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第一次哭
“那時候,我才真正了解她。”蘭博然同樣盯著那座無字碑,緩緩說道:“她的痛苦和委屈,從來都不會說。因為從小生活環境的關係,她習慣將自己最好的一麵呈現給別人,而將最難堪的一麵留在角落裏,不讓任何人發覺。我以為失去你、失去養母、失去孩子,她可以入表麵上那樣堅強的挺過來,但其實她並沒有。就連這三年來,她都沒有說過一個字、提過一句自己曾經受過的委屈,她告訴我們的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
“孩子做掉之後,她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從方家身無分文的搬了出來,每天工作至少十二個小時。上大學對她來說很重要,但那時候她因為你休學後也對上學的事情隻字不提,我知道她是對自己的未來失望了,隻想得過且過。後來因緣際遇下,歐先生知道了她的身世,想要認回她卻得到她的拒絕。池君赫,你知道為什麽那麽想要得到溫暖的文婧,竟然會拒絕親生父親的示好嗎?”
池君赫抿唇,一言不發。
蘭博然說:“因為她覺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更何況再她對孩子做了那樣的選擇之後,自己去過幸福富足的生活,太對不起那個孩子了。”
“別再說了。”池君赫終於出聲,卻說的是這麽一句話。
蘭博然麵不改色,仍是波瀾不驚的平靜麵孔,他也並沒有聽池君赫的閉上嘴,而是說:“池君赫,我們都欠她太多。尤其你,怎麽還都還不完。不要怪她不原諒你,不要怪她這麽多年後還怨你,在你做過這麽多殘忍的事——背叛她、欺騙她、拋棄她、輕蔑她之後,還有什麽資格要求她的原諒?”
“她真正做錯的事,不過是她三歲時被人綁架,接下來十幾年來戰戰兢兢的生活在貧民窟,堅強了太久以至於你的一句話就騙到了她的愛情。而她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她義無反顧的愛上了你。”
“不要再說了!”
池君赫大叫出聲,他的聲音這時候回蕩在靜謐的郊外。
蘭博然安靜的看著他,忽然有些同情,不管怎樣,至少他得到了歐文婧三年的時光。
而池君赫,也許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我愛文婧,所以即便她和我分手,我也還是會對她好,哪怕隻是站在遠遠地地方看著她幸福。”蘭博然閉了閉酸脹的眼睛,說:“這些事情就像是一個結,一直梗在我心上,我不想她一個人默默承受了這麽許多之後,你卻還不知道她究竟為你犧牲了有多少。之前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有私心,如今告訴你了還是因為我的私心。哪怕你有一點愧疚、一點點的抱歉,請對她好一點。”
他不知道池君赫在得知這些之後,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哪怕是要爭取回文婧,蘭博然都再也沒資格去插手了。歐家和池家這麽多年的關係擺在那裏,池君赫和歐文婧之間的關係也隻會剪不斷理還亂。如果能讓池君赫對文婧好一些,那麽他這一番話就沒有白說。
“謝謝你。”池君赫始終低著頭,縱然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還是沒有抬起頭。
但蘭博然卻聽出他是發自真心和他說這句話的。
謝謝,是感謝蘭博然這三年的付出。不管最開始的動機為何,不管中間的結果又如何,這三年,也幸好有他在文婧的身邊照顧,所以,謝謝他。
蘭博然隻是一笑:“她剛剛也和我說了這句話,但這恐怕是我這一輩子最難接受的感謝了。”
帶著自嘲的一句話,但是其中有多少心酸也隻有蘭博然本人才知道了。
此時此刻,池君赫也顧不上這麽許多,一雙眼睛就這樣愣愣的看著墓碑發呆,怎麽都移不開一樣。
這裏住著他的孩子,被自己害死的孩子。
如果不是蘭博然告訴他,恐怕歐文婧一輩子都不會讓他知道。
對她,有點抱歉,有點心疼。
也有點,想哭的感覺。
活到二十幾歲,池君赫除了三歲之前看過幾次,打記事起,就從未流過眼淚,一次也沒有。
但今天,他站在光禿禿的墓碑前,悼念著那個來不及出生就消逝的小生命,默默地流淚了。
當初,哪怕多一些信任,理智一些承認自己對她的確有著特殊的感情,那麽,或許今天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而不是天人永別,活著的兩個人也不會彼此那麽痛苦。
蘭博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的,這個男人總是能那麽瀟灑,也能那麽聰明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怎樣做對大家都是最好的。
而不是像他,什麽都撚不清,就連自己喜歡上她都不敢承認……
池君赫緩緩跪了下來,手輕柔不已的撫過墓碑,就像是觸摸嬰兒的頭一樣小心翼翼,眼底帶著柔情:“寶寶,爹地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的媽咪。爹地沒有照顧好你們,沒有做一個男人應該負責任的事情。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對不對?你已經不能再回到我身邊了,對不對……”
又在度假屋住了三天,歐文婧已經整理好心情回去了,而且如果她再不回去,明天恐怕歐紹徇就會登門來抓人了。
文婧收拾好東西出了門,齊叔噓寒問暖後就開始幫她將包包放上車。
歐文婧也剛要上車,隻是中途聽到一聲細微的嗚咽聲,好像很可憐的樣子。
她皺了皺眉頭,停了下來,順著聲音找了過去。
齊叔久久不見歐文婧上車,於是也下了車:“小姐,你在幹嘛呢?”
