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趁虛而入

  第二天一早，鐵蛋兒居然哭哭啼啼地對蘭姨說：“娘，我都找遍了，鑽天猴咋不見了呢？”“不能吧，不會是出去給你買什麽好吃好玩兒的去了吧……”蘭姨還不以為然。“不可能啊，他出去從來都跟打招呼的，從來沒有自個就出去的……”鐵蛋兒卻還在堅持自己的看法。“那他能蹽哪兒去呢？”蘭姨還是沒太當回事兒。“我也不知道啊，整個大院兒都找遍了，也不見他的身影啊，娘啊，他是不是出啥事兒了呀……”鐵蛋兒越發焦急起來了。“他一個半大小子，能出啥事兒，對了，你沒去你師父的工具房去找他嗎，這兩天，不是總過去給你師父幫忙嗎……”蘭姨一下子想到了鑽天猴可能去的地方。“我去了呀，可是我師父的門緊閉著，可能還沒起床吧……”鐵蛋兒卻這樣回答說。“不可能，你師父從來都不是愛睡懶覺的人，咋都太陽照腚了，還沒起來呢，一定有問題了，快跟娘過去看看……”結果，蘭姨帶著鐵蛋兒到了馮二雷住的下屋工具房，果然看房門緊閉，立即拍門問裏邊為啥還不起床，卻一點兒回音兒都沒有。蘭姨一腳就把那扇門給踹開了，闖進去一看，咦，咋空無一人呢？再仔細看，原先馮二雷答應她的四個可以洗澡的浴盆倒是都做好了，可以使用了，可是人蹽哪兒去了呢？直到蘭姨發現自己的“金庫”裏少了三根兒金條，才呼啦一下子明白了--這是馮二雷做好了浴盆，拿了金條，帶著鑽天猴，離家出走了呀！一定是受不了何秀姑天天鬧騰，實在鬧心就不想在家呆了吧，一定是像他曾經說過的，要是何秀姑跟他拚命，他就立馬離家出走去跟鬼子拚命去了吧……蘭姨倒是很快理解了馮二雷，可是何秀姑聽了，卻忽然對幸子發起了脾氣！“是不是昨天他給你包紮傷口的時候，你說了什麽刺激他的話，才把他給氣走了呀！”何秀姑一下子將責任都推到了幸子身上。“沒有啊，我也沒說什麽呀……”幸子一臉無辜地說道。“你肯定說了，我都在門縫兒裏看見了，他聽了你說的話，臉上立馬出現了異乎尋常的表情，然後，就像火燒屁股了一樣，起身就蹽了--你坦白，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麽！”何秀姑不從自身找原因，是不是自己那塊兒做得不好，才讓馮二雷帶著鑽天猴離家出走的，卻一下子都賴在了幸子的身上。“我真的沒說啥呀……”幸子也在努力回憶當時都說了些什麽。“說了，一定說了，我看見你的嘴唇動了……”何秀姑立即較真兒。“我想起來了，他給我包紮傷口的時候問了--很疼吧……我聽了就說：不疼……他聽了說：不會落下疤痕吧……我聽了就說：若是落下兩個疤痕的話，我就當成我的手背開出了兩朵花兒……”幸子一字不落地將昨天與馮二雷的對話給說了出來。“蘭姐呀，你聽聽吧，她這是要幹啥呀，這不是成心要勾引馮二雷嗎，這不是成心要毀了馮二雷的名聲嗎……”何秀姑一聽，立馬臉色驟變，一會兒青紫一會兒慘白。“我沒有啊，我真是話趕話，無意說了那些話呀……”幸子還試圖爭辯。“還說是無意說出了那些話——你明明知道馮二雷就怕聽女孩子說那些詩情畫意的話，一旦聽見，他那顆心就會瞬間融化，你硬是要把手背上的傷疤說成是手背上開出的兩朵花兒，這分明是用這樣詩一般的語言來觸動他內心最軟弱的地方，趁我變成這樣無用女人的時候，趁虛而入，想用這樣浪漫的話來感動他，吸引他，然後取代我，跟他發生關係，跟他懷上孩子，跟他成為兩口子，然後，把我從他身邊一腳踢開--這樣你就心滿意足了，這樣你就達到目的了吧！”