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盡頭
接下來的日子裏,安禾卻一天比一天恐慌和焦慮,隻有赫歧珩陪著的時候才能稍稍穩定情緒,醫生說這是常見的心理問題,隻有時間才是治愈的良藥。
這一個月,無數的醫科專家紛紛從四麵八方趕到I市,一場一場的學術講座開著,多麽的求賢若渴,不知疲倦。
電視上又在報道著神經科專家謝畢蒞臨I市的消息,喬初麵無表情的關了電視,將唇角的那抹苦澀連帶著白粥一起吞進了肚子裏。
她心知肚明,一夜之間哪來那麽多的醫學界學術報告非聽不可?她不知道安禾究竟傷得如何,這樣大的陣仗,可見她在某人心裏的分量。
舉著碗將剩下的粥一股腦兒的喝光,睜大的眼睛不停的眨著,酸澀的淚終究還是沒有流下來。第二十五天了,他依舊沒有出現,自己也沒有等來那一紙離婚協議……
悠揚的鈴聲響起,喬初端著碗發愣的手有些酸痛。她接了電話走向陽台,一眼就望見樓下絢爛的陽光裏,尚容斜倚在車門邊的身影。而不遠處,依舊停著那輛黑色奔馳,裏麵坐著的,也依舊是林峰。
約莫五分鍾後,一襲白裙的喬初自遠而來,她梳著馬尾辮,露出光潔的額頭,整個人沐浴在燦燦的晨光裏,身後的塵埃渺小飛揚,一個晃神,似是又回到了兒時。
多希望,這樣的她永遠簡單快樂,隻屬於自己……
待她走近,尚容收了思緒,見她的餘光瞥向身後,便了然的笑笑。伸手觸上她烏黑的發鬢,將被風吹亂的發絲別到耳後,"早飯吃過了麽?"
似乎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太過親密的舉動,喬初尷尬的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吃了。"
"那陪我吃一點吧,順便跟我回趟I大?"尚容留戀的收回手,轉而在她的頭上摸了摸,才轉身替她打開車門。
正值寒假,I大校園裏的人不多。尚容來這裏是為了跟校方接洽旗下藝人電影上映時的宣傳時間,因為是部青春片,自己又是I大導演係畢業的傑出校友,導演便將這事托給了他。
這事辦起來並不費力氣,本來年後再來接洽也不急,可偏偏起了私心,想帶著喬初在這個他曾經學習了四年的地方散散心。
校方負責人很熱情,爽快的將場地和時間定下,又跟喬初合影要了簽名,全然沒了平時跟學生擺架子的模樣。兩人出辦公室時時間尚早,尚容便提議四處轉轉,找找自己青春的回憶。
"四月才上映的片子,尚大經紀人很上心啊,這麽早就來敲定。"喬初攏了攏耳邊的碎發,凜冽的風因為太陽的緣故,變得暖洋洋的,讓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尚容跟她並肩走著,含笑不語。道路兩旁的銀杏葉全黃了,飄飄搖搖的落在地上,鋪滿了一地。偶爾有學生將頭埋在厚厚的圍巾裏,從他們身邊匆匆而過。
"年輕真好。"喬初深吸了一口氣,陽光的暖意混著絲絲涼意被她吸進鼻子裏,像是什麽煩惱都忘了似的,嘴角彎彎。
她轉過身,倒退著走著,不時的跟尚容交談兩句,又低低的笑出聲來。她知道林峰在遠處跟著,可仍舊眉眼彎彎,不想掃了尚容的興。
一個學生追了上來,怯懦的垂著頭,將紙筆遞給喬初,請求她為自己簽個名。喬初笑笑,末了又拉著尚容一起,三個人合拍了一張照片。
"小心!"一陣淩厲的風幾乎是擦著喬初的身側飛馳過去的,尚容一把將她拉了過來,旋身護在懷裏。
那個騎著山地自行車的男生遠遠的甩下一句"抱歉"便揚長而去,喬初僵著身子推了推尚容,那圈在腰間的手才鬆開來。喬初則急忙從他懷裏退了出來。
"抱歉。"
"謝謝。"
兩人異口同聲,一時之間尷尬無比,兩人各自沉默著,朝著前方走去。
林峰這邊剛應赫歧珩的要求打開了視頻,剛剛那一幕便發生了。五秒鍾過後,視頻被切斷,他悠悠的歎了口氣。為什麽這時候自己的手機不能卡一下呢?為什麽這時候的鏡頭不是對著自己呢?為什麽……
離婚協議書是隔天中午送來的,林峰親自送到門口。她強撐著請他喝杯茶,卻被林峰拒絕了。關上門的刹那,淚水如決堤一般湧了出來。
自己明明等了這麽久才到手的離婚協議書,為什麽不開心呢?喬初將那張薄薄的紙抽了出來,除了那天自己簽上去的名字之外,還多了一個蒼勁有力的筆跡。
他簽下名字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會如自己一樣心痛到窒息,還是暢然的舒了一口氣,轉而笑著跟安禾說,好不容易結束了這段婚姻……
下午的時候,喬初忙進忙出的收拾了無數的東西,不大的公寓裏,每一處都被她擦得幹幹淨淨,就連布藝沙發上細小的線頭都被她眼尖的發現,剪斷扔進了垃圾桶裏。
明天九點,民政局等你。喬初將短信編輯了發出去,旋身將陽台上曬幹的衣服收了進來。黑色奔馳離開了,也好,自己離新的人生更近了一步。
這一夜,輾轉反側之間,雨落個不停。冬天的雨冰冷,伴著陰寒的風吹進房裏,喬初坐起來縮在角落裏,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原以為他會遲到一會兒,可喬初停穩了車走進大廳之時,赫歧珩已經等在了那裏。一貫的嶄新白襯衫配西褲,斜倚著牆站著,目光看到她時,冰冷一片。
領結依舊打成他最愛的溫莎結的樣子,隻是總不愛自己打領結的他,今天這個完美的結又出自誰手?安禾嗎?
"你落在別墅了。"他指節修長的手遞過來一本紅本,喜慶的顏色衝擊著喬初的視線,她故作鎮定的接過,禮貌的道謝。
她轉身,走在前麵,悄然的打開了手上的結婚證。他給錯了,給了她自己的那一本,他的名字那裏,自己印下的唇印尚在,淺淺的,淡淡的。穿著白色襯衫的兩人無比別扭,他冷著臉,緊抿著唇,似乎從一開始就否定了這場婚姻。
走在身後的赫歧珩目光如注,他翻開自己手上的那個小紅本,默默的將那張照片揭下來,藏進了掌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