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陛下有緊要事
因為蘇蘇送進來的消息,薑雁容也沒了看書的興致,便索性收起書冊,又翻起賬冊。
庫房中固定會少的瓷器等東西,她讓晴雨多多主意,可今日交上來的清單,明顯又比上一次盤點的數目要少,而庫房那邊卻沒有任何的取出記錄。
這也就意味著,陛下沒有下旨賞賜給誰,宮中也沒有哪宮的妃嬪來報過要換新的東西,東西卻憑空少了。
這庫房中少了的東西啊,難不成又是去了棲鳳宮麽?
薑雁容的嘴角微微揚起,心中了然。不過,她倒是不知,此時禦書房中發生的事情。……
……
此時,馮府中。
馮勝武忙完回府,第一時間便讓人去把管家給找過來。而且找的很急。
管家馮毅聽說是相爺有找,手上的事情都趕緊放下了,整了整衣冠迎出門,問來的人道:“相爺可有說是為了何事找我?”
“相爺沒說,但看相爺的臉色似乎不太好,馮管家,您可自己小心一點。”來報信的小廝說道。
“好,我會的。”馮毅拍了拍他的胳膊,謝道,“多謝了,你去忙吧。”
那小廝忙說了一句不客氣,便下去了。
馮毅想了想那小廝說的話,又回頭看了看他的屋子,眼底掠過一抹精光,但也很快消失不見了。然後,他便收起所有的多餘情緒,像往常一般,有召必應,匆忙趕去了書房。
書房中。
“相爺。”
管家馮毅剛一推門進來,便見馮勝武在博古架那邊翻找什麽東西。可博古架上的古玩瓷器一件件都擺在那兒了,也沒什麽好找的呀。
“相爺,您這是在找什麽?”
馮勝武聞聲回頭,定定看了看馮毅,衝他招招手說道:“你過來。”
管家馮毅聞言上前兩步,“相爺,您這麽著急找小的來,可是有什麽急事吩咐?”
馮勝武想了想,連博古架也不找了,挨著椅子坐下來,問管家馮毅道,“管家,昨日與你說的事情,你可記牢了?”
“記住了,相爺不是說,要小的派人去尋找陛下那位皇子的下落麽?”馮毅不明所以地說道。
“是,就是這個事。你抓緊時間,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在最短時間內找出陛下的那個皇子如今究竟身在何處。”馮勝武極其嚴肅地吩咐道。
馮毅聽他這麽說,又忍不住疑惑,斟酌著語句問道,“相爺,您緣何如此緊張?是不是,您今日進宮又……碰上了什麽事了?”
馮毅問的很含蓄。
但馮勝武卻是沒打算瞞著他,管家一問,他便說道,“方才在禦書房,陛下已經當著我們幾個老臣的麵提出來說,他要將他那個一直養在民間的皇子接回來,而且指定說,要將那個皇帝過到薑貴妃的名下,交由薑貴妃撫育教養了。”
“這是真的?”管家馮毅一時不敢相信。
但馮勝武一說到此事,臉色便沉如鍋底黑如墨,想來是不會有差了。
管家馮毅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相爺,這可是件大事啊。萬一弄不好,就連咱們家大小姐都……此事,是不是要通知夫人過來,共商對策?”
“我已經讓人去請大夫人了,但是這個孩子的下落,你必須給我找出來,而且要快!”馮勝武用詞十分嚴厲,臉色也是十分緊繃,足可見他此時心中是有多緊張多著急了。
自打這皇帝繼位,他已經許久不曾這般著急過了。可如今這件事,卻是讓他不得不著急。一個弄不好,真要是讓那個寡婦名正言順去撫養皇帝的兒子,那宮中其他沒有子嗣的後妃,也就毫無還手之力了。他們堂堂馮家,怎麽能連皇後都保不住?
皇後,必須姓馮!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了,也不需要馮勝武再說什麽,管家馮毅便什麽都明白了。
馮毅擲地有聲地說道,“小的明白了,我這就親自去辦。我一定一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那位皇子給相爺您找出來並帶回來的。”
“好,我相信你。”……
郭氏收到消息,說相爺找她去書房,而且很急,她心裏便隱約有不太好的預感,匆忙打點了一下妝容,便去了書房。
馮毅出來,正好與大夫人郭氏打了照麵,一個要走、一個要進,管家馮毅連忙問了聲“大夫人好”,這才離開。
郭氏看他行色匆忙,心中對先前的猜測便又肯定了幾分。
因為,馮勝武這個極其注重前院後宅分開的,若是沒有萬分緊要的事情,他是絕對絕對不會讓她來書房的。
他既然開了這個口,那便代表,事情可能已經萬分緊急了。
郭氏心中忐忑著,臉上也故作鎮定,一進門,便憂心忡忡地問道,“相爺,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馮勝武見是郭氏過來,立時就站起身,迎了過來,說道,“夫人,此事十分緊急,事關重大,不得已才請夫人前來書房相商的。”
郭氏說道:“相爺請說。”
馮勝武說道:“今日皇帝召見我與其他幾位朝中老臣前往禦書房見駕,可商量了一會兒湘南賑災的後續事宜,以及科考之後的一些事情之後,皇帝便話鋒一轉,說他打算將一直養在民間的皇子接回宮,交由那個薑貴妃撫育教養。夫人,你的顧慮是對的,皇帝他真打算這麽做了。”
“這麽快麽?!”郭氏聞言吃了一驚,“相爺您,可有阻止陛下?”
