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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不可推卸的責任

  楚蘭舟休息了一陣。


  雖然說是睡下了,可她心裏頭牽掛著許許多多事,睡了一會兒便又驚醒了。


  妙玉坐在桌子那兒打盹兒,楚蘭舟剛一動動身子,她便立馬醒過來了。


  楚蘭舟揉了揉太陽穴,問她,“是什麽時辰了?”


  “娘娘,您才剛睡下不到一個時辰,卯時剛過呢。您再睡一會兒吧。”


  “不必了。本宮躺著也睡不著。”楚蘭舟搖搖頭,吩咐妙玉道,“你替本宮更衣,咱們也出去幫幫忙吧。”


  妙玉為難地都把手背到身後去了,“可是娘娘,您這樣身子怎麽受得住啊?”


  楚蘭舟說道:“其他人都受得住,怎麽就我受不住呢。你也不忍心看著晴雨她們在外頭忙得腳不沾地,連口水都喝不上吧。”


  那倒……也是。


  妙玉這才不再反駁,從行囊中取出一身幹淨的便服伺候著楚蘭舟穿上。


  外頭正就如楚蘭舟所言,眾人都忙得昏天黑地的。


  楚蘭舟先去看了柯木朗的狀況。


  阿依朵這會兒守了他大半夜,在阿加的再三規勸下,剛剛才離開,說去眯一會兒。


  不過,柯木朗的情況已經好了許多。


  根據隨行禦醫的說法,他身上的毒已經被壓製住了,暫時不會有大礙。


  楚蘭舟親眼所見的,也是柯木朗臉色有所好轉。


  楚蘭舟便問阿加:“那七巧草的解藥生長在南疆何處?如今去尋解藥,可還來得及?”


  阿加回答道:“貴妃娘娘放心吧,昨夜出事之後,阿加已經在第一時間飛鴿傳書通知我家君上,派人去尋解藥了。大王子身上的毒暫時控製住了,便能來得及。”


  楚蘭舟聽他這麽說,便會心一笑,說道:“那便好。”


  但她臉上的笑意卻未達到眼底。


  阿加的態度,更說明了問題。


  出事的第一時間他便飛鴿傳書回去了,而且從他從容不迫的態度中,半點瞧不出昨晚的著急。


  她總覺得,這人瞞著他們什麽。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


  從柯木朗那兒出來,楚蘭舟便又去了暫時安置傷員的地方。


  隨行的禦醫們已經忙得焦頭爛額,這邊叫著“大夫過來看看”、那邊喊著“大夫快來”,禦醫大夫們真是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好在沒受傷的禁衛軍兄弟們,也都過來幫忙了。這才緩解了一些壓力。


  楚蘭舟一過來,便碰見在換藥,袖子一挽,便上去幫忙了。


  “娘娘,您……”


  妙玉想叫住她的,可她說話都趕不上他們家娘娘動作快。


  “……”妙玉隻得放棄,默默跟著上前幫手。


  楚蘭舟雖然如今背著貴妃的名號,可昔日她也是跟著將士們同甘共苦過來的。


  她眼中,並沒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


  傷員傷在胳膊、腿上,她也毫不猶豫地幫忙換繃帶上藥。


  妙玉在一旁瞧著,都替他們家娘娘暗暗捏了把汗。


  ……


  晴雨也是忙了一宿,都在幫忙收斂那些被炸死在後廚裏的驛館官員。


  楚蘭舟怎麽都放心不下她,在傷員們換藥的事情忙過了一陣之後,便讓妙玉陪著她去看看晴雨那邊。


  晴雨這邊也是忙得夠嗆。


  她眼眶泛紅紅、眼睛哭腫了的不說,眼底都布滿了紅血絲。


  楚蘭舟又心疼又難受。


  但這種事情,能如何勸慰呢?

