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過去27
不可能的,即便他問自己十遍百遍千遍,他的回答都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為了一個白兮雨放棄那麽多東西。
他太清醒了。
越清醒越痛苦。
他也不知自己怎麽想的,張張嘴,對她比了個口型——姑娘。
那是他最愛稱呼她的叫法。
他曾三分輕佻的叫過她娘子,可最後還是滿含愛戀的叫她姑娘。
她是他捧在手上,不忍傷害的姑娘,他一直都希望她會是那個走路蹦蹦跳跳,會開開心心吃著冰糖葫蘆,笨手笨腳做著針線活兒,將鴛鴦繡成鴨子的那個姑娘,從始至終,他都不願意讓她沾染上太多江湖上的東西。
可是啊,江湖就是一個漩渦,她曾經沾染上的東西,他即便耗費力氣也不可能將她救出來了。
有些東西,是生命的底色,沾染上了就洗不掉,就算當事人很想要洗掉,可是總有一些特別熱心腸的人會幫你記住,他們樂意如此,仿佛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著你的過去,就對他們來是一件非常快樂,能夠令他們高興至極,就好像,他們高尚,他們快活。
很多人都是這樣,他們生活在泥濘裏麵,不會想著要從泥濘裏麵掙紮起來,他們隻想伸手也將別人拖入泥濘,隻要這世上有人過得比他們慘就夠了,他們將別人踩在腳下就夠了。
越是高尚的人,越有一顆慈悲的心,越是惡劣的人,越是喜歡以踐踏別人為樂。
生活中的快樂從來不在於比較,你所比較的隻是因為你的虛榮心,你想要證明自己過得比別人好,活得比別人強,可是證明了又能怎麽樣呢?獲得的隻不過是一時的快樂。
江寒月歎了一口氣。
他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他想,其實也不是,有些事他是可以自主的,可是那意味著他要放棄很多東西,而那一切而那些東西加在一起都比眼前的女人重要。
成年人,永遠將愛放在最後,隻有這傻乎乎的姑娘才相信愛可以長地久。
他終究是舍不得殺她的,他打算將她拉上來之後就廢了她的武功,然後好好養著她,不再讓她出現在人前,就養在院子裏麵,哪怕像折了翼的鳥,也好過就這樣死去。
他總算是想明白了。
他:“我拉你上來。”
白兮雨置若惘然,她隻問她最關心的問題,她問:“江寒月,你到底對我是怎樣的感情?”
江寒月沉默了。
他該如何回答她,他無疑是愛她的,可是這底下,永遠有比愛更重要的事情,愛是最末等的東西,它大不過禮法森嚴,也大不過眾口鑠金,更大不過這下目光。
若非如此,前朝太後也不會昔年作詩曰:“蒲生我池中,其葉何離離。
傍能行仁義,莫若妾自知。
眾口鑠黃金,使君生別離。
念君去我時,獨愁常苦悲。
想見君顏色,感結傷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莫以豪賢故,棄捐素所愛。
莫以魚肉賤,棄捐蔥與薤。
莫以麻枲賤,棄捐菅與蒯。
出亦複苦愁,入亦複苦愁。
邊地多悲風,樹木何修修。
從君致獨樂,延年壽千秋。”
白兮雨苦笑著看了他最後一眼,鬆開手,墜了下去。
若是不能至純,又何必活下去。
自此一別,永無再見,願君安好,黃泉陌路。
江寒月,若有來世,寧為芻狗不為人,她啊,是再也不想相信所謂的情愛了。
江寒月捏了捏手,有些發呆,都死了,隻剩了他一人在崖壁,沒人知道結局,因為隻有盟主出來了,餘下的,盡皆是死了。
江湖中的人對很多事情都不知道,隻是紛紛議論道:“想來是武林盟主功夫高強,殺了那妖女為大夥兒報仇。”
他們稱讚他的大仁大義,可是沒有人知道,他設計了她,讓她重傷,又派人追殺她,他明知道她喜歡她,還一步一步的把她逼上絕路。
他不是個好東西。
誰想是呢?
做什麽好東西!
肆意妄為誰不想呢,可他不能,他家世代武林盟主,行差錯步不得,他所有的不正經隻在她麵前。
他想,他是有些喜歡她的。
江寒月,你對那個姑娘究竟是怎樣的感情,每一次他都這樣問自己。
他迷茫了,他從來沒遇見讓自己那麽全心托付的人,可是他們之間夾雜著正道與太多東西。
有些事,是半點兒由不得饒。
第一次見她,明明年紀不大,眼裏卻寫滿蒼桑。
第二次再見,她冷漠的無法接近,他不知道她遇見過什麽。他隻知道,好人家的姑娘不會去殺人他她也知道若是有條件,哪個姑娘誰不希望自己單純不問世事,就像他曾見過的女子。
他和她住在宅子裏帶回來家了,用了好久,她才告訴他,她叫兮雨。
很美的名,很美的她。
白晝兮雨綿綿,美人兮色顏姝。
他想,他或許是心動了,要不然,怎麽他去了,他夜夜抬頭望月。
他想她。
她曾指著月亮,笑眯眯:“大叔,你若是想我了,便抬頭看一看月亮,指不定這個時候,我和你一樣,也在抬頭看著月亮呢。”
還是止不住的心疼,他越發的想她了。
表妹走來,提著燈籠,蓮步輕移,看著他,笑道:“表哥,你又想起她了。”
他未回頭:“你放心,我答應聊事情,一定會做到。我已經寫信給我爹娘,提起我們的婚事,隻要那個去除你病根的丹藥練好之後,你服下,咱們就一起回去了。”
“我這身體……大夫了,不影響生育子嗣,治不治又能夠怎麽樣呢?”
“我希望你能好一些。”
“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唉。”他歎了一口氣,道,“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表妹,你原先那般好的武功,現如今沒了,定有不甘的。”
表妹苦笑一聲:“什麽甘心不甘心的,都過去了這麽久,已經無濟於事了,縱然你現在根治好我了,難道我就可以再次修煉武功了嗎?我的武功就可以像當年一樣好了嗎?有些事情,錯過了也就錯過了,沒有必要去彌補,橫豎也彌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