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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兩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在夜色下相互出手,不像是小孩子過家家打架,而是更加狠厲、更加毫不猶豫的想要置對方於不複境地。


  歐紹徇曾經也是好戰分子,有好多年的叛逆期,所以打架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隻是因為惦記著車子裏的女人,才在不久之後偃旗息鼓。


  兩個人各自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粗粗的喘息。


  歐紹徇無法再忍受將林知語暴露在陸致宇的目光之下,走到一旁熄火許久的車旁,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彎腰,將林知語抱了出來。


  “她很痛苦,你知道嗎?”恰是,陸致宇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歐紹徇的身影不由得一頓。


  “我不否認,她的痛苦有一部分來自於我。但是我唯一可以值得驕傲的地方,就是可以擺平家裏的人,讓她正大光明的成為人見人羨的陸家少奶奶。可是你能嗎?”


  陸致宇的話如同尖利的匕首,直戳歐紹徇的心口。


  彼此都是精明的商人,他們更懂得如何用語言將對手一擊致命。


  “你父親的反對讓她很為難,就算你可以帶她去天涯海角,但是你就真的能一輩子脫離歐家,不再回去?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帶著她遠走高飛了,但一提起家人她會是什麽感覺?愧疚,還是害怕你總有一天會埋怨她?”


  歐紹徇深呼吸,視線低低的掃過她安靜沉睡的臉,即便是在睡夢中,她仍舊緊蹙著纖眉,不曾徹底的安心過。


  “我們的事不用你來插手。”


  陸致宇低低的笑了:“我也不想管你這些爛帳嗎,隻是不想她再傷心而已。你以為你為了她放棄家人、放棄盛世就是真的愛她,不是,你隻是給她增添了更多壓力而已,你隻是讓她更加不快樂而已。”


  歐紹徇表情變得更加南側,眼睛幾乎變成了墨色,嘴巴緊緊地抿住。


  她不快樂,是嗎?……

  夜深了,不斷跳動的太陽穴和頭部的不適,讓林知語從醉夢中醒了過來。


  她眨了眨眼,一瞬間還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等過了兩秒鍾,酒醉前的畫麵回到了她的腦海之中,包括和陸致宇之間的對話。


  她看向身旁,空無一人,這時極少有的情況。


  林知語找到外套披上下了床,赤腳踩在大理石磚上特別的冰冷,那種冷幾乎從腳底一直竄到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她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找到了男人。


  他的背影被月光拉出了蕭索的輪廓,這一刻她非常想要上前擁抱他,可是,還是沒有這樣做。


  林知語走近他,刻意放重了腳步聲。


  男人後知後覺的回過了神,轉身,視線與她在空中交匯。


  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彼此凝重的表情,壓抑的林知語喘不過氣來。


  她無聲地回望他的眼角,她似乎在其中看到了末日一般的隱隱清冷,他望著自己,眼眸專注而深沉,許久,沒有看到他這樣陌生的眼神了。


  林知語最先移開了目光,然而卻落在他草率纏著繃帶的手,不由得一窒:“你受傷了?”


  他沒有回答。


  林知語疾步走回臥室,拿出放在櫃子裏的醫藥箱,拉著無動於衷的男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沒有問這個傷口是怎麽來的,因為一猜便能夠猜到。


  但幸好,除了手,他再也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


  消毒的時候,他第一次有了反應,手微微想要抽回,卻被她抬頭製止:“別動,你受傷了。”


  緩緩地,歐紹徇的唇角劃開一絲讓人鼻酸的笑容,帶著苦澀和自嘲:“受傷的地方是不是包一包就能好?但是如果傷在別處呢?”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林知語卻白了臉色。


  倉皇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的眼角也漸漸濕潤,在他看不到的角度。


  用心而又仔細為他將手上的傷口包紮好,林知語將藥水和紗布一一裝回了醫藥箱。


  起身的時候,立刻被他的大掌拉住,原本剛包裹好的傷口似乎重新裂開,因為他太用力而滲出了紅色的血絲。


  她攥緊了拳頭,盯著他的傷處。


  這時,聽到他粗啞的聲音,說:“你不愛他,所以你也不會離開我。”


  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給自己多一分的安定。


  林知語腦子轟然一響,他也有這麽不安的時候。當初她遇到過王子一樣的男人,卻因為她變成了這幅模樣?