何秀姑簡直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和話語，基本上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完全沒有任何顧忌了。“我說秀姑啊，你咋這麽說話呢，幸子絕不是你說的那種人，絕對做不出對不起你的事兒，我保證，她絕對不會……”蘭姨都聽不下去了。“蘭姐呀，她要是中國人，我也就啥都不說了，可是她偏偏是日本人，而且就是殺害了我爹娘和哥哥還有我肚子裏的孩子凶手的親妹妹呀！！！現在呢，居然連我剩下的最後一樣寶貝--我的男人也要從我身邊給奪走了——你們日本人，這是要趕盡殺絕呀！你們日本人，為啥就不給中國人一條活路，非要往死裏整我們！傾家蕩產了還不算，還要整到家破人亡，你們才舒心哪！”何秀姑哪裏還能刹得住車，即便前方的萬丈深淵，她也會將油門兒一踩到底！“秀姑姐，我絕對不是你說的那種日本人哪……”幸子再做最後的爭辯。“別再叫我姐，我聽著瘮的慌，趕緊打包袱離開這裏，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再也不想讓一個日本人呆在我身邊，讓我一睜開眼睛看見你，就想起那些殺害我親人的日本人，你快點走吧，趁我還沒找到可以殺死你的凶器，你快走吧，趁我還沒到發了瘋讓你來償命的程度……”何秀姑居然給幸子下了逐客令……“秀姑啊，你這是咋了呀，你讓他離開，她能去哪裏呀，現在外邊兵荒馬亂的，她離開了這裏那還有活路啊……”蘭姨馬上出來說情。“她不是日本人嗎，她去找鬼子呀！鬼子見了她，還不像見了親人呀！快去找你的親人吧，我們這裏不歡迎你！快點滾蛋吧，我一刻都不想再見到你了！”何秀姑已經到了歇斯底裏的程度。森田幸子的眼淚，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她沒有一句反駁抵抗的話，也不想為自己做任何爭辯，何秀姑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的確確都是日本人，確切地說就是自己的親二哥給一手造成的，本來自己就是來這裏替哥哥贖罪，來這裏為他們收留自己報恩的，既然現在贖罪的主人厭煩自己了，不需要自己了，一時一刻都不想收留自己，再給自己贖罪的機會了，那也隻好就此離開，隨便到外邊的世界去，是死是活，就聽天由命吧！森田幸子邊流淚，邊收拾起自己簡單的行囊，背上了，撲通跪在了何秀姑的麵前，深深地埋下身子，給何秀姑磕了頭，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起身就往外走……“別指望我發善心會原諒你，別指望有一天還會回到這裏跟我稱姐道妹，快點去找你的日本人吧，永遠別指望中國人能接納你，原諒你！”何秀姑將內心的全部仇恨都宣泄在了幸子身上，已經到了把話說絕的程度了……幸子頭都沒回，徑直走出了屋子……蘭姨哪能眼睜睜地看著幸子就這樣孤苦伶仃地離開呢，馬上追了出去，好說歹說將幸子給勸到了自己的屋裏，拉住她包著紗布的手對她說：“你可別往心裏去，何秀姑現在是在氣頭上，跟誰說話都像吃了槍藥一樣，你要是就這麽走了，明天一早她醒了，後悔她說出的話，後悔攆你走了，非讓我找你回來，我上哪裏去找你呀……”“可是蘭姨呀，這次我看秀姑姐是真的不想要我了，我感覺她已經徹底絕望了，一個沒有了希望的女人，是不可能原諒別人的，尤其是我這樣一個本來就可以不原諒的人……蘭姨別攔我了，隨便我去到哪裏吧，讓我也去感受一下自生自滅


