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抄家
“放開她,你走;還是你把命一起留下,自己挑一個。”
寒光淩冽,殺氣騰騰。
很多年沒有人見過如此殺氣外放的陛下了。
月痕嚇得手一顫,利刃不慎割破了楚蘭舟脖頸的皮肉,血絲滲了出來。
司徒耀眼中的殺意越發深重,“沈月痕,你若敢再傷她分毫,我敢保證,你們誰也走不出這個太廟!”
月痕咬緊牙關,生生手的忍住顫抖。
以前他怎麽就沒覺得這皇帝這麽可怕過呢?
偏偏是這個時候……
月痕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之中司徒耀身後道,“陛下回頭看看吧,禁衛軍堅持不了多久了。要麽讓我帶著貴妃離開這兒,要麽,所有人都是在這裏。”
他說的話,斬釘截鐵。
司徒耀並沒有回頭。
但也聽得見,破空聲停下了。
毒箭停歇了。
可禁衛軍也已經漸漸失去了戰鬥力,體力不支。
反觀北境大軍,士氣高漲,越戰越勇。
人群中,似乎哀嚎聲聲。
司徒耀頭也沒回,如冰淩的目光死死盯著沈月痕手中的刀。
楚蘭舟從頭到尾都沒有慌過。
反而還能鎮定自若的安撫司徒耀道,“陛下,我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
司徒耀看向她的目光,瞬間柔和了許多,“丫頭,我不會讓你有事。”
丫頭啊。
他一直嫌別扭的稱呼,他還是叫出口來了。
其實回想起來,司徒耀喊她最多的,除了連名帶姓的楚蘭舟,就是丫頭啊。
可後來為什麽不叫了呢?
而漸漸站到高處的馮勝武,卻還在叫囂著,“陛下,都怪這逆臣之後的妖妃禍國殃民,隻要這妖妃一死,臣等一定立刻退出太廟!”
那些疲於奔命的文武百官原本無暇顧及什麽薑家後人,什麽逆臣之女,可人性使然,馮勝武反反複複說了這番可以讓他們有一線生機的話,他們便如掉入懸崖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也不肯放了。
竟然也開始跟著勸:“陛下,那薑牧恒可是通敵叛國的罪人!罪臣之女,豈能伴駕深宮?倘若她心有不軌,陛下危矣!”
“是啊陛下!馮相都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陛下您啊……”
月痕這邊也苦勸著楚蘭舟,“雁容姐,你就跟我走吧!算我求你了,晚了就真的來不及了!”
楚蘭舟看了司徒耀一眼,忽然就笑了。
月痕他其實什麽都不知道,但是他清楚月笙哥的能耐,所以他堅定的站在他自己認為對的的立場上、並且作出能對所有人都好的決定。
楚蘭舟覺得,這個少年,從未辜負過她的信任。
澄澈幹淨的眼眸裏綻出笑容來,朱唇輕啟,“陛下,那麽,我就隨月痕走了。”
“楚蘭舟,你想幹什麽!”司徒耀一下慌了。
楚蘭舟笑道,“他們不是要清君側麽?那我便讓他們如願好了。”
說完,轉頭對著月痕笑,“走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月痕重重點頭,有了楚蘭舟的配合,和陛下的遲疑,他施展著輕功,從容離去。
竟然也沒人去追。
興許是因為,陛下能使喚的禁衛軍,都癱在地上,使不上力氣。
而被左相馮勝武控製著的北境大軍,就是追,也是追上去殺人滅口的。
所以,無數雙眼睛,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們就這麽從眼前溜走了。
馮勝武得意地笑了,哈哈大笑,“陛下,您瞧見了,這就是您一心維護薑貴妃。她竟然可以隨隨便便就跟一個男人走了。”
那些貪生怕死的官員很大一部分跟著紛紛起哄。
這簡直是荒謬。
留下有人要她命,走又是錯的。
也不知道,他們眼中,旁人要如何做,才能令到他們滿意。
司徒耀眼底的溫度一點一點褪盡,餘下一片寒霜。
“左相馮勝武犯上作亂,意圖弑君,罪大惡極,殺無赦!”
“左相馮勝武,為一己私欲,羅織罪名,製造冤獄,構陷大將軍薑牧恒,使國失棟梁之才,罪無可赦,殺無赦!”
“左相馮勝武,結黨營私,賣官鬻爵,裏通外敵,樁樁罪名,罄竹難書,罪不容誅!殺無赦!”
司徒耀提著劍,朝著馮勝武一步一步走來。
馮勝武身前分明還有無數軍士,可卻覺得瞬間宛如黑雲壓頂,寒風撲麵!
殺氣灌入風中,令人窒息。
下一刻,高台上的王德竟然接著陛下的話說道:“馮勝武之罪名,實乃一人所為,陛下念眾臣被蒙蔽,若有主動交代案情者,從寬發落。若有知情不報,包庇護佑者,與其同坐,誅三族!”
