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除了後位,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司徒耀忘了所有,隻恨不得把這張臉刻進眼睛裏。他的桃花眼中淚意盈眶,笑容也似桃花競相開放,驚為天人。
薑雁容抓住了他失神的這片刻,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推開了他,扭頭就鑽進了桌子底下,把自己緊緊蜷縮成了一團。瑟瑟發抖。
司徒耀猛地被推開退了兩步,才如夢初醒。他抓著薑雁容的麵紗,走到桌旁小心翼翼蹲下來,柔聲說道,“你別害怕,你的臉能治好的。我……”
“你別過來,不要過來——”薑雁容失聲尖叫,叫聲中除了抗拒,餘下的便是滿滿的驚慌與無措。……
沈月笙在門口等待半晌,早已心急如焚,聽見薑雁容歇斯底裏的吼聲,就什麽都管不了了,推開禁衛軍就往裏衝,禁衛軍又豈是好應付的,當即就把長槍對準了他的胸口。
王德也是聞聲變了臉色,火急火燎地看了那幾名禁衛軍一眼,著急忙慌跟著往裏趕。
待王德與沈月笙闖入殿內時,他們看見的便是當今陛下蹲在桌前,小心翼翼輕聲細語地哄著躲在桌下的可憐人兒。桌下傳出哭聲嚶嚶,驚慌無措。
“雁容!”沈月笙著急喚道,疾步奔過去。
薑雁容聽見是沈月笙的聲音,茫然無助地就像是落下山崖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瞬間走了盼頭。
“月笙哥——”她迅速從桌子底下鑽出來,直接就向他撲過去。
司徒耀伸手想去拉住她,卻隻碰到了一片衣角。他看著自己抓空的右手,莫名失落。
“雁容?”沈月笙接住了薑雁容,但一看見她此時的模樣,便詫異道,“你的臉?麵紗呢?”
薑雁容搖搖頭,無助地望著他,“月笙哥。……”
沈月笙回頭一看,薑雁容的麵紗正被司徒耀抓在手中。
薑雁容也回頭看了一眼,隨即躲到了沈月笙的身後,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整個人都在顫抖。
在外人看來,薑雁容是受了十足的驚嚇害怕到了極點,才會以這般姿態躲在她認為能保護她的人身後尋求庇護。
司徒耀抓著薑雁容的麵紗,徐徐站起身,王德順著司徒耀的目光看去,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息。
大……大將軍!
這雙眼,這張臉,這,這分明是大將軍啊。
除了左臉上那道疤是大將軍從前沒有的之外,這長相簡直就與大將軍一模一樣。……
王德也看傻了,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可無論怎麽看,那張臉還是那張臉,絲毫沒有改變,事實一再證明他沒有眼花。
王德難以置信地回頭去看司徒耀,看見的,卻是他家主子篤定的眼神。
“是你。”司徒耀盯著薑雁容說道。
“月笙哥……”薑雁容無助地抓住沈月笙的胳膊。
隻這一聲“月笙哥”,沈月笙便徹底明了了薑雁容的打算。他心頭一顫,但臉上很快就順應著局麵作出表情。他臉色微微沉了沉,像是強壓著怒氣道:“陛下,您是一國之君,手掌乾坤,怎麽能這麽羞辱一名容貌受損的女子。雁容很苦。”
司徒耀聞言捏緊了拳頭,他盯著沈月笙,像是憤怒又像是懊惱。
但這個情緒並沒有在他臉上停留很久,他稍稍咬牙,便逐漸恢複了平和。
他上前幾步,把薑雁容的麵紗遞過來,薑雁容嚇得縮回腦袋,躲在沈月笙的身後,連麵都不敢露。
是沈月笙沒好氣從司徒耀手上拽過來麵紗,回過身小心地給薑雁容重新戴上,“沒事了,雁容不用怕。師兄在這兒,沒人能傷害你。”
“月笙哥,我們……回去吧。”薑雁容怯生生拽著他衣角,像是迷路無措的小孩,說話的嗓音都格外小。
司徒耀心中沉痛,痛得他幾乎喘不過來氣。
他就這麽望著薑雁容,低聲呢喃,“你說過你要皇後之位,我們打個商量可好,除了皇後,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我,我沒說過要皇後之位,我我……我什麽都不要,我想回家。”薑雁容躲在沈月笙的背後怯生生的說道。她話裏帶著哭腔,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一樣。
“雁容別怕,師兄帶你回家。”沈月笙輕輕拍了拍薑雁容的後背,小心地將她護在懷裏,不再去看司徒耀這位皇帝陛下要如何決斷,便徑自護著薑雁容往外走。
他懷中的薑雁容垂下眼瞼,但同時也將眼中意味深長深不可測一並藏起。
目送著沈月笙他們離去,司徒耀呆立原地,心口一陣陣鈍痛。
薑雁容可憐兮兮拽著他衣角的模樣、薑雁容躲在他懷中瑟瑟發抖的畫麵,都猶如利刃,一下一下刺穿他的心。
司徒耀腦海中不斷地來回回憶著楚蘭舟闖入棲鳳宮時的那一幕。
那時候,她淚如泉湧,卻仰頭笑出了聲,“司徒耀,你要涼音替你的孩子賠命,那誰來給我的孩子賠命,你麽?”
