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沒趕沈鶴走,因為他做了一件我很喜歡的事。
我回到寢宮時,宮裏一個人也沒有,我有些怪異,緩緩往裏走去
厚重暗紅的錦帳後,是一個碩大的華美燭台。金光閃閃的燭台上擺滿紅燭,紅燭已經燃燒了很久,燭托裏的燭油早起盛滿溢出,血珠一滴滴向下滴著,落在一具雪白的軀體上。
沈鶴一絲不掛地被束縛在燭座上,手腕交疊著被高高吊起,露出最誘人最屈辱的姿勢。他身上早已斑痕點點,是燭油滴到身上凝固的痕跡。此時,燭油源源不斷地滴落到他身上,在他身上肆虐,紅痕下是微紅的印記,他動作不變地承受著,身體在細細顫抖。
我很快從離君的記憶中抽離出來,快步上麵,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的傑作,笑道:“你又在玩什麽花樣?”
“陛下可以試著撥動燭托。”他低著頭恭順道。
燭托不是固定的,隨著我撥動的動作傾斜,燭油傾盆而下,一大股燭油潑到沈鶴赤裸的背脊上,背脊紅了大片。
“啊!”他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身體抖動得更明顯,燭油順著他的背脊流到臀下,再一滴滴地落到地毯上。
我用鞋尖頂著他殘缺的部位,一踩一鬆地褻玩著:“舒服嗎?”
“舒服。”他顫抖著說,忍受著灼熱的痛苦和身下的屈辱,依舊維持著賞心悅目的姿勢,順從謙卑。
“就憑你這醜陋的身體,還想伺候朕?”
“陛下,奴才不敢冒犯,奴才想給您另一種快樂,您不要趕奴才走!”
他艱難地抬著頭,眼神足夠臣服諂媚。
“好吧,你留下吧。”我說著又撥動一個燭托,心情大好。
第二日起床,沈鶴垂首跪在我床邊,沉穩