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見天光乍破(二)
有時候果然不能在背後討論別人,這不剛說到陸醫生,陸夕青就出現在許旭麵前。更準確的說是他和他爸陸沉亦一起出現在她麵前。
中午一樓大廳人不多,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們。下一秒許旭想裝作沒看到,飛快的轉身準備默默走開。
“哎,小許。”
剛轉身,背後那熟悉的聲音就像一支百發百中的箭,戳進了她的後心。
許旭隻得再轉回去,直麵自己悲催的人生。
叫她的是陸沉亦,她不僅僅是陸夕青的父親,更是她大學時候的教授。
她努力的扯起嘴角試圖麵帶微笑,“陸老師,您這麽在這,忙什麽呢?真沒想到能在這遇到您啊。”
陸教授笑嗬嗬的看著她,“小許你這是到這來工作了?怎麽沒聽夕青提起過啊,什麽時候回來的,也不聯係一下我,是不是都忘了老師了。”
說著又拍了一下身旁的兒子,眼神略帶責備的控訴著他。
陸夕青本不想過來,現在也隻能尷尬的說:“忙忘了。”
許旭繼續一臉假笑,“對不起老師,我這剛回來,事太多,也還沒來得及聯係您。準備過段時間再去拜訪您的,沒想到今天在這碰到了。”
陸教授也不是真責怪她,“行了,還記得老師就好。既然回來了就在這好好工作,以後工作上有什麽問題直接來找我,找夕青也行。”
“老師您這意思是您也在這工作嗎?”
“是啊,你難道不知道我現在是這家醫院的院長嗎?小許啊,看來你對咱們醫院還不夠了解。”
陸教授說的輕飄飄的,好像確實是她沒做好功課一樣。
許旭的心卻沉甸甸的,她從來不知道。陸夕青以前隻說過他家世代從醫,她也知道陸沉亦是他父親,也隻以為陸老師隻是個普通的醫生,普通的教授而已,她從沒了解過他家的家。
她看了一眼陸夕青,此人卻隻站在一旁,看戲一樣的看著他們。
原來如此。
也是,都怪自己當年太無知,竟然不知道自己男朋友背景居然如此強大,也不怪乎那時候人人都說陸夕青攀高枝要拋下她,隻是這人太能藏。
原來不是他要攀高枝,而是他自己就是高枝。
許旭心裏百味陳雜,突然感覺自己就像是個笑話。
若不是還在陸老師麵前,她可能都能自嘲的甩自己兩耳光讓自己清醒點,為自己的過去的眼盲心盲。
她的心墜入穀底,語氣沉了幾分,連嘴角的笑都拉不起了,“原來是這樣啊。”
“小許你太不關注老師了,這可說不過去了。”
“是我的錯。”
這聲認錯,是為了現在陸老師的話,還是為她自己的過去?
她心裏清楚。
“好了,這個點是不是下班?我就不耽誤你了,我先上樓去辦點事,夕青你送送小許。”
許旭被剛才的消息驚得神遊天外,一時間忘記了拒絕。等聽明白要拒絕的時候卻隻聽到陸夕青應了一聲“好。”
“走吧,別假笑了,笑的真醜。”陸夕青說完就往外走。
要是以往,許旭肯定會懟上去,現在,想想算了吧。
上了車,許旭低著頭打了半天腹稿,才說出一句:“對不起。”
陸夕青握著方向盤,直直的看著前方的路況,半分眼神都沒分給她。
就在許旭以為他是不是沒聽到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車,“對不起什麽?”
車子突然停下,許旭以為出了什麽事,抬頭一看,哦,原來是在等紅綠燈。
“當年是我無知錯怪你了,你不是要攀高枝,是我誤會了。”
“哦。”陸夕青瞥了她一眼,隻冷淡的吐了這麽一個字。
他的反應,並不在許旭的預想範圍。她想過他會責怪,會惱怒,偏偏沒想過現在這種。
“你怎麽當時不告訴我呢,就任由我成天瞎想。”
當年學校都在瘋傳醫學係的陸夕青為了能讀高院士的博士,和高院士的孫女高忻禾交往過甚。那時候她才和陸夕青確認關係不到一個月。
她第一次見到陸夕青是在大四,係裏的表彰大會上,她是那一年的國家獎學金的獲得者,他是頒獎者。按理說頒獎嘉賓怎麽著都輪不到他這個研一的學生,當時她隻一眼就被他的清塵出絕的容顏吸引了注意,完全沒注意到這點異常,連怎麽接過獎勵都渾渾噩噩的忘記了。
就那一次她就被他的顏值擊中了心靈。她是那種遇到喜歡的就會主動出擊的人,後來在他身後追了他大半個學期,終於在大四臨近畢業的時候確立了戀愛關係。
按照旁觀者的說法,那段時間她可真的是做到了沒臉沒皮。
現在想想說不定他也是被她纏的不行才答應她的吧。
至於江之他們說的陸夕青後來找她,很長時間她都有些不敢相信,等願意相信的時候才發覺兩人已經斷聯絡很久了,聯係方式都沒有了。
“你給我解釋的機會了嗎?”
