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3章 問玄殿堂
黑暗中沒有方向,沒有道路,更沒有任何東西,隻有一盞昏暗的燈。
慕白不知道是燈牽引著自己,還是自己牽引著燈。
黑暗還是無盡的黑暗。
卻又一個聲音漸漸清晰,待到仔細去辨別,循聲走去走去時候,聲音卻模糊了,像是一個聲音,卻又像一群人的聲音。
聲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時而幼稚時而蒼老,時而男聲時而女聲。
慕白辨別不清他們在哪裏在說著什麽,黑暗還是無盡的黑暗。
忽然,手中的燈滅了。
抬起手來,卻發現手中根本就沒有握著燈。
一切聲音在這一刹那全都消失了,黑暗還是無盡的黑暗。
慕白往前走,他隻感覺到自己的腳在動,卻感覺不到腳踩在哪裏。
“慕白!”
黑暗中忽然響起一聲刺耳的聲音,直要刺破慕白的耳膜,仿佛有人在自己耳邊嘶吼。
刹那間,黑暗不見了,天地一片光明。
來人緩緩走進偏廳之中,走過了坐在門口的錢不生,走過了坐在一側的莫上風,站在鐵戎的麵前,看著桌上的千年古鏡,又看著手撫在古鏡上的慕白。
來人緩緩開口,聲音輕柔而平緩,像耐心的老師在說教自己的學生。
“你們應該知道我們有我們的規矩,規矩不能壞,壞了規矩我們就不存在了。”
莫上風沒有說話,他手中的茶杯已經放下,看向了錢不生。
鐵戎也沒有說話,卻努力地挺直著腰板,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緊張,他也看向了錢不生。
錢不生慢慢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平舉著手中的茶壺,挺直的身子像一杆旗杆,眯著雙眼緊緊盯著來人。
來人慢慢轉過身來,也看向了錢不生。
“你是錢不生?所以這裏的一切是你負責的了?”
錢不生淡淡說道,“我是錢不生,我也認得你,這裏我也能負責。”
來人點點頭,說道,“你當然認得我,幾年前你就觸碰過我們的規矩,我們稍微懲罰了你,沒想到你還是沒有長記性。”
錢不生抬起他握著茶壺的手,說道,“你們的懲罰的確很仁慈,那時候你隻是斷了我這隻手就放過了我,我的記性很好,我還記得你叫八十八號。”
八十八號又點點頭,說道,“你記得我的名字,更應該記得我的話才對。”
錢不生立即說道,“我當然記得,你曾說如果我再犯,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八十八號說道,“規矩不能壞,說出的話也不能更改,現在你是準備接受懲罰了嗎?”
錢不生忽然朗聲笑了起來,說道,“我從來就不接受別人的懲罰,當年是我技不如人我認了,現在如果我還是技不如人,那我也會認的。”
八十八號緊緊盯著錢不生,一會才說道,“很好,你很好。”
說完緩緩轉著頭看了看莫上風和鐵戎,繼續說道,“你們呢?是願意接受懲罰還是像這位錢先生一樣,要試試自己的實力?”
莫上風緊緊閉著嘴,連頭也扭轉了過去。
鐵戎卻忽然站了起來,冷冷地說道,“我不管你是守日人也好,是守門狗也好,要想懲罰我,你還不夠格!”
八十八號轉頭看向了鐵戎,看向了他壓在身下的雙手,握著兩把黑漆漆手槍的雙手。
鐵戎繼續說道,“人是快不過子彈的,你應該清楚得很!”
八十八號歎了口氣,說道,“我的確清楚得很,我還清楚,你叫鐵戎,外麵有二十三個人是你派來的。本來我想看在鐵頭曾經對我們有所貢獻的份上,隻要你一隻手就夠了,可是現在……”
“現在又怎麽樣?”
得到了對方的認可,鐵戎堅挺的身軀挺得更直了,拿著槍的手也更穩了,說話也更堅定了。
八十八號說道,“現在……”
“嘭!”
