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你究竟是誰
天公作美。
薑雁容午膳時在同司徒耀說起要出宮去送棉服的事,過午便出了太陽,天空的陰雲散了大半。陽光照在人身上,溫暖又舒服。
薑雁容見天氣好,當下就讓晴雨妙玉準備準備,派了人去稟知了陛下,主仆一行人備車便出宮了。
由於貴妃娘娘說,此行不宜暴露真實身份,她是以富商家眷的身份出行的,於是了就連隨行的禁衛軍也跟著喬裝打扮了一番。
薑雁容出宮時也派人去通知了沈月笙,沈月笙聞訊便趕去同他們會合。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平常沒少蒙沈大夫施醫贈藥,個個都認得他,見是他領著薑雁容一行人來,便十分放心。
而禁衛軍也將帶來的棉衣被服逐一按人頭發放,這些離家千裏挨餓受凍的百姓都喜出望外,甚至有老人家喜極而泣,跪下來對薑雁容哭著磕頭連連謝救命之恩。
他們暫居的屋子也是早就廢棄的舊房子,匆匆忙忙收拾了一番就住下了,門窗都是壞的,屋頂也漏風。薑雁容便說,可以提供木材瓦片那些東西,幫忙修繕屋子,難民更是高興地千恩萬謝,大家商量著,先暫時擠一擠,一間一間開始修。
第二日,木材那些東西便先運過來了一部分,薑雁容做主在難民裏頭挑了一個能管事的,讓他領著大家修繕屋子,也讓朱朱蘇蘇兩姐妹這些天就每日過來幫忙,沈月笙也說得空便會過來看看,一切便都安排妥當了。
在宮外用了午膳,回到宮中已經是未時,陛下大半日沒瞧見貴妃娘娘,十分擔憂,聽聞薑雁容一行人從正門回宮,便匆忙結束了議事,前來雁回宮。
薑雁容前腳剛到,才將鬥篷遞給晴雨,他後腳就進來了。
近日司徒耀國事繁忙,常常都是忙到入夜都不得休息,今日出宮前,薑雁容還聽王德說,陛下今日隻怕會更忙,可他偏偏這個時候就出現了。
薑雁容無奈地笑了笑,吩咐妙玉奉茶,便叫他們都下去了。
“陛下,您這一國之君更應該謹言慎行,您應該知道,這滿朝文武一國上下有多少雙眼睛都盯著您呢。”薑雁容將茶水推倒司徒耀的麵前,一本正經地勸說道。
司徒耀也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道:“的確,皇帝更應該謹言慎行,以作為天下人的楷模榜樣。不過,那都是朝上的事情,入了後宮,便是我自家的家事,與滿朝文武天下人有何相幹?”
“陛下這話他不是違心之論。自古後宮也是朝堂的一部分,您這後宮裏的三宮六院,不也是滿朝文武的千金閨秀掌上明珠麽。”薑雁容托著腮看著他笑。
司徒耀搖頭失笑,無法反駁,索性他呷了口茶。
“言歸正傳,那個人,找著了。”
薑雁容聞言一頓。
“……您說的是,哪個人?”
“那個可能知道當年薑家舊案的知情人。”
“咣當”一下,茶盞摔在桌上,鵝黃色茶湯灑了一桌,也濺了薑雁容一身。
她似乎毫無感覺,猛地便站了起來。
“人呢?在哪兒?”
司徒耀生怕她衝動,忙按住了她,“人在,你先去換了衣裳,人跑不了。乖,去將這身衣裳換了。”
薑雁容捏緊了拳頭,雙目都憋紅了,就這麽盯著司徒耀。
得到他反複保證說人不會跑,這是不情不願地將打濕的裙子換下來。
片刻後,薑雁容換好衣裳出來,王德便領著兩名小太監,將一位低著頭的中年男人給帶了進來。
那人跪在地上便不動了,也不說話,臉上還蒙著黑布。
薑雁容看了司徒耀一眼,他才吩咐王德道,“將黑布拿下來。”
王德依吩咐照做,便帶著其他人都下去了。
偌大的屋子裏,便隻餘下司徒耀、薑雁容還有那名中年男人了。
那名中年男人雖然被王德取下了蒙眼睛的黑布,但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了亮光,睜眼那會兒,正好對上薑雁容直勾勾盯著他瞧的眼神。
“你,是什麽人?”
“你們是什麽人?”
薑雁容幾乎與那人異口同聲。
“你覺得朕會是何許人也?”司徒耀臉色微微一沉,說道。
“卑職叩見陛下!”那人臉色當場就變了,連忙就彎下腰磕了個頭。
“嗯。”
“陛下,這,卑職……不,草民隻是一介山野草民,普普通通,什麽壞事都沒做,勤勤懇懇的做點小本生意,不知……”
“你是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商人,想必你心中比朕清楚。那些廢話就不必多說了,今日找你來,是為了旁的事。”司徒耀冷漠地說道,說著便指著他身邊坐著的薑雁容,又說道:“這位是薑貴妃。”
“傳聞陛下新納了一位薑貴妃,十分寵愛,幾乎形影不離。難不成這就是……”傳聞中的薑貴妃?
