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由於某位不靠譜的陛下的插科打諢,薑雁容這頓晚膳也算是吃的跌宕起伏刺激不斷。
最後,為了堵住某陛下的嘴,讓他別再繼續胡說八道下去,薑雁容依依不舍地犧牲了一個包子。
末了,眼看著小籠包被吃了之後,薑雁容心疼無比地說道,“可惜了一個小籠包了。”
某陛下也很無奈:“……”這分明是朕吩咐人做的。
可他能怎麽辦呢?貴妃說是“犧牲”,那便是“犧牲”吧。
不過,司徒耀得到了“封口費”,倒是也不鬧了,坐在邊上安安靜靜看著她吃,順帶的,還給她遞了杯參茶,細心叮囑道,“慢慢吃,可別再噎著了。”
原本是體貼細心的,但因為後麵這句多餘的話,陛下便挨了貴妃娘娘一記白眼。……
晚間,薑雁容便對司徒耀說起了顏家姐弟的事情。
司徒耀聽完,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樣的姐弟,倒是難得。可惜了。”
“是啊,瞧他那一手好文章,若不是攤上這件事,金榜題名不是什麽難事吧。”薑雁容也跟著歎道。
司徒耀聞言看了薑雁容一眼,“你連他的文章都看過麽?”
“陛下不是也看了麽?”薑雁容沒好氣反問道。
那時候明明是一起看的,怎麽他反而裝起蒜來了。
司徒耀托腮微笑。皮這一下就很開心啊。
這個沒正形的皇帝。薑雁容斜睨了他一眼,忍不住嫌棄。
薑雁容說道,“隻是可惜了那位顏姑娘了。她弟弟可以三年後再考,可她總不能三年後再嫁吧。姑娘家哪兒有那麽多個三年可蹉跎的。”
司徒耀卻說道,“話也不是這麽說的,若是一個男人非要等女子家道殷實顯赫才肯娶,也未必是真心實意要與她過一輩子的。錯過這種人,何嚐不是老天對顏姑娘的一種恩賜。”
這話聽起來,好像十分有理?
薑雁容想了想,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
翌日,二月十二。會試第二場開考。
滿城赴考舉子又如同前兩日那般,在家屬親眷以及傭人奴仆的陪同下,湧向貢院。
滿城都是為了大考第二場而激動時,沈家藥鋪裏倒是小心翼翼的。
顏姑娘不敢提今夕是何夕,也似乎是怕顏逸飛會問她什麽,給他送了藥送了飯,便借口溜出來,幫忙月痕曬草藥都好。
過午。
一群人穿衣打扮略與人不同的異邦人浩浩蕩蕩地往沈家藥鋪來。
十來個侍衛模樣的男子在藥鋪門口分兩列排開站崗,最後才是正主,那位無論何時何地都愛擺弄著一把不合時宜的紙扇的南疆大王子柯木朗,隆重登場。
月痕聽見外麵動靜不太尋常,連忙從後院出來看。一見到柯木朗那張笑容過份燦爛的臉,登時歎氣,扶額又搖頭。
“二公子看見本王為何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的,本王今日是來尋人的,不是來給沈大夫添麻煩的。”柯木朗不以為然地打趣月痕道。
你不管是不是來尋人的,都沒少給我們添麻煩。
月痕有滿腹牢騷,但誰讓對方是南疆大王子,是朝廷的座上賓呢,他也就隻能忍了,陰陽怪氣地說道:“大王子怕是找錯地方了吧,我們這裏沒有什麽人是你要找的。”
“不可能!本王可是打聽得清清楚楚才來的。”柯木朗斬釘截鐵地說道。
“月痕公子,出什麽事了麽?”不明情況的顏惠風顏姑娘見月痕匆忙出來,便不放心也跟了出來。
但她哪兒見過這麽大的陣仗,一時又怯生生地往回縮。
可柯木朗一見著她,卻跟見著寶一樣便撲了上來,“是你,就是你了!”