一聲槍響突然發出,打斷了八十八號的話。
槍聲隻有一聲,可是想要殺一個人,往往一槍就已經足夠了。更何況拿槍的人是鐵戎,在這麽短的距離,他甚至有把握打下空中飛的蒼蠅。
可是偏偏對方沒有倒下,甚至沒有受傷。
而鐵戎的槍再也開不出第二槍來了,因為此時槍已經到了另外的人手裏。
讓鐵戎不能相信的是,這個人竟然是錢不生。
鐵戎很憤怒,他討厭別人阻攔自己,更憤恨別人背叛自己。
“錢老,你這是幹什麽?!”
錢不生緩緩放下拿在手中的兩把手槍,放在了桌上,卻見兩把手槍都已經被外力壓得變形,成了一堆廢品。
錢不生冷冷說道,“我沒幹什麽,隻是不想鐵頭的獨生子就這麽死了!”
鐵戎緊緊盯著桌上廢掉的手槍,沉默了下來。
他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在他極其專注時候,想要從他手上同時拿走兩把槍,那是不可能的。
而徒手把手槍握得變形,那更是不可能的。
而他這時候才想起,守日人才來了一個人,單憑一人就能在五分鍾內將幾十號訓練有素的人全部打倒,那幾乎可以算是天方夜譚了。
可是偏偏的,這一切都發生了,發生在他眼前,不由得他不相信。
八十八號忽然說道,“你的身手比幾年前更好了。”
錢不生冷冷說道,“五年三個月零八天,在斷手之後,我每一天都在苦練,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把我當年受過的疼痛加倍償還給你!”
這世上再沒有什麽比仇恨更讓人銘記的事情了,它往往像是一隻吸血的蟲子,雌伏在仇恨者的大腦中,日積月累,日益壯大,卻將人的精神日益消磨殆盡。
錢不生此時就已經處於瀕臨仇恨和崩潰的邊緣,他需要宣泄,需要解脫。
八十八號歎了口氣,說道,“那好吧,你出手吧。”
錢不生不再說話,也不見他的手如何動作,卻見他手中的茶壺像是炮彈一樣射了出去。
茶壺的速度很快,八十八號躲閃的速度更快。
茶壺擦著對方的衣服而過,撞在了對麵的牆上,卻沒有碎裂開,而是全部陷進了牆體中。
錢不生又出手,八十八號也出手了,兩人都是赤手空拳,瞬間拳拳相擊。
兩人腳上並沒有過多的移動,在方寸之地間,隻有拳頭,隻有手掌,隻有手臂,隻有手肘的攻擊和抵抗。
鐵戎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奇怪起來,夾雜著驚駭、激動、失落和不解。
他當然看過別人徒手打鬥,也看過各種動作電影,那種以誇張的慢動作和扭曲變形的身形來詮釋打鬥的速度和衝擊力的電影。
他總以為那不過存在在電影裏,存在人們的幻想裏。
他這時候才醒悟發覺,人的幻想正是人不斷進取的動力,也正是這種動力,實現了這種幻想。
同時,他也忽然感覺到冷汗已經沁透了自己的衣服,心中慶幸著剛才錢不生把自己的手槍奪下。
錢不生和八十八號的對抗還在繼續,兩人交錯換位的速度逐漸加快,手上的動作也逐漸加快。
直到最後,隻能聽到一連串的撞擊聲,再看不清他們攻擊的動作了。
莫上風已經站了起來,默默地退到了偏廳的牆邊上。
鐵戎也慢慢地退到了門口,當腳碰到地上的玻璃碎渣時候,卻一陣顫抖地停住了腳步。
在場的所有人都幾乎忘記或是遺忘,偏廳中還有一個人,一個一直坐著的人。
而這個人此時臉上慢慢地現出一絲笑容,眼簾也忽然微微地抖動起來,像是即將睜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