歐文婧站了起來,轉過身,隻不過懷裏多了一樣小東西——
“齊叔,你看,它就躲在柱子後麵呢!”
對於這些又可愛又幼小的小東西,女孩子的抵抗力一般成負數,歐文婧也是如此。
那時候還和劉枚生活在一起的時候,是因為沒有經曆也沒有多餘的錢養小動物,後來回到歐家,因為太想讓自己討得父母的喜歡,於是更加努力的學習工作,根本就沒想過養個小東西來陪自己。
齊叔看到歐文婧對懷裏的小狗顯然愛不釋手,不過心中也有疑慮:“小姐,這裏是度假別墅區,一般很少有小動物闖進來,再說看起來它也不像是亂配出來的小串狗,會不會是別人家走失的?”
歐文婧撫摸著小東西的手微微一頓,想到這個可能性,原本上揚的嘴角微微耷拉了下來:“可是它很可憐啊,躲在這裏蜷縮成一團。而且,我們總不能挨家挨戶的去問,誰家丟了一隻小狗狗吧?”
齊叔見歐文婧是真的很喜歡那小東西,也不想看到歐文婧不開心,於是迅速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要不這樣吧!我們寫張尋找狗主人的啟示,貼在這附近,也給保安一張。如果小狗真是這裏的住戶家走失的,他們也一定會看到,然後聯係我們的。所以我們現在暫時可以把小狗帶回家,好不好?”
聽到這個主意,歐文婧又重拾笑顏,抱著小狗坐上了車子的後座。
她手指輕輕的撓著小東西的脖子,小東子也一改之前的害怕,悠哉的縮在歐文婧的懷裏。有事歐文婧給它按摩的動作慢了一些,它還會往歐文婧手心裏頂一頂腦袋,好像是在催促一般,弄得歐文婧忍俊不禁。
齊叔開著車,偶爾順著後視鏡向後看去,就看到歐文婧溫柔的注視著小狗,一邊還為它按摩,時不時還會飄來她的笑聲,齊叔見此,也無聲的笑了。
歐文婧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和歐紹徇林知語分享自己剛認識的新朋友,根本就將自己離開之前那件惱人的緋聞事件給拋在腦後了。
不過讓歐文婧意外的是,林知語去加拿大看州洲哥哥去了,這幾天並不在家。
之前每天都能接到林知語打給她的電話,歐文婧沒想到林知語並不在家。或許是因為不想讓自己擔心,所以去國外也沒有和她說,和是像往常一樣嘮嘮家常、囑咐她按時吃飯什麽的。
歐文婧抱著小狗上了樓,先把小狗交給傭人。
在車上的時候,歐文婧就給小東西起了個名字——叫點點。
因為點點的毛發上髒了幾塊,像是小黑點一樣,所以才決定叫它點點。
安置了點點後,歐文婧來到歐紹徇的書房,敲了敲門,得到了應允後才緩緩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很黑,這讓歐文婧險些不能適應,緊跟著,隨著走進,就看到了歐紹徇手邊擺著的一瓶空掉半瓶的威士忌和放著冰塊的酒杯。
歐文婧一愣,歐紹徇幾乎不喝酒的,和他共同生活三年,也就隻再一次餐會上看到他喝了一小口而已。
爹地是怎麽了?
歐文婧不動聲色的走進,在距離辦公桌隻有十幾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爹地,我回來了。”
話音一落,歐紹徇收回了眺望窗外夜景的雙眼,緩緩抬頭看向對麵的女兒。
歐文婧馬上就快二十二歲了,現在的她出落得更加漂亮可人,而且,也越來越像他。
人家都說女兒像爹,這句話倒是一點都不假。
歐紹徇看著歐文婧若有所思,等了許久都沒有開口,歐文婧心裏有些疑惑,總覺得今天別墅的氣氛很不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什麽。
當然,這些日子她住在外麵,所以根本不知道前幾天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