“你幹什麽?!”顏姑娘嚇得花容失色,連忙往月痕的身後躲。
沈月笙這才忙完出來,見這狀況,二話不說便走到了月痕前麵去,挺直腰杆平視柯木朗道,“大王子,您是我朝貴客,我們理當待以為上賓,可您不能這麽欺負一個姑娘家吧。顏姑娘可有何處得罪了你了?”
“不不不,沈大夫,你誤會了。這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前段時間我便聽說這附近出現了一個人很像她,然後我就找啊找,沒想到人在你這裏了。”
柯木朗激動地說道,說著,便招呼他身邊的隨從把一幅卷軸拿上來,又指著卷軸說道,“沈大夫,她很有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啊。”
“你是說,顏姑娘是你要找的人?”沈月笙假作不知情,一臉詫異地重複道。
柯木朗點頭如搗粟,指了指躲在月痕身後的顏姑娘,又讓隨從阿加幫忙展開卷軸。
就見,展開的卷軸上,俏麗的少女梳著兩條小辮子,麵帶微笑,十分活潑可人。
柯木朗指著畫像,又指著顏惠風說道,“沈大夫,你自己看看,她與畫中人像不像?”
沈月笙自是見過這幅畫,也清楚顏惠風與畫中人有幾分相似的,但還是配合著柯木朗裝模作樣地看了看畫、又看了看顏惠風,遲疑著點了點頭。
“……真要仔細看,的確是有幾分相似的。”
“我就說嘛,英雄所見略同!沈大夫肯定也這麽認為的!”柯木朗激動手舞足蹈,連那把最愛炫耀的折扇都收起來別在腰間了。
沈月笙扯著嘴角笑了笑,但笑容很快便消失了,他複又一臉嚴肅刻板地說道,“可大王子也不能因此就對人家姑娘無禮吧。”
柯木朗:“……”這怎麽到他這兒,話都被他說了呢。
柯木朗清了清嗓子,往後退了一步、兩步,才說道,“是,沈大夫教訓的是,是小王魯莽了。”
他說著頓了頓,又轉而看向還躲在月痕身後的顏惠風,說道:“姑娘你別緊張,我沒有惡意的。委實是,你長得與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太過相似。但我這兒,隻有好多年前收養了她的那戶人家口述繪製出的她的畫像,我,就是想讓你來看看。你……你千萬別見怪。”
顏惠風弱弱說道,“……我有父母、有弟弟,有名有姓我姓顏,不可能是你妹妹。”
“那你先看看畫像再說好不好?”柯木朗連忙將畫像提起來,往前走了兩步。
但他這個舉動,卻將顏惠風嚇得拉著月痕往後退了好幾步。
“你,你站在那兒就好了。我看得見,畫上的人不是我,隻是與我長得像而已。”
“可我,你分明就……”
“我都說了不可能了。”顏惠風說得斬釘截鐵,全然不給柯木朗說話的機會了。然後便尋了個由頭,溜之大吉了。
“……沈大夫,月痕公子,我……我先去看看逸飛的藥好了沒有。”
可瞧她離開時緊張慌亂的神情,實打實是落荒而逃了。
柯木朗張了張嘴,似乎是有很多話要說,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抓心撓肝地,連手指頭都在表達他此時的糾結。
氣氛有些詭異。
忽然就鴉雀無聲了。
沈月笙歎了口氣,誠懇地勸說柯木朗道:“大王子,我們這藥鋪小,還有營生。您若是沒什麽事,便請回吧。”
柯木朗說道,“可我還沒有……”讓她好好看看畫像呢。
“顏姑娘既然說她不是,那便應該不是吧。您是南疆大王子,您的妹妹可是公主呢,她若真是您的妹妹,怎麽會放著公主不要,做一個平民呢?”沈月笙仍舊不給他說完話的機會,果決截斷了他的話頭。
柯木朗無言以對:“……”
從沈家藥鋪出來以後,柯木朗便納悶兒地問身邊的隨從阿加:“阿加,難不成本王就長得凶神惡煞、說話不足以采信麽?為什麽他們一個個地都不肯聽本王把話說完,都要打斷本王的話。這是怎麽回事?”
阿加有了從前的教訓,便在回答之前先謹慎地請教道:“大王子,您是想聽真話、還是聽假話?”
