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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孽緣啊

  “而不是像什麽坊間傳聞說的,說她是朕的心上人。”


  司徒耀看著薑雁容,一字一頓,肯定篤定以及確定。


  薑雁容詫異地望著他,“陛下?”


  司徒耀鄭重點了點頭,不再解釋。


  這話他不僅是說給她聽,也是他說給自己聽的。


  過去他不敢承認,可結果又如何?


  怯懦並非帝王之德。


  一味退讓也不會換來敵人的仁慈,反而隻會讓敵人越發得寸進尺。


  思及此,司徒耀忽然看著薑雁容說道,“你若真想知道薑家當年滅門的真相,朕可以和盤托出。但前提是,你必須發誓,不許自己去報仇。”


  薑雁容腦子裏“嗡”的一下,頓時一片空白。


  良久,她才緩過來,激動的抓住司徒耀的胳膊問道:“你知道當年薑家滅門的真相?全部真相麽?”


  “還是操之過急了。”司徒耀自言自語道。


  薑雁容激動地往前撲去:“什麽操之過急,你說你知道薑家滅門的真相,是不是真的?幕後是不是真的有主使?主使者是誰?”


  “這件事還是待你養好了身子再說吧。”司徒耀猝不及防被她推著退了兩步,眉頭微微蹙緊,心中懊惱不已。


  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開口的。還是操之過急了。


  她如今的情緒根本不適合說這個問題。


  “為什麽要等我養好身子再說,我現在就想知道。”薑雁容追問再三,情緒無比激動。


  說著話她的動作又停滯了一下,像是喘不過氣來。


  司徒耀連忙扶她坐下,“你看你,你太激動了。若是現在就告訴你,你在衝動之下一定會做出傻事的。一切等你養好了身子再說吧。”


  “我不會衝動,你究竟知道什麽,你告訴我,通通告訴我。”薑雁容掙紮著要起身,司徒耀臉色一沉,朝著外頭喚道:“晴雨,傳太醫。”


  “不要,不要叫太醫。”薑雁容死命抓住司徒耀的手,“我不要太醫。”


  她討厭太醫。


  從心裏最深處討厭太醫這個詞。


  仿佛在哪兒聽過,太醫對她說過什麽話。她不記得是什麽,也不記得是在什麽時候。


  可就是,很討厭,很討厭。


  看見她排斥的神情,司徒耀的心像忽然被刺紮了一下,心口疼得驟時縮緊。


  她記得。


  她依然還記得。


  她明明什麽都不記得了,卻還記得她不喜歡太醫。


  難道是那時候太醫在她床前說:“……孩子怕是救不回來了。隻能勉強保大人。”


  難道,她還記得?

  晴雨匆匆忙忙進了來,司徒耀比了個“噓”的動作,衝她搖搖頭。晴雨便退下了。


  臨走前,她忍不住朝著貴妃娘娘那兒看了一眼,她失魂落魄,好不可憐。……


  薑雁容就這麽一直重複著:“我不要太醫。不要叫太醫。”


  司徒耀怔怔往後退了一步,又一步。


  他眼中噙著淺淺淚光,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了她……


  可薑雁容的記憶裏,仿佛被人掀開了一角,有什麽她一直以來不願意麵對的、無法麵對的,血淋淋地揭開。


  她想不起來她忘了什麽,可隱約覺得,她討厭太醫,不會是沒有原因的。


  而這個原因,她光是試圖去想,就五內翻攪,腦袋一陣陣地發疼。


  好壓抑。


  好壓抑的感覺。


  是什麽人、是什麽事讓她這麽難受。就像有塊很大很大的石頭壓在她的胸口,氣喘不過來,渾身上下都在疼著。


  ……


  半夜裏,薑雁容迷迷糊糊裏發起了燒。


  沈月笙連夜被召進宮。王德帶著人去叫門,他從被窩裏驚醒,直接爬起來,囫圇換了聲衣裳便上了馬車。


  薑雁容燒的很厲害,分明都燒糊塗了,但太醫一靠近,她就排斥地大叫,怎麽也按不住。


  沈月笙來時看見的,就是這麽個情景。


  王德在門口稟告說:“陛下,沈大夫到了。”


  司徒耀聞聲回頭,看見是沈月笙,便沉著臉掃了那兩個太醫一眼:“行了,都退下吧。”


  “是是。微臣告退!”兩名太醫感激地看了沈月笙一眼,連忙行了個禮便如獲大赦似的奪門而出。


  “你們也都退下吧。”司徒耀又看了看王德等人,王德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便帶著晴雨他們魚貫退出。


  沈月笙什麽也沒說,打開隨身帶著的針包便坐到了床沿給薑雁容把脈。


  好一會讓,才收回手,看著司徒耀問道:“你究竟跟她說什麽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她身子不好不能受刺激的麽?”