綠燈亮了,車子再次啟動,匯入車流。
是啊,她那時候毫無理智可言的提前辦了離校,連畢業手續都是後來找人代辦的她人就直接出了國。
連個分手都沒有說。
這鍋她甩不掉,是她的責任。
“你現在和高學姐怎麽樣,準備什麽時候結婚?”
陸夕青突然打了轉向燈,方向盤向右一打,直接往路邊開了一段靠邊停了車。
他把車停穩,手搭在方向盤上,半偏著身子,死死的看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你不是說誤會我了嗎?怎麽你不知道她是我表姐。”
“什麽?”許旭驚得不知道如何回應。
表姐?這個認知徹底的打的她措手不及,更加直接的告訴她,她就是全天下最傻的那個。
戀愛腦,追人追的毫無尊嚴,追到了卻不敢相信,卑微的以為對方是施舍,以至於聽見什麽風吹草動就覺得房子塌了。
她自以為是的為了保留最後一點尊嚴逃避,可就是這樣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麵。
“對不起,我不知道。”
“那你說說你之前是為什麽和我道歉。”
“我當年沒有當麵和你說分手,聽說你去找我了,害得你在學校被人嘲笑。”
“所以你就是要說這些?”
許旭發現陸夕青的臉色更難看了,一副山雨欲來的樣子。
“嗯。不然呢?”她認真的看著他。
“嗬,就是為了沒有當麵甩了我道歉啊。”陸夕青說不定自己心裏是什麽感受,隻覺得酸澀,刺痛。他咽了口水,舌尖都是苦味。
“不是,是我處理方式不成熟,給你造成了麻煩,都是我的錯。”
“那我問你,如果沒有聽到那些風言風語,你會和我分手嗎?”他忽然坐直,側身看過來。
會嗎?許旭也不敢保證如果沒有那些事,他們是不是能一直走下去。至少當時不會吧。
“應該不會。”
“那好,我問你,你當年為什麽直接逃避的跑了,一點餘地都不留。我不相信隻是那點謠言就讓你這麽倉促的走掉。”
“我親眼看見你和陸教授還有高院士、高忻禾一起吃飯,席間相談甚歡,就像是一家人。那時候我們談戀愛又沒有公開,我被那個畫麵刺激了。我追了你那麽久,你才接受我,結果我轉頭就看到我的男朋友和別人那麽親密,我嫉妒了。我不敢找你對峙,我想維護自己最後一點體麵。”
“一家人,可不就是一家人嗎。”陸夕青自嘲的笑了,頹然的放開方向盤上的手,無力的向後倒去,目光直直的看著前方。
他靠在椅背上,“你不相信我。”不是疑問,是肯定。
許旭不信任他,是他錯了,他沒有給足她足夠的安全感,沒有去直白的告訴她自己是喜歡她的,沒有給她信任他的資本。
兩個人的感情她付出的過多,他貪戀她用崇敬的心來接近自己,忽略了他的行為造成的那些看不見的創傷,最後這些傷化作最銳利的刀,割斷了他們之間本就脆弱的聯係。
所以她丟下了他,是他活該。
“高忻禾,她是我表姐,她媽媽和我媽媽是親姐妹。”
車裏本就沉悶不堪,此時的氣氛更加的憋悶,令人心慌。
“是嗎,我不知道。”許旭僵硬的撇過頭,盯著窗外。
她的心亂了,覺得自己比想象中更愚蠢,她被自己當年的愚蠢弄得狼狽不堪。
她按下車窗,外麵的冷空氣撲麵而來,刺的麵上發冷。
陸夕青沉默許久,直到車內暖氣都散盡,連他也察覺到自己的手開始發冷。
“車窗關上,走了。”
他重新發動車子,往下一個路口開去。
眾人在群裏沒見到許旭回應,以為她今天又加班了,也就岔開話去聊別的了。
彌彌周:蘇墨你最近都在忙什麽呢,都沒見你出現了。
突然被點名,蘇墨心裏突突直跳。周彌彌直覺向來很準,她這麽問,肯定是發現了什麽。
“聊什麽呢?”江之正專心的等著他們爆料,冷不防身後傳來顧寄樹的聲音,她驚的手機都沒拿穩掉到了地上。
顧寄樹被她的反應逗到了,像個受驚的兔子,笑出來聲。
他過去撿起地上的手機,屏幕亮著,聊天框最後的幾句明晃晃的擺在他的眼前。
有心無力?
