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馮勝武,反了
終於到了太子冊封大典這日。
帝妃親臨,太後親至,百官齊聚,隆重非常。
楚蘭舟與司徒耀同穿一襲墨色征服,司徒耀身上繡的龍騰四海,她裙上繡的百鳥朝鳳。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以這樣的方式與他再這般肩並肩站在一處。
冊封貴妃時雖然風光,可終究不真實。
如今的她尋回了舊時記憶,這一瞬間,仿佛彌補了當年司徒耀毀約的遺憾。
有那麽一刹那,她幾乎要覺得,從馮佳雪冊封為後的那一刻起的人生,都是虛假的。
……
從前一直是左相馮勝武擔任宣讀告天祭詞的,這一次,換成了右相崔世傑……哦不,崔世傑的遠親,禦史中丞張成靜。
當初,寒天雪地裏,張成靜被陛下卸了袍冠,逐出宮去時,崔世傑便是最著急跳出來的。
雖然是遠的很遠的表親,但畢竟是親戚。
從前崔世傑一直覺著自己隻是在馮勝武的手底下當右相,形同虛設,如今,卻覺得,連張成靜也逐漸的爬到他頭上去了。
他心中自是不滿。
可張成靜是陛下欽點的。這次連馮勝武這左相都沒撈到好處呢,想到這一點,他心裏頭便舒服多了。
何況,宮裏還停著個皇後未下葬。
恐怕就是因為這個,他馮勝武想要再繼續風光,也是不可能了。
曾經風光無限的馮家啊,眼看著就不行了呢。
崔世傑心中暗自竊喜。
但一抬頭,猝不及防對上馮勝武陰鶩的眼神,仿佛生咽了個蒼蠅,惡心的咽不進去也吐不出來。
那一頭,張成靜捧著告天祭詞讀的是抑揚頓挫,氣勢磅礴。
“……朕有子——琛,龍駒鳳雛,俊采星馳,有逸群之才,今冊為太子,望爾早成棟梁,盡心竭力,以承繼祖宗之家業,擔社稷江山百姓之重任……”
翰林院大學士們擬的辭藻,自然是頗為酸腐,不過也十分的華麗。
宣讀完畢,便由陛下與貴妃娘娘,領著那小小的男子漢在祭天台上敬告皇天後土。
太後便在一旁靜靜看著。
向天地敬酒。
陛下親授袍冠。
禮畢。
百官齊齊跪拜,高呼太子殿下千歲。
琛兒竟也不怯場,在司徒耀、楚蘭舟以及太後英娘等人的陪伴中,鎮定自若地看著下跪的那些人,然後擺了擺嫩白的小手帶動胳膊,稚氣的嗓音清亮道:“免禮,平身——”
這一句他可學了好多好多遍了呢。
跪在地上的百官都紛紛一顫,不可思議地抬頭起來看。
那小小的太子殿下,竟也學了陛下的幾分精髓。
他們的震驚,都被楚蘭舟收入眼中。
先太子與司徒耀雖不是一母同胞,卻也都是先帝的皇子。兄弟之間,總有些相似的。
而這孩子,長的又頗像先太子,跟司徒耀站在一處,自然毫不突兀。
琛兒扭頭偷偷問她,“貴妃娘,琛兒做的好不好?”
“乖,你做的很好。”楚蘭舟本來想摸摸他的頭,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已。
但是小琛兒已經笑的非常開心了。
英娘瞧著這一幕,心裏頭也是歡喜的。
卻在這時候,她忽然聽見貴妃娘娘在她耳邊低聲道,“保護好琛兒,離開這兒!”
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眼角餘光瞥見遠處亮起白光,眼前一晃,她本能抱住琛兒往地上撲去。
太後那邊也有人護著。
場麵一下就亂了。
王德在旁大喊著:“護駕!護駕!”
禁衛軍湧上前,盾陣衝在最前,首先護著太後和小太子撤離。
而那邊,冷箭“嗖嗖”射過來,都被盾陣擋在了外麵。
這很明顯是來者不善,但陛下這一頭,也顯然是早有防備。
百官尖叫起來,膽小的抱頭鼠竄,膽大的也抱頭不敢動。
而有人看向左相,卻發覺他氣定神閑,甚至在所有人往裏撤的時候,他卻往外衝。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馮相,反了!
禁衛軍從後麵衝出來,而成千的北境大軍也都湧了進來。
馮勝武甚至指著人群之中,被司徒耀護在懷中的楚蘭舟大聲喊道,“薑家餘孽薑雁容,你還要躲到何時!當年薑牧恒通敵叛國,如今你潛伏入宮,意欲何為!來人,隨我同誅逆賊餘孽!”
北境士兵真就隨著他衝鋒陷陣了。
兩邊衝殺起來。
百官抱頭鼠竄,紛紛往後殿跑去。
楚蘭舟卻寒了心。
當年她父親在時,北境軍士是如何的忠君愛國。
如今物是人非,物換星移,本該是保境安民國之利器的北境大軍,竟然淪為馮勝武此等小人謀私的利刃。
而人群之外的馮勝武還在呐喊著,“陛下受這妖妃蠱惑日久,臣等鬥膽勸諫,以清君側!”