“阻止?他看上去好像什麽都聽我的,可這個皇帝怎麽可能那麽聽話。他今日既然這麽說了,肯定就已經著手去辦了。夫人,為今之計,咱們必須得搶在皇帝前麵才行。”
“搶在陛下的前麵?相爺的意思是……”郭氏故作茫然。
不在馮勝武麵前露出太過聰明的一麵,是她一貫的原則。
而事實證明,馮勝武是很受用這一套的,他的女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比他還聰明。
馮勝武說道:“我已經讓管家去找了,無論如何都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那個皇子,決不能讓皇帝的人輕而易舉就將他接回宮來。”
“管家去,能行麽?他可是咱們馮府的管家,會不會太過招搖,給咱們馮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放心吧,管家辦事我放心。”馮勝武篤定地說道,“也隻有他去了,我才能放心。”
但郭氏還是不太放心,沉吟了一會兒,又說道,“可這件事畢竟幹係最大,管家經常代替相爺您出麵辦事情,萬一有人認出了管家,豈不是……”要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麽?郭氏猶豫地說道。
她故意留了半句,也不過是要在馮勝武的麵前演戲演全套罷了。
“關於這點夫人不必擔心。他會掩藏好自己的身份的。”馮勝武信誓旦旦的說道,“而且,唯有他去辦這件事我才能放心,因為隻有他有這個能力、知道事情的分寸,而且不敢有二心。他的把柄可還在我的手上呢。無論如何他都會辦好這件差事的。”
“……既然相爺都這麽說了,那妾身也隻能坐等消息了。”郭氏像是無奈妥協。
馮勝武見她不再爭辯,正才露出滿意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郭氏端起茶盞呷了一口茶水,又接著說道,“相爺,您派了管家去尋那位皇子的下落,咱們也不能就這麽坐著幹等消息。妾身以為,明日還是要再進宮一趟,去與雪兒說一說才行。”
“嗯,夫人的考慮是對的。雪兒個性衝動,也不知道是像了誰,你一定要安撫好她,事情尚未有消息之前,叫她千萬別胡來。”
“妾身明白。妾身一定不會讓她胡來的。”
“那便好。這個時候她若是再輕舉妄動,連累的,可不止是她一個人了。”
郭氏連忙點點頭。
後麵,郭氏又與馮勝武說了好一會兒,都是關於後續找到了陛下養在民間的皇子之後,該如何辦的細節。商量了許久,有了一個他們都滿意的方案,郭氏這才離開。……
走出書房後,郭氏回頭看了一眼,心中卻忍不住冷笑道:古時有齊宣王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今日的馮勝武自詡聖人,也不過如此而已。
他方才說,後續的事情,還是要先找到陛下的皇子才好拿主意,但其實,他已經迫不及待要去白氏那個狐媚子那裏尋求安慰了。
博古架上的瓷器古玩都有移動的痕跡,平日裏這書房的打掃工作都是她親自負責的,並不假他人之手,一應東西動沒動,她一目了然。而某人……卻在這書房中藏了催情的汙穢之物,也不曉得是從那個賤蹄子那裏得來,要與那白氏比翼雙飛用的。若是去別人那兒,可不見得他有這般用心過。
思及此,郭氏眼底的冷意更濃。
不過,眼下保住她女兒的後位,才是重中之重。否則,他們母子三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屆時被白氏那個狐媚賤蹄子得了便宜,她就是做了鬼都不會甘心的!