此話一出,那些原本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官員紛紛變了臉,有人當即就嚎了起來。
情勢急轉直下。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接下來的一幕。
原本癱在地上,已經體力不支氣喘籲籲的禁衛軍,卻接二連三重新爬了起來。
而且個個精神抖擻,目光犀利,鬥誌昂、揚。
原本信心百倍的北境大軍忽然就蔫兒了。
這擺明了是一個局,請君入甕的局。
已在局中,如何是好。
可他們,也都隻是聽令行事罷了。
北境的軍士們麵麵相覷,握刀槍的手,都猶豫著抬不起來了。
陛下站住腳步,沉聲道,“馮勝武犯上作亂,乃一人之罪,朕隻誅賊首逆魁!不知者無罪!”
瞬間嘩然。
而城牆上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也不知何時,悄然消失。
北境軍士心頭這口氣一鬆,手腳發軟,直接丟了武器。
馮勝武這下徹底慌了,扭頭就要跑。
可他本就在重重包圍之中,如何跑的了。
馮勝武持著凶器還準備放手一搏。
結果便是眾軍士一擁而上。
……
風光一時的馮相,入了天牢。
曾顯赫無比的馮府,敗如山倒,樹倒猢猻散。
馮家眷屬,從大到小無一例外,全數下了大獄。
就連宮中的兩位昭儀娘娘,竟然也不能幸免,都被奪了封號,打入冷宮。
當初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今是一人受累全家遭殃。
所有人都一起入了地獄。
再無生路。
朝中曾為馮黨的那些個官員人人自危,紛紛主動交代馮勝武的諸多罪狀。
而向來生氣被馮勝武踩著一頭卻爭不過他隻能自己生悶氣的右相崔世傑,更是迫不及待的搬出了許多他“搜集”已久的罪證。
可朝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右相其實是馮相忠實的擁護者呢?馮相幹的缺德事,他哪一件沒沾?
若非是將逢迎拍馬甘為走、狗的那一套學到了極致,他又如何在馮勝武的手下安然當了這麽多年的,右相。
而被視為馮家一部分的顧家,處境與馮家幾乎是如出一轍。
該下獄的下獄,該奪封號的奪封號。
互相厭惡的人,終究是要在冷宮之中相遇的。
終此一生,也隻能相看兩厭。
就連宮中那位死去的皇後,也被奪了皇後封號,以妃禮下葬,葬入妃陵。
……
一切發生的都太快了。
太子冊封,左相作亂,陛下平叛。貴妃失蹤……
那日的動蕩中,琛兒早早被英娘保護著,隨著太後躲入殿中密道離開,所以並沒有收到波及,隻是一點輕微的驚嚇。
可回來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不笑時很哀傷、笑起來很溫柔的貴妃娘娘了。
……
薑家舊案被陛下命三司重啟。
但薑家舊案涉及先帝,當事者也早已去世,有關知情者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案件撲朔迷離。
可就是某一天清晨,一個包裹被送到刑部大堂上。
那日,刑部的人推開門,便看見桌上擺著包裹,打開,裏麵是一封血書,落了大將軍薑牧恒的印章。而與那封血書一起的,還有大將軍的印章。
血書字字泣血,是大將軍向先帝訴說行軍布陣計劃被泄露,軍中有奸細,將士慘死,他遣人冒死突圍,為的,是為死去的將士們討回一個公道。
公審那日,人山人海。
而馮勝武從入了天牢,便一言不發。
上了大堂還是一語不發。
因為他在等,等遠在邊關的那個人。
陳大輝。
北境大軍是在他的手上控製著的。京城他鞭長莫及,可北境便不一樣了。
九城兵馬去馮府抄家時,大夫人郭氏已下落不明。
所以,下獄的馮家人裏麵,並沒有郭氏。
如今,郭氏應該已經到了北境了。
在陳大輝掌控的西北,如魚得水。
隻要陳大輝依照計劃揮師南下,又有何懼?
馮勝武自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他還在等陳大輝,絕不是因為他相信陳大輝是個信守承諾的真君子,而是他手上握著陳大輝想要的人。
陳大輝不喜歡他,甚至是討厭他,但是不妨礙他們之間有交易。
“堂下犯官馮勝武,對於大將軍薑牧恒血書所控訴,以及同僚檢舉的罪名,你可認!”
馮勝武不動如山,反而氣定神閑掃了上首的三位官員一眼。
堂上的刑部尚書也曾是馮相一黨,在馮勝武手底下卑躬屈膝慣了,抹了一把汗。其他兩位也好不到哪裏去,都是自己心虛。
陛下便衣在旁,今日權當是來旁聽,目光卻一直在人群之中搜尋。
她,到底是沒來。
他特意沒讓將馮勝武帶入宮中審理,而是選在刑部衙門公審,就是想讓所有老百姓都可以來看。
讓她,來看。
那日是她自己選擇跟沈月痕走的。
她明明可以不走,卻還是走了。
是她早就想離開了,卻沒有找到好的理由,如今便順水推舟。
可就連今日,她也不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