清君側,好重的罪名啊!
楚蘭舟冷笑出了聲。
馮勝武恨她入骨她知道,馮勝武想要她死,她也知道。沒想到的是,馮勝武還能這麽給她扣帽子。
楚蘭舟與司徒耀對視了一眼,推開他的手走上前去,“馮相當真是過獎了。我樣貌醜陋,可擔不起這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之名。”
馮勝武恨得牙癢癢,指揮著人遞上弓箭來。
“嗖!”
羽箭破空聲。
幾乎是瞄準著楚蘭舟射出的這一箭。
可沒想到,隻聽見“鐺”的一聲,那支箭簇與刀刃相撞,在空中無力落了下去。
馮勝武氣得跳腳,再度搭弓,卻沒想到另外一隻箭比他更快,“嗖”一下擦過他的弓,力道之大,震得他隻好丟了弓去。
抬首望去。
高處,魏寒江不知何時爬了上去,倒掛金鉤射出的這一箭。
馮勝武怒從心起,下令道,“換箭。”
換毒箭。
馮勝武早有準備,此次已經是下了必殺的決心。
今日他定是要幹出點驚天動地的效果來的。
北境大軍聽命換了箭,一聲令下滿天箭雨。
魏寒江這般指揮著盾陣上前,但還是慢了,暴露在空氣裏的人,一箭穿心。
他自己撿了盾便衝了出去。
司徒耀將楚蘭舟往桌後一推,“躲好,別出來。”便接過王德遞過來的劍與盾,加入戰鬥之中。
就連平日裏看著斯斯文文的王公公,也毫不膽怯,守著楚蘭舟道:“貴妃娘娘請放心,隻要老奴在,任何人要想傷害娘娘,便先要踏著老奴的屍體過去。”
楚蘭舟感激的笑了笑,卻也察覺到不同尋常處。
毒箭是毒箭,但躲在盾陣下的士兵,竟然也開始力竭。
這就不對了。
哪怕戰場上體力消耗巨大,可以寒江的脾氣秉性,他帶出來的禁衛軍不可能如此的弱不禁風,何況他們是沒找到馮勝武要反,早有準備的。
除非……
背後有人動了手腳。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楚蘭舟脖子一涼,便聽見熟悉的少年在她身後道歉道:“……雁容姐,對不起。”
是月痕啊。
楚蘭舟想回頭。
但脖頸上抵著冰冷的利器,她沒法兒回頭。
王德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出,臉色頓時煞白,“貴妃娘娘!”
“沈月痕,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挾持貴妃娘娘!”
底下酣戰的人,也都紛紛頓住。
就連毒箭,都似乎停了。
司徒耀與魏寒江等人一頓,轉身回防,也都晚了。
他們離的遠,而楚蘭舟的人頭已經懸著了。
這麽遠的距離,沈月痕真想做什麽,他們遠水解不了近渴了。
司徒耀咬了咬牙,且戰且退。
“對不起了王公公。我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情。”月痕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咬咬牙,又對楚蘭舟道,“雁容姐,我知道你覺得我這麽做不對,可我有我必須做的事情。”
“你讓他們都停手吧。不然所有人都會死,你也會死。”
所有人都會死。
楚蘭舟暗暗思忖著他的話,突然明白了什麽,叫了王德一聲,“王公公,這太廟之前是不是翻修過?!”
“修過!修過修過!”王德想也沒想,立即脫口而出。
楚蘭舟雙目一閉,幽幽歎了口氣,“我隻道月笙哥為貧苦百姓看診,施醫贈藥,又時常兼顧先生之職,去到城南,親自教導那些孩子讀書習字,卻原來,圖謀的是這個。”
哪怕太廟翻修,是工部主持,也是需要來自民間的泥瓦匠。
沈大夫與那些人最是相熟,想動點什麽不為人知的手腳,又豈是難事?
“月痕,是天南星吧。”
沈月痕:“……”
他遲疑了半晌,點了點頭,但是他站在楚蘭舟身後,怕她看不見,所以又答了一聲,“是。是天南星。”
“我中的天南星,月笙哥找到的獨南藤。如今,天南星在這裏用上了,他倒也是舍得下血本啊。”
月痕欲言又止道,“……天南星,劇毒。一點點,便足以催化這羽箭上所淬之毒,會,會死的……”
楚蘭舟又歎了一聲,“那月笙哥呢?”
月痕沒說話,卻抬頭看去。
遙遙的,城樓上,出現了白衣墨發的男子,白衣勝雪,風流倜儻。
他的身後,有幾個人匆忙一瞥,楚蘭舟便覺得恍如隔世。
那些她以為都不在的人,竟然,都在?
這一晃神,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下一刻,楚蘭舟便被月痕拖著往後疾疾退了好幾步。
司徒耀的劍,已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