  她閉上眼睛,拳頭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緊的攥住。


  末了,她緩緩地張開口,隻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對戀人來說,對不起這三個字的威力比任何生化武器還要可怕。


  歐紹徇終於鬆開了握緊她的手,等胸口的震驚緩緩散去,是無可奈何和無計可施。


  真正讓他覺得痛苦的不是她和陸致宇在一起,而是他這麽愛她,卻讓她不快樂。


  林知語快步走回了臥室,砰地一聲,不重不輕,關上了房門。


  剛剛掉在地上的棉簽,另一端紮進了她的腳底,似乎有血流了出來,卻感覺不到半分疼痛。


  她全身無力的靠在門板上,緩緩地癱坐在地上。


  這一刻,她憎恨起歐紹徇對她的信任。


  如果他誤會她,幹幹脆脆的走掉也許就不會有那麽多的難受。


  越愛他,就越惶恐。


  人都會有老去的那一天,因為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停止。當別人家全家團圓的時候,她和歐紹徇卻隻有光禿禿的兩個人。


  她會怕未來的某一天,在他意識到為了她而放棄的家人、事業有多麽可貴時,會怨她、恨她。


  她更怕——


  當她因為腦袋裏這個炸彈死掉的時候,他會一個人孤單的過完這一生。


  幾十年後,養老院裏,空蕩蕩的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行動不便的端坐在桌前,守著一個生日蛋糕.……

  隻是想象到到那個畫麵,她就心痛得快要死過去。


  與其讓你在我懷中枯萎,寧願你犯錯枯萎。讓你飛向夢中的世界,留我獨自傷悲.……

  ***

  在傭人的帶領下,繞過繁複的花園,林知語來到了所謂的休息室。


  一位老人此刻就盤腿坐在那裏,麵前是一張雕刻精美的矮桌,上麵擺滿了各種名貴的茶具。老人的身形微微佝僂,但是仍掩蓋不住年輕時的意氣風發,他穿著做工良好的手工古衣,做工細致到盤扣都大小一致,沒有絲毫的瑕疵。


  視線下移,她看到矮桌上那些雕刻的花紋,本能的想到了一個人,隨即很快將不該有的心思壓了下去。


  然而她的到來,對方似乎毫不驚訝,不以為然。


  “坐吧。”老人指了指麵前的空位,然後自顧自的做起茶道來,很快,一股淡淡的香氣飄散在四周,這氣味會讓人感覺到放鬆。


  林知語安靜的坐了下來,並沒有說話,而是看著老人布茶,大約過了三分鍾,一杯泡好的茶水放在了她的麵前。


  “嚐嚐看,我的手藝怎麽樣?”老人說道。


  林知語瞄了一眼對方,然後將茶端了起來,淺淺的啄了一口之後,微點了下頭:“很香。”


  “您料到了我會來?”她問。


  老人笑了一聲:“沒錯。隻是我沒有想到,你會隔了這麽多年才來找我。”


  她沒有回話,這時,又聽到他幽幽的說道:“你這性子,和真正的知語倒是挺像的。”


  他的這句話,無疑承認了林知語就是陳昕的身世,甚至沒有一點想要隱瞞的意思。


  “林老,我隻想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無端端的,她怎麽會由陳昕變成了林知語,甚至連容貌都改變了。


  林老隻是抬頭輕輕地瞥了她一眼,很隨意的一眼,然後又將注意力放回了自己的茶具上麵:“知語和你坐在一輛出租車上,出了車禍,等我的人通知我的時候,知語已經死了,而你……出了腦部的撞擊之外,隻是輕傷。”


  其實那一場車禍也並不是什麽意外,林知語抱著林州洲要離開本市,從家裏收拾了不少東西。如果不是林州洲突然生病,也許林知語真的就在那晚遠走高飛了。


  後來林玉婷知道了林知語的計劃,還以為當時林知語卷了不少林家的財產,於是叫人開車追趕,然後,便導致了那場車禍。


  林玉婷見自己闖了禍,甚至還鬧出了認命,慌不擇路,立刻打電話給林老爺子。林老爺子趕去醫院的時候,林知語已經重傷不治身亡,留下了年僅一歲的林州洲,和另一名麵目全非的女人。


  林老找到了陳昕的身份證明,用最短的時間查清楚了她的身份,隻是他沒想到,林知語和陸致宇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牽連,而這個陳昕卻是陸致宇明媒正娶的妻子。


  當時他就想,這是不是冥冥之中有老天在做某種安排。


  孫女的死亡並沒有給這位年邁的老人帶來太大的悲慟,林老殺伐決斷了一輩子,僅有的感情也都在一次次沒有硝煙的戰爭中消磨掉了。


  對於他來說,無論是兒子還是孫女,不過是他獲取利益的某一種手段或者可交換物。而林知語太倔強了,在知道林老真正的目標是陸氏後,才決心離開這裏,不肯答應幫他實行吞並陸氏的計劃。


  所以林知語的死,對林老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隻是,她死了,剩下年僅一歲的林州洲卻變成了最棘手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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