  “我,我不是,我沒有……”司徒耀慌地信個做錯事的小孩兒。


  沈月笙忽然想起了什麽,猛地聳起來:“你是不是跟她說了薑家的事情了?你明知道她是個什麽狀況,為什麽還要刺激她?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難不成你好還想要她再死一次麽?”


  司徒耀默不作聲。


  “孽緣,孽緣啊……”沈月笙深深長歎,抽出銀針便迅速落在薑雁容的幾處重要大穴上。


  看他的針法,卻不是尋常的針法,手法極快,針法錯綜複雜。下的幾個穴位更是極為凶險的大穴。


  司徒耀在一旁護法,深秋的天氣,沒多會兒他們就都出了一身汗。


  一番行針下來,沈月笙已經氣喘籲籲了。


  好在,薑雁容已經沒有大礙了。


  她是體內真氣亂走,倒置的經脈逆轉,隻要正過來就沒事了。


  幸好,她如今早就沒有了一身武功。否則,這就不是施針這麽簡單的事情了。


  沈月笙看著薑雁容,忽而笑道:“興許,這就是因禍得福吧。”


  昏迷中的薑雁容呢喃含喊著:“水,水……”


  司徒耀起身要走到桌旁,卻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月笙詫異地要起身來扶他,他搖搖頭,扶著桌子站起來,勉力支撐著倒了杯水端到床邊。


  沈月笙自覺地讓開了位置,司徒耀稍稍扶起薑雁容,小心的把水一點一點喂進去。


  可她到底還在昏迷中,要喂進去水不容易,一杯水根本喝不進去一口兩口的,其餘的全都灑下來了。


  司徒耀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穿的是宮廷繡娘們精修細作繡製的龍袍,扯著袖子就給她擦。


  沈月笙在旁看著,默默倒了杯水遞上去跟司徒耀換了空杯子。


  司徒耀盯著水杯看了又看,索性揭開了薑雁容臉上的麵紗,水滿口飲下,嘴對嘴喂給她喝下。


  他用這種辦法給她喂了兩三杯水,薑雁容才停止了呢喃。


  沈月笙從司徒耀手中接過茶杯放回去,看司徒耀扶著薑雁容重新躺下,又對司徒耀道:“陛下,能不能伸手讓我瞧瞧。”


  “何事?”司徒耀一頓,側目看他。


  沈月笙不作聲,一步搶上前,抓著司徒耀的手便搭在他的脈搏上。


  “脈沉無力,時急時徐……這個時候看果然不準。”沈月笙把著司徒耀的脈苦笑道。


  司徒耀聞言也哭笑道:“怎麽可能會準?”


  碰上她,他就什麽都亂了。


  沈月笙看看床上的薑雁容,又看看司徒耀,語重心長的說道,“陛下中毒不淺,我開的藥記得按時吃。否則你日日接觸毒物,又耗費真氣為雁容護著心脈,長此以往,待日後那毒在你的五髒六腑沉澱深入,我開的藥也無濟於事了。”


  司徒耀原本還想說什麽,但想了想,還是嗯了一聲。


  沈月笙又說道:“哪怕你不為了自己想,也得為了她著想。你若是不能好好活著,往後誰來護著她。”


  司徒耀默不作聲。


  夜風涼透了人心。呼呼地吹著。


  司徒耀替薑雁容放下了幔帳,便徐徐走到了桌旁,他的臉色也不太好,有些發白。


  沈月笙從身上摸出一個青色的白釉瓶子,倒出一顆褐色的藥丸,隨即倒了杯水,將藥丸融入其中,而後遞給了司徒耀。


  司徒耀搖搖頭。


  沈月笙說道:“就當我是為了雁容。”


  司徒耀遲疑了一下,這才接過去,滿口飲下。


  沈月笙看他喝完了,這才給自己倒了杯水,扯著袖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


  “若非為了雁容,我決計不會與你麵對麵坐在這裏的。光是當年絕命門的仇,都足以讓我手刃了你這個大仇人。可是雁容……她能走到如今不容易,我也不希望她後半生在悔恨之中度過。既然你接她入了宮,就好好待她、好好保護她。”


  沈月笙說著,目光一凜,鄭重地看著司徒耀道,“倘若你不能保護好她,我一定會帶著她遠離這個是非之地,讓她這輩子都都不會再見到你。”


  司徒耀沉吟了良久。


  才答了一聲:“我會的。”


  她好不容易回到他的身邊,他又怎麽舍得她再受一丁點傷害。


  司徒耀回頭看了幔帳裏昏睡的人,小心翼翼問道,“我一直不敢問,她臉上的疤……是怎麽造成的。”


  沈月笙搖搖頭。


  司徒耀試探道:“……你也不知道?”


  “不,我希望這道疤的由來等她自己來告訴你。這件事,也不該我來說。”沈月笙說道。


  他在心裏忍不住又暗暗歎道:孽緣啊。


  孽緣啊。


  他們這輩子大概都分不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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