“廢話,讓你說肯定是讓你說真話,假話本王聽來幹什麽?”柯木朗嫌棄地白了阿加一眼。
阿加聽他這麽說,便鄭重地點點頭,誠懇地說道:“大王子,實在也不能怪他們不肯信你的話,而是這件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了。要是換了是我,突然有個人闖到我家裏來,說我不是我阿爹阿娘的孩子,而是他的弟弟,我也會一時難以接受的。”
“所以你這話的意思是,本王是在胡說八道,胡亂認親?”柯木朗頓時火冒三丈,剛才沒點著的火苗這會兒都要燒眉毛了。
“沒有沒有,阿加不敢!”阿加嚇得連連擺手。
“哼!諒你也不敢!”柯木朗氣呼呼地說道。
說著話,柯木朗又摸出了他那把愛不釋手的折扇,一邊走一邊把玩著,自顧自又說道:“這親認的,的確是有些突兀。認親認親,肯定是要有親才能認啊。可要如何證明本王與她有親呢?”
阿加跟隨在側,看著他們家主子苦惱傷腦筋的模樣,便忍不住搖頭歎氣。
柯木朗走了一段,又側過臉看阿加,問他道:“你好端端歎什麽氣,你們家主子又沒死,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大王子,咱們臨行前,王後不是說,公主身上有信物麽?”
是啊,還有信物呢。
柯木朗恍然大悟,但這一悟吧,他心頭的無名火就更旺了,氣得一扇子砸了阿加的頭上,“你剛才怎麽不說?”
這不是剛才沒想到嘛。大王子您自己也忘了呀。
“……”阿加一臉的委屈。
柯木朗頓住腳步,回頭看了看已經離得很遠的沈家藥鋪,也沒了折返回去的興致,便搖頭晃腦的說道,“時機未到、時機未到啊。”說著話,繼續往前行。
阿加越發弄不懂他們家主子了。
大王子此番來西陵,為的就是尋找公主,但他一直想不明白的是,其實即便是尋找公主,也不必在這西陵的京都一住就是好幾個月的呀。
不過阿加轉念一想,他也從未弄懂過,大王子他究竟是想幹什麽呢。
……
藥鋪裏,柯木朗一行人走後,顏惠風才再度出來,給顏逸飛去送藥。
顏逸飛雖然還在臥床休養,但外麵的動靜他卻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顏惠風放下藥,又要出去,顏逸飛忍不住叫住她,說道:“姐,你怎麽不問問那個人的妹妹的情況,就著急否認你不是他的妹妹呢?”
顏惠風聞言僵住。
顏逸飛又說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的親生父母是何人,當年為何會讓人一個人流落在外麽?姐。”
顏惠風僵住許久,眼眶都紅了。
但她還是忍著哭的衝動,轉回來,說道:“逸飛,我沒有其他的父母。爹娘就是我的親生爹娘,你也是我親弟弟。其他的人,我早就……沒奢望了。”
“可是,萬一……”
“沒有可是,沒有萬一。眼下你最緊要的,便是養好身子。你忍心讓姐姐一直你操心麽?”
顏惠風的態度十分強硬,顏逸飛默默點了點頭,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
約莫一個時辰後,柯木朗去了沈家藥鋪的事情便傳進了宮中。
彼時薑雁容正津津有味的看著《資治通鑒》,不怪陛下總是喜歡看這本書,也不怪有人稱《資治通鑒》是帝王之書,這本史書真真是妙趣無窮。
薑雁容正高高興興做著筆記時,蘇蘇便來送消息。薑雁容手一頓,擱了筆,拆開月痕的來信。
柯木朗已經尋到了沈家藥鋪去了。但依照他的性子,表麵上大大咧咧,實則城府極深,他肯定不會是一時衝動去的。但他卻無功而返麽?
薑雁容思索片刻,吩咐蘇蘇道,“你讓人傳話給月痕,讓他務必留意顏家姐弟的動向。有任何情況,一定要及時來報。”
“是,娘娘。”
蘇蘇說著話便退下了。
但薑雁容心中卻隱隱覺得不安。
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覺得,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難道,會是她多慮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