  晴雨雖然也是經曆過家中變故的。趙家人被發配八百裏,但最起碼還活著。


  她,其實並未親眼見過生死。如今驟然一下子看見這麽多的人死在她麵前,她想要接受這件事,也需要花些時間,慢慢來。


  旁的話說了也無用。


  楚蘭舟輕輕拍了拍晴雨的後背,勸道:“生死有命,天之不測,不是人為能改變的。做人還需往前看。”


  “是,娘娘。”晴雨大抵是怕楚蘭舟擔心她,立馬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信誓旦旦道,“奴婢沒事的。”


  “你啊,有事沒事不是都寫在臉上了麽?要看開也是需要時間的,哪兒是一下就能看開的。別為難知己。盡力為他們辦好後事吧。”


  “……是。”晴雨哽咽著,幾乎要哭起來,旁的話也不敢多說。


  ……


  辰時過半。


  派去附近縣衙求援的人才回來。


  還帶回來兩名大夫,兩個廚子,以及一車藥。


  而,驛館這些遇難官員的家眷,也坐著馬車,一道來了。


  認屍來了。


  或兄弟、或父母,或妻兒,見到那些燒焦的屍首,都哭得死去活來。


  可就那樣,也是稍微整理過的。好歹,給拚回了全乎人。


  楚蘭舟的原意是,等過兩日,遇難的官員的遺容再弄的好些了,再請他們的家眷來認屍,沒想到府衙的人動作這麽快。


  事已至此,也沒辦法了。


  阻攔也是攔不住的。


  那幾名驛館官員的家屬在停屍的房間門口哭得傷心欲絕,哭天搶地的。見了屍首,還有的哭得背過氣去,楚蘭舟猛掐人中才讓人蘇醒過來。


  他們嚎啕大哭,又咒罵著,“是哪個天殺的心這麽狠,好端端的人,這才幾天不見,就成了這副德行了!”


  “挨千刀的貨啊!就不怕天打雷劈啊……”


  罵聲伴隨著哭聲,聽得人鼻頭發酸,眼眶發熱。


  也有親眷罵著罵著,便念叨起來,“都怪那什麽貴妃,好端端的要去什麽南什麽疆。她要是不去,我兒子就不用死了!”


  “可,可不能胡說啊。”府衙來的師爺連忙製止她。


  妙玉也聽不下去,想上前糾正,我們家娘娘可是未來兩國的百姓,才這麽千裏迢迢的走一趟南疆。這怎麽能怪到她頭上呢。


  可她這番話沒機會說出口,便被楚蘭舟給攔住了。


  那婦人也就是四十出頭,是死去的,驛館裏最年輕那位驛丞的母親。


  楚蘭舟低聲道,“父母親養大孩子不容易,培養成才更不容易。白發人送黑發人,更是人間慘劇。”


  她頓了頓,嗓音也一度哽咽,“她若是罵幾句心裏便能痛快,也總好過憋在心裏吧。”


  曾幾何時。


  她黑發人送白發人的時候,都痛不欲生。


  何況人家是父母雙親,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成了焦屍。


  心中之痛,更見一斑。


  而且,那婦人說的也沒錯,要不是她,他們興許就不用死了。


  她明知道昨夜很可能會有刺客,她便該提前通知到所有人都提前做好準備的。


  可她還是倏忽了。


  這麽多人,都死在了火石烈焰之下。


  她要負不可推卸的責任啊。


  楚蘭舟心口悶悶地疼著,喉嚨忽然一甜,她扯著帕子一接,卻是大口的猩紅色。


  楚蘭舟一時怔住。


  “娘娘!”妙玉也看見她手上捧著的一口血,臉色都嚇白了。


  “娘娘,您怎麽了?”