……
雖然陛下在禦書房裏同諸位朝中元老說的話是比較隱秘的,但畢竟不是什麽不可對人言的秘密,不知為何,陛下要接那位養在民間的皇子回宮並且交由薑貴妃撫育教養的消息,便在宮中諸多宮人內侍之間悄悄傳開了。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下午發生的事情,天還沒黑呢,便已經有不少人知道了。
就連雁回宮中的諸人,也多少都聽見了風聲。
但貴妃娘娘向來懶得理這些個小道消息,陛下也委實不喜歡她們做下人的動不動就拿些有的沒有的去煩貴妃娘娘,於是,晴雨妙玉等人,便也自覺地都沒與薑雁容說起。
薑雁容一下午除了看書、便是看賬冊,對來對去,賬冊上都有大問題。而且越細看,問題越多。
薑雁容便有點為難,這要是帶頭整治皇後吧,會不會有人說她是因為嫉妒,見不得皇後娘娘比她年輕比她漂亮比她更有機會給陛下生個一兒半女的,所以她借著如今正得寵的勢頭、想方設法地要打壓皇後;
可她要是不整治吧,皇後娘娘可是帶頭虧空庫房,旁人若是都跟著有樣學樣,長此以往那還了得?宮中府庫遲早得被搬空了不可。屆時,她這個打理後宮的人,找誰哭訴說理去?
思來想去,薑雁容決定,今晚趁著晚膳,一定要與陛下攤牌,好好說說這件事情。
她是寧可被人說她善妒、打著治理後宮的旗號鏟除異己,也不願意背鍋的。背鍋當替罪羊,就不是人幹的事。
不過,晚膳時,陛下卻是沒給薑雁容這個機會。因為,臨到用膳了,陛下竟然派了小安子來說,陛下臨時有要緊事,走不開了,請貴妃娘娘先行用膳。
薑雁容窘:“……”
難不成陛下與她心有靈犀,是知道了她要給他添麻煩,於是提前事先避開了她?這陛下怕是個神算子吧。
但薑雁容不知道的是,他們家陛下派小安子來說的要緊事,的的確確是要緊的。
臨從禦書房離開時,王德突然來報,說宮外來了消息,喬老那邊有動靜。
陛下二話不說,吩咐小安子去跑一趟,便匆忙換了身裝束打扮飛馬出宮了。
小安子隻知道陛下有十分緊要的事,卻是不知那緊要的事情究竟是什麽、到底是有多緊要。
……
用過了晚膳之後,薑雁容便在小書房等著。
她尋思著,陛下就是有再緊要的事情,忙個一個兩個時辰的,也就該忙完了。夜裏他總該要歇息的吧。
但薑雁容臨摹了好幾幅字帖,又生怕自己個兒回頭見了陛下光跟他賭氣鬧脾氣,會忘了正事,還將賬冊中所有的疑點都給重點一條條地摘抄出來。
這般一通忙活之後,夜已漸漸深了。
妙玉來添過兩回燈油了,她又怕貴妃娘娘看書寫字燈燭不夠亮要熬壞眼睛,還給他們家娘娘添了一盞油燈,薑雁容太過認真專注於臨摹字帖與摘抄賬冊條目,也就未曾太在意時間的流逝。
不知不覺間,薑雁容抄著抄著眼皮子直打架,於是將兔毫的筆往那一擱,便趴在案頭睡著了。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趴在案頭睡著的薑雁容依稀是夢見自己踩著個深坑,猛地驚醒過來。
醒來後,她的眼皮子便一直跳,心也慌慌的,好像是能預感到什麽不好的事情。
薑雁容連忙喚了晴雨入內,這會兒妙玉已經先去歇著了。
“晴雨,什麽時辰了?”
“娘娘,亥時剛過,已經子時了。”
已經子時了。
薑雁容恍惚看了看她眼前的油燈,難怪燈油都已經燃去了大半。
她緩了一下神,又問晴雨道:“陛下還沒回來麽?”
“沒有呢,娘娘。”晴雨搖搖頭,說道,“自用膳那會兒小安子公公來過一趟之後,便再沒有消息了。”
沒有消息。這可太不正常了。那位陛下素日裏恨不得一得空便往雁回宮跑,都不願意走了,往常真要忙起來,要晚歸,也定是會派人來說一聲,免得她擔心的。可今日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薑雁容心中的預感越發強烈。
薑雁容想了想,決定去看一看,吩咐晴雨道:“你準備一下,咱們去禦書房瞧瞧。”
晴雨不解地說道,“娘娘,這麽晚了,陛下說不定就快回來了,您還專門跑一趟禦書房,陛下若是知道了,是不是……”又要不高興了。
“沒有什麽說不定的。本宮想去便去了。”薑雁容定定看著她,鄭重地說道。說完,話鋒一轉,又斜睨了晴雨一眼,“還是你覺得,此事不妥?”
“不不,沒有沒有。奴婢這就去準備。”晴雨連忙說道,生怕娘娘要發脾氣了。
“嗯。”
但薑雁容並非生氣,而是試探。
她是在試探,晴雨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薑雁容洗了把臉,準備出門時,又改口道,“不去禦書房了,去長生殿吧。”
晴雨一臉錯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