是啊,那誰給她的孩子賠命?他麽?他配麽?
司徒耀喉嚨一甜,吐出一口血。他的身形一晃便往前倒去。
王德連忙架住他,“陛下,陛下——”
“來人,快傳太醫!傳太醫——”
……
上了馬車,薑雁容的神態便判若兩人。
“月笙哥,你說那個皇帝究竟是有什麽打算?”
“你,有何想法?”
“這兩次見麵,他似乎和我所聽聞的,都不太一樣。”
“兩次?”沈月笙耳尖地聽到一個關鍵詞,“什麽兩次你是在何時見過他的?!”
“沒……”薑雁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她知曉否認也無用,索性就直白說道,“是上次,我獨自一人上街散步的時候,他在車裏我在街上,隻是打了個照麵,並未有真正的交集。”
沈月笙這才放下心來,但剛放下的心很快又提起來,他說道:“今日皇帝的反應你也見到了,你……雁容,你想做的事情太危險了。”
薑雁容卻說道,“月笙哥,那位陛下像是將我錯認成了旁人,楚蘭舟,我若是沒記錯,這是那位已經香消玉殞的大將軍的名諱吧。”
沈月笙點了個頭,心事重重。
薑雁容徑自說道,“月笙哥,你不認為這正是大好的時機麽?若非如此,我一介平民想靠近天子聖駕,豈是那般容易的。”
沈月笙還想說什麽,可他見薑雁容篤定的模樣,忽然就不知該不該說了。
回程的馬車裏,陷入寂靜。
……
陛下病倒了。王德召了太醫來看過,太醫言道:“陛下這是大悲大喜急火攻心,並無大礙,靜養兩日便可。”
可陛下到底是吐了血的,太醫開了藥,也施了針,一點不敢怠慢。
司徒耀在床上整整躺了半日才醒過來。
王德遣退了其他人之後獨自守在床前,隔著幔帳,聽見向來心思不外露的陛下在夢中不斷呢喃呼喚,“楚蘭舟。楚蘭舟……”
他仿佛又回到大將軍落葬的那日,陛下退左右,弘光裏燈火通明到天亮,清早他來請陛下上朝,可入門看見的,是一向無所不能的陛下躲在床腳蜷縮成一團。
陛下他,何曾那般無助過。
而寒食一夜,陛下一頭烏發朝如青絲暮成雪。那是要多痛,才致華發早生。
世人隻道帝君無情,可隻有他知道,大將軍過世後,陛下的弘光殿改名成了長生殿,在那之後,陛下也從不宿在寢宮,更未曾去過任何一位娘娘的宮裏。
他一直守在空蕩蕩的宜歡殿裏。
獨自一人,冷冷清清。
午夜夢回,都在呢喃著,“楚蘭舟。……”
“王德。”
“奴才在。”
王德口快答道,說完才發覺床上躺著的陛下不知何時醒的,他連忙起身,“陛下,您醒了。”
司徒耀“嗯”了一聲,吩咐道:“扶朕起來。”
“是,陛下。”王德答著話上前將扶他坐起。
司徒耀靠著床坐,不知想到了什麽,忽而露出一笑,“王德,你還記得麽,朕冊封婕妤那日,她連命都不要了,都想找朕拚命。她,最討厭成為深宮裏的女人了。她的驕傲,她的倚仗,全都沒有了,還要被困死在深宮,泯然眾人耳,她該有多恨啊。”
王德說道,“陛下,若是大將軍知道您的為難,她一定能明白您的苦心的。”
為難,苦心?
她那麽苦,要她如何能理解。
是他對不起她呀。
司徒耀說道,“王德,你說朕要是再把她召入宮,她會不會再恨朕一次?”
“……”王德一時說不上話。
“你退下吧。”
司徒耀擺擺手遣退了王德。偌大宮殿,金碧輝煌,卻是空蕩蕩的。他望著帳頂良久,忽而發笑,“你恨我也好,忘了也罷,我不想再眼睜睜看著你從我眼前消失了。楚蘭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