  “沒,沒事啊。”楚蘭舟毫無感覺似的,麻木地搖搖頭。


  可話剛一說完,她的眼前便是一黑。


  什麽都抓不住,隻能看見妙玉的臉近在咫尺,嘴巴張張合合,著急地喊著什麽,她卻什麽也聽不見了。


  好累啊。


  她突然,好想娘親。


  娘……


  做人真的好累啊。


  ……


  夢。


  是夢吧。


  那個生著一雙桃花眼的男人衝著她笑,說道,“待有朝一日,我登上帝位,必以江山為聘,娶你為妻,讓你做我的皇後。”


  他,已經有皇後了。


  他的皇後,是天下第一美人。


  是馮相的掌珠。


  馮佳雪。


  她年輕,漂亮。


  最重要的是,她身體好。


  她,肯定會給他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不過,那都與她無關了。


  月笙哥都已經告訴過她了,即便沒有蜜餞裏的避子藥,她,也不可能會再有孩子的。


  早在當年,她在天牢之中受了刑,孩子沒了之後。她的身子便傷了。


  是好不了了的。


  她已經知道了。


  可她還是好難過……


  心,好痛。


  ……


  在陣陣的心痛與糾結之中,楚蘭舟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一睜開眼,便瞧見一雙憂心忡忡的眼睛。


  是,妙玉。


  楚蘭舟頭還是很沉。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眼前的人才看的真切。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您若是再不醒,我們真的要自刎謝罪了!”


  妙玉歡喜地說道,恨不得要蹦起來了。


  “我,我……”楚蘭舟張了張嘴想說法,喉嚨裏卻幹如刀割,發聲都很困難。


  妙玉立馬心領神會地倒了杯水,扶她起來給她喂下去。


  如此喝了兩三杯,楚蘭舟喉嚨裏的幹熱才緩解了些許。


  她啞著嗓子問:“本宮,是怎麽了?”


  “娘娘,您還說呢,那日您在停屍房那裏,看驛館官員的家眷認屍。突然就吐了血,然後人事不省了。可把奴婢們嚇死了。”


  “那日?”楚蘭舟注意到她的措辭,心裏不禁“咯噔”一下,“本宮,又昏迷了多久?”


  “不多。”妙玉歎氣道,用手比了三個手指頭,“三日。”


  三日。


  她倒是挺能躺的。


  外頭那麽多事情,她居然一躺就是三日。


  楚蘭舟心下暗自嘲弄道,立刻又問:“傷員情況如何?死者可曾入殮?大王子呢,魏大統領呢?”


  “娘娘……您才剛醒過來,連自己都不關心。您知不知道,沈大夫說,您差點就醒不過來了。”


  楚蘭舟聞言怔了一下。


  這麽嚴重麽?

  “本宮這病怏怏的身子骨給你們添麻煩了。”


  若是以前的她,如何會這麽狼狽。


  妙玉:“……”她遲早給他們家娘娘氣死了。


  楚蘭舟才不理會她朝天翻白眼的模樣,徑自又問道,“你還沒回答本宮,傷員情況如何?死者可曾入殮?大王子呢,魏大統領呢?”


  妙玉見拗不過她,這才說道,“傷員的傷勢都逐漸好轉了。驛館的官員的屍首已經被他們家的親眷領回去了。依照您之前吩咐的,讓縣衙門先行調撥一筆款項,對他們家的家眷進行撫恤,事後再向陛下稟報。”


  “大王子在您昏迷之後不久便已經醒了,公主殿下也接到南疆的飛鴿傳書,說解藥在來的路上。至於魏大統領……”


  妙玉說著,也不知是因為不屑還是什麽,竟然又朝天上翻了個白眼,才說道,“他啊,早就生龍活虎,活蹦亂跳了。完全跟沒事人一般。”


  楚蘭舟頓時鬆了口氣。


  “那本宮就放心了。”說著話,她露出放心的笑容來。


  “娘娘,您放心什麽呀?那魏大統領,咱們遇刺,死了那麽多人,傷了那麽多人,您也躺了好幾日險些醒不來,就他魏寒江這個使團的護衛隊長,一根毫毛都沒少,就受了那麽一點輕傷,養幾天就生龍活虎的。您說,他這算是什麽狗屁的護衛隊長啊!他是來保護您的還是來讓您保護他的?”


  “住口!他不是那樣的人!”


  楚蘭舟疾言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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