  的流浪生活吧——能活下來，或許我們還有見麵的一天；活不下來，就此跟蘭姨生離死別吧……”幸子似乎下定了離開的決心。“幸子呀，你越是這麽說，我越是不能放你走，本來家裏突然間兩個僅有的大男人都不見了，你再一走，這個家真的就散了，萬一何秀姑再鬧出點兒什麽幺蛾子來，你想想，家裏剩下的這幾個人，我是一個大肚子孕婦，鐵蛋兒是個缺胳膊的女孩子，還有個小潮紅，還是個失憶跟傻子差不多的女人了，要是家裏真的有點兒什麽事兒，你讓我如何應對呀！求你了幸子，你就先留下來，就算幫助蘭姨支撐這個眼瞅就天塌下來的家了，就算蘭姨真心實意地求你了……”蘭姨說話真是發自肺腑，至情至理……“蘭姨呀，我留下來，真的還有用？”幸子終於開始鬆動了。“當然還有用，你現在一定比誰都有用，我保證……”蘭姨立即這樣肯定地說道。“可是，我留下來，住哪裏呢？”幸子真的同意留下來了，隻是不知道自己還能住在哪裏。“我倒是給你想好了一個地方，你肯定願意住……”蘭姨好像靈感發現一樣。“啥地方啊？”幸子還真是猜不到。“就是馮二雷住過的下屋工具房啊，你忘了，還是你跟何秀姑一起收拾布置的雙人床呢……”蘭姨馬上說出了具體地點。“住那裏倒是行，可是被秀姑姐發現了，咋向她解釋呀？”幸子還是十分擔心。“不用你解釋，回頭出了問題都包在蘭姨身上——快跟蘭姨來吧，還有驚喜給你看呢……”蘭姨說著，就牽著幸子受傷的手，一直到了下屋的工具房，打開房門，領到了馮二雷新做的幾個木製浴盆給幸子看……“天哪，他真的給做出來了呀，咋一下子做這麽多呀？”幸子一看那些嶄新漂亮的木製浴盆，立即想起了與馮二雷之間的林林總總，點點滴滴，那顆被踏碎踩爛的心立馬舒緩了過來，用包著紗布的手，撫摸那嶄新的木頭，甚至深呼吸，去嗅那些木頭散發出來的清新氣息……“當時馮二雷就說，與其修補那個舊的，還不如照樣再做個新的，反正工具也有，木頭也足，而且他還手拿把掐地有這個手藝--我聽了，就對他說，要做就給蘭姨也做一個，他聽了就答應了，我就又說，要做就再給湯子怡也做一個，他答應了，最後我說，要做就給幸子也做一個，他居然也答應了……”蘭姨故意將其中的一個，說成是馮二雷專門為幸子做的，這就是蘭姨說話的藝術，和做人的訣竅。“真的呀，可是，為啥要單獨給我做一個呀，我跟秀姑姐一個就夠了呀……”幸子倒是提出了異議。“傻丫頭，你還能一輩子跟何秀姑在一起呀，將來要是嫁人了可咋辦呀，還能跟何秀姑用一個澡盆呀……”蘭姨馬上這樣解釋說。“哎呀蘭姨，誰說我要嫁人了，我這輩子肯定不會嫁人了……”幸子說的還真是心裏話，這輩子，還真沒想過要嫁人的事兒。“嫁不嫁人我說不準，可是用不用得上這個浴盆，我敢打賭，肯定能用得上，這不，還沒等咋地你，今天晚上你就能用上了……”蘭姨還真會隨機應變。“哎呀蘭姨，我的手受傷了，我自己沒法洗澡了呀……”幸子其實已經欣然接受了。“那怕啥，不是還有蘭姨呢嗎，到了晚上呀，蘭姨親自給你燒水，親自幫你洗澡，保證讓你第一個享用一下馮二雷的超凡手藝……”蘭姨居然這樣大包大攬下來。“蘭姨……你比我娘對我都好，我認您做幹娘吧……”幸子感動得淚流滿麵，一下子跪在了蘭姨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