中年男人不敢置信地盯著薑雁容瞧,似乎不敢將她與傳聞中寵冠六宮的紅顏禍水對上號。
“連這些你都知道,如今你還說你隻是一介草民,普普通通麽?”司徒耀冷冷哼了哼。
那人識趣閉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道:“……這些,即便是平頭百姓,也多少能聽說一些的。天家之事,咱們老百姓可不得爭先恐後地要打聽一些,以作談資。”
聽他這話的意思,又像是在極力撇清自己的關係。
薑雁容的臉色沉了沉,司徒耀便沒了與他打哈哈的興致,冷冷說道:“你以為你過去做過些什麽,朕會一無所知麽?你以為你的人為什麽會在這兒。事關重大,薑貴妃問你什麽便答什麽,否則,後、果、自、負。”
那人頓時噤若寒蟬,臉色都白了許多。
要不怎麽說天子不怒自威呢,果真好氣魄。
薑雁容與司徒耀交換了個眼神,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問你,你叫何名字,當年在軍中任的何職位?你是當年大將軍薑牧恒的部下,可知當年所謂的大將軍薑牧恒通敵叛國一案的隱情?”
“……卑職名叫錢實,隻、隻是當年將軍賬下的一名衛兵。並、便不知道什麽鷹嘴嶺的隱情。”中年男人哆哆嗦嗦,似乎非常害怕,之前的坦然淡定全都煙消雲散了。
但薑雁容還是聽出了他話裏的破綻,笑道,“果真是軍中出來的,鷹嘴嶺一役想必你也親身經曆了吧?跟隨大將軍的那幾萬名將士不是都犧牲了麽?你又怎麽活下來的?”
“……不不,沒有。貴妃娘娘明鑒,卑職隻是一名小小的衛兵,當年因為一些特殊狀況,並、並沒有參與鷹嘴嶺一役,後來隊伍散了,卑職就回鄉,娶妻生子做一點小生意……陛下,貴妃娘娘,草民說的話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句虛言啊!”
那錢實說著說著便又重重磕了個頭。他的雙手還綁著,這一下磕得急了,用力過猛,“咣”地撞在地上那一下,聲音十分響亮,好一會兒他都沒反應過來。
“錢實?錢實?”薑雁容生怕他有個好歹,急得都站起來了,便要走過去。
“慢。”司徒耀拉住了她的手腕,製止了她上前的行動。
錢實這才慢慢地直起身,半眯著眼一副虛脫的模樣,慘然笑道:“……陛下娘娘恕罪,草民這是磕頭磕的急了,把自己給撞得腦袋發暈,沒事,沒事。沒驚了駕吧?”
“錢實,本宮就問你一句,你可知當年的監軍陳大輝之事!”薑雁容也是急了,厲聲問道。
錢實當下就愣住了。
他在那一瞬仿佛是聽見了一個可怕的代名詞,瞠目而視,麵露恐懼,整個人都僵住了。
“……貴、貴妃娘娘說什麽?陳……陳爵爺,這草、草民當……當然知、知道一點的。當年,陳……陳爵爺正是咱們軍中的監軍。”
好一會兒,錢實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一度試圖掩飾自己的驚慌失措,但還是被打結的舌頭出賣了真實的內心。
他這分明是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下就連司徒耀也按不住薑雁容了。
薑雁容幾個快步上前便抓住了錢實的肩膀,沉聲說道:“你還說你不知道內情,你分明就怕透了那個陳大輝!你告訴本宮,大將軍當年所謂的通敵叛國鷹嘴嶺一役,是不是根本就是人為捏造的?大將軍薑牧恒分明是被人設計陷害,一心等著援兵到達好前後夾擊敵軍,沒成想卻等來了絕路。那是上萬將士的性命啊,那是一位忠肝義膽的大將軍至死都不敢相信的慘劇啊。他慘死自己人之手,還要被人扣上這千古罵名,你就沒有半點憐憫之心?你也曾是大將軍薑牧恒部下,你應該深知大將軍的為人,薑家一門背負罵名,他們為國盡忠的下場如何,你身為知情人存活至今,難道心中就沒有半分的愧疚麽?難道你就不曾想過替大將軍洗刷冤屈,讓他泉下有知能夠瞑目麽?!”
薑雁容的質問字字血淚,如杜鵑啼血,也猶如一把把的刀子,紮在了錢實的心頭。他打了個冷顫,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難以置信地望著薑雁容。
“你……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