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員外郎
第五十五章：員外郎
翌日，暖陽初升，天地萬物被一層淡淡的煙靄籠罩著，氤氳彌漫了整個寧靜的小山村。
村民們各自帶著家夥什出了門，準備開始一天的勞作。有那愛扯閑事兒的婆子媳婦兒，挎著竹籃路過，那被高高院牆遮擋的江家，大家踮著腳也沒瞧見啥，實在是掃興。
整理好記錄後，江詩蘊就帶上自己常用的筆，準備按照順序去這些前來邀請她看房子的府上。江雲芳原本不放心她一個人去，想跟著，被她拒絕了，她知道，江雲芳是被嚇壞了！擔心她又會被人陷害！
可是天底下哪裏就有那麽巧？她江詩蘊哪兒就這麽倒黴？偏偏每回都碰到壞人要害她不成？
好在有男裝的加持，在她反複的安慰和勸說下，江雲芳還是勉強答應了。江詩蘊大鬆了一口氣，背上包袱就準備出門，剛走到院門邊，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叫。
“四妹！等等我！”
江詩蘊循聲回頭一看，見是江雲艾穿著一聲不倫不類的男裝，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一絲寒風吹起她鬢邊漏下的一縷長發，飛舞著黏在了唇上，倒顯出些俏皮來。
江詩蘊身後幫她把那縷碎發撥到腦後，纏在發髻上，疑惑地問：“你這副打扮是準備做什麽？”
“陪你一起去啊！”
江詩蘊詫異地扭頭看她，秀眉緊蹙：“你去做什麽？”
這話說的，叫江雲艾心裏頭發酸，撅著嘴很是不悅：“怎的？我還去不得了？”
江詩蘊扭頭繼續往前走，顛了一下包袱，冷冷說道：“我可不是去玩兒。”
江雲艾快步趕上：“誰說了你是去玩兒的？我這不也是擔心你麽！你不讓大姐去，不過是看著大姐更沉穩，也好在家照顧娘親，娘她好不容易身子骨健朗些了，為了你的事兒又病回去了！我知道你是不放心娘才讓大姐留下，可是我也擔心你啊！”
雖說江雲艾的話說的沒錯，可江詩蘊就是不太樂意！興許是因為江雲艾總是會因為些莫名其妙的事兒，而拖她後腿，實在是不喜與她同行！
隻要一想到江雲艾這白眼兒狼屢屢在關鍵時候就與她爭鋒相對，江詩蘊的心情越發的糟糕，總覺得全身都不得勁，想著還是得跟她講清楚了，不然待會兒她又犯軸了怎麽辦？
江詩蘊隨即轉身，正想跟江雲艾說話，卻不曾料想，這妮子竟直直綴在腳後跟，這一回頭兩人就麵對麵撞上了！雙方都嚇得打了個趔趄，眼見得江雲艾雙手在半空中揮舞著，身子卻漸漸往後傾，江詩蘊暗罵一聲蠢貨，趕緊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就一扯，總算是沒讓她摔下去。
江雲艾睜大了眼，拍著胸口用力呼吸著，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驚魂未定地說道：“哎呀！嚇死我了！你幹嘛突然回頭啊！”
江詩蘊白了她一眼：“趁現在還沒走遠，回去吧。”
“都到這會兒了，離村口也不遠了，不回去！我又不是阿瑤，還能給你添亂不成？我說你到底在想些什麽了？人家巴心巴肺地對你，怎就不明白呢？我這不都是為了給你作伴兒麽？萬一還有啥不長眼的混子來作死，也好幫你壯壯膽啊！”扯了把路旁幹枯的狗尾巴草，江雲艾氣惱地甩了甩，時不時拿白眼瞪江詩蘊，卻見仍舊板著臉也不說話，更是氣得嘴巴都撅得老高。
這會兒江詩蘊還真不是在故意氣她，隻是突然想起那日被釋放的情景，現在想來還真是奇怪的很！
原本她也以為是劉錢幫的她，可是細想之下，那章知縣先前對她也隻是稀疏平常的態度，沒什麽特別的。可是，直到那日，章知縣竟親自來獄中將她身上的枷鎖解開，態度甚是溫和有禮，還透著些許討好的意味。
即便是聽說她有看房子的本領，也不至於這樣奴顏婢膝！這裏麵，肯定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緣由！
見江詩蘊一直呆呆的也不說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還差點一腳踩到路牙子上被牛踩出的坑裏，那兒還蓄著一窪水呢！江雲艾嚇得趕緊拽著她的左手就往旁邊一拉，而江詩蘊也頓時清醒過來，撫著被拉疼的手臂愣忡地看著她，道：“你做什麽？拉疼我了！”
江雲艾指著路牙子上的小坑：“喏！那兒有坑呢！也不知道你這一路上盡想些什麽，連路都顧不上看！要不是我及時拉住你，一會兒你就得濕著鞋進城了！”被江詩蘊這樣對待，江雲艾覺得有些委屈，雖說她從前是很魯莽，也的確是做了些對不起她的事兒，可她現在都知道錯了，也改了，怎就還這副死樣子？實在是不公平。
江詩蘊順著她的手一看，的確是有個小坑，一看就知道是被黃牛踩出來的，還蓄了水。大概是前些日子下雨，路麵就軟化了，牛路過時一腳踩下去就造出個坑來，也不奇怪。
知道是自己誤會了，江詩蘊撇撇嘴略有些尷尬：“對不起啦！是我誤會你了，不過你真的要跟著我的話，那就跟緊點，一會兒我會加快速度，走得快些，若你自己沒跟上，可別怪我沒提醒。”
“我還能走不過你？我可是你二姐！”江雲艾皺著鼻子不屑地哼聲，絕不承認自己的腳程會比年紀最小的姐妹還慢。
江詩蘊也不說破，隻囑咐她小心些，到那地方不要亂說話亂走動，也不要一驚一乍的，那可是大戶人家，規矩多得很，稍有不對就會惹來大麻煩。
被江詩蘊囉嗦了一通，江雲艾也沒嫌麻煩，竟真的認認真真的聽了，還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有不清楚的地方也直接提出來。
這下江詩蘊倒是詫異了，這江雲艾平日裏最是糊塗的人，今日怎麽變得如此乖順？
不過，江詩蘊的確不知道，若不是陳春燕和江雲芳私底下商量過，教了她許多規矩，也不至於這樣聽話。而江雲艾雖然脾氣急，又常常做出些蠢事，卻到底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最是聽娘親的話。再加上她一直都想跟著江詩蘊進城看看熱鬧，自然是要乖乖順順的才有這種機會不是？
姐妹倆很快就走到官道岔口，照樣是等著送水進城的牛車來了，搭上牛車一同進城。
江雲艾是頭一回搭這樣的牛車，新鮮的很，一直在車板上摸來摸去的，時不時瞥著身後擺放整齊的兩個大桶，覺得稀罕極了，就側過頭跟江詩蘊輕聲耳語：“四妹，那桶裏都放些什麽啊？看起來這麽大！”
江詩蘊扭頭看了一眼車把式，見老人家樂嗬嗬的捋著胡須，也沒說話，知道老人家並不見怪，才放下心來為江雲芳解惑：“這是裝了山泉水的桶，要送進城裏大戶人家用的。”
“大戶人家都沒打井的麽？”
江詩蘊的嘴角抽了抽：“人家有錢嘛！不興喝什麽井水，都是請人去山裏找的山泉來喝，咱平頭百姓自然是不知。”
“哦！大戶人家的規矩還真是奇怪的很！”江雲芳癟了癟嘴，不甚讚同，“日後咱家若是富貴了，才不喝什麽山泉水，那個多費勁啊！還得花錢！咱要喝就喝自家打出來的井水！”
聽聞此言，車把式也笑了，慢悠悠地揮舞了一下牛鞭，便道：“這位小娘子說得倒是不錯！不過小老兒卻覺得，有那樣不嫌麻煩的人家，才有小老兒的營生啊！”
“老人家說得極是！”江詩蘊衝車把式拱了拱手，扭過頭就對挑了挑眉，示意她不要再亂說話，便笑著衝陸續搭上車的幾個大嬸笑了笑，沒再言語。
一路上，江雲艾聽到車上自在談笑的大嬸，屢次想插上話，都被江詩蘊給製止了，便漸漸也有些不悅，也不願搭理江詩蘊了，幹脆把頭扭到一邊去。
牛車緩緩駛進城，今日倒是沒有官差搜查，順順當當就進去了，江詩蘊這才想起，那魚牌好像忘了帶！
於是趕緊拿下包袱翻看，夾雜在一大把她自製的炭筆中間，有一塊黑檀木做的令牌，正麵是一個大大的篆體“嚴”字，反麵是比較繁複的圖騰，四周還有些刻得小小的字，不過江詩蘊卻不認得。
這是今天要去的第一家，位於縣城朱雀街第五巷的嚴府，主人家是回鄉丁憂的，曾官拜從五品兵部員外郎，已在家兩年多了。
因近來掌管兵部的陳國公休職回鄉，遠在京城的天家便下令要求他速速回京起複，許是要暫代陳國公處理兵部相關事宜。
偏此時家鄉祖屋年久失修，老太太又年邁體弱，不宜車馬勞頓，於是，這位即將回京述職的兵部員外郎在聽說江詩蘊為知縣夫人改好格局的事兒，就派人來桃李村請她前去看看。
沒想到這頭一個，竟然就是那麽顯赫的人家！據江詩蘊所知，兵部員外郎啊！就是兵部侍郎的下階，專門負責整理兵部相關資料的文官，平時都不用上什麽戰場的，也是兵部唯一最安全最穩妥的職位。
可想而知，這位員外郎大人該是有多能幹，竟直接越過兵部侍郎就替尚書大人管理了整個兵部！那個位置可是隻有位極人臣的三公之列才有資格掌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