他不動聲色的把手機還給她。
江之窘迫不已,他不說,她也知道他看到了。
她也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還好有地毯,不然磕破了屏幕就麻煩了。”
顧寄樹輕笑,坐在她身邊坐下,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微信,準備和她一樣發一條朋友圈,感覺又像是差了點什麽。
他突然想到他們還沒有一張合影。
“我想和你一起拍一張合影,可以嗎?”
嗯?合影?江之之前完全沒想起來過要拍合影什麽的,一是她本來就不愛拍人像,二是她雖然見過身邊很多人都喜歡拍照來秀恩愛,但她卻對此羞於啟齒。
“可是我現在沒化妝。”
顧寄樹替她把落出來的頭發撥到耳後,“沒關係,不化妝也好看的。”
“不行,我不能忍受我不化妝的樣子出現在鏡頭裏。”
“那,我替你擋著,不露臉,”他附到她耳邊,“不化妝的樣子,隻給我看。”
濕熱的呼吸落到耳邊,她一下子想歪了,內心炸的就像是有人放了煙花,耳朵也瞬間滾燙不已。都怪她們之前說的那些虎狼之詞。
陽光下江之的耳朵紅的幾乎透明。
“可以嗎?”
他都說不露臉了,她壓根拒絕不了。
“嗯。”江之無意識的去攏頭發去掩飾自己內心的羞恥,雖然並沒有掉下來的頭發。
“怎麽拍?你攝影技術好,你來?”顧寄樹把手機地給她。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拍人像嗎?就是因為拍的太醜了。你手長還是你來。”
江之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掌鏡的主權。
對此顧寄樹雖有疑惑,卻還是收回了手機。
“那是我一隻手遮住你的臉,還是你把臉埋在我胸口?”顧寄樹偷偷的想和她親密的擁抱她。
可惜江之大概就是直女中的鋼鐵直女。
“我選擇自己捂住自己的臉。”
他遺憾的說:“那好吧。”
於是江之捂著臉和他拍了人生中第一張兩人的合影。
顧寄樹有了合影,小小的滿足了一下。很果斷的把年飯和合影發到了朋友圈,配文:合作愉快 ,以後我來。
很快,收貨頗豐,直接炸翻了朋友圈。
幾個損友最先出頭。
一飛衝天:真沒想到有人秀恩愛還帶秀廚藝的,有一說一,看起來還挺想吃的。你居然下廚了?你會下廚?簡直驚呆了。
言午許:嘖嘖嘖,人家答應做你女朋友了?不會是你P的吧。還帶捂臉不給看的,這樣藏著掖著要到什麽時候?
謝大爺:上麵的你們都見過了?老顧,為什麽他們都見過真人,我就沒機會見,你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
SHU:…….
SHU:哦。忘了告訴你們,我已經脫單了,她隻是害羞不願意露臉。
一飛衝天:瞧瞧,這脫單之後畫風都不一樣了。
言午許:戀愛中的狗子就是這麽風騷。
謝大爺:我看他啊,隻怕是已經開始想著結婚生幾個小孩了。
SHU:結婚是想到了,至於孩子,再說吧,我還要多享受一下二人生活。
謝大爺:說的好像已經有了某生活一樣,不是我說,你個老處男到底行不行啊?別什麽都不會丟人啊。
言午許:老謝你就做個人吧,有些話大家心裏知道就好。
一飛衝天:資源分享,拿走不客氣。
顧寄樹看到齊建飛丟過來的鏈接,恨不得把手機都丟掉。他偷偷看了眼江之,還好她在玩手機並沒有注意到他這裏。
他淡定的起身,關掉了聊天框。
他是個男人,有些事自然也是想的,但是他更加清楚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就像他看到江之的聊天記錄也有在聊,以她的性子,肯定是不可能有跨度這麽大的進展,他需要的是耐心的等待,循序漸進。
晚上兩人看春晚,準確來說是聽春晚,各自抱著手機電腦在一旁聽個聲響。現在顧寄樹的辦公場所也從樓上的書房挪到了樓下的客廳。
顧寄樹還是對著電腦,在畫圖。她過去看過幾次,看不懂,怕打擾他,就在邊上自己玩自己的。他家的沙發很舒服,江之很喜歡窩在沙發上玩手機
晚上九點,顧寄樹去樓上給宋女士打了電話。
很顯然宋女士一直在等這通電話,一接起來就迫不及待的問:“那個女孩子是不是?”
顧寄樹輕笑,“是她。”
“今天的午飯是她做的?她好了嗎?能這麽折騰嗎?”
“她在一旁教我做的。”
宋女士意外至極,“喲,沒想到你也會做飯了。”
“等回家我給你做,可以嗎?”
“那行啊,我就和你爸等著了。”
“春節快樂,注意身體,好好休息。”
“你也是,春節快樂。”
又簡短的問候了幾句,便結束了通話。
樓下江之給父母和弟弟隻發了條祝福短信,也不知是因為時差他們已經休息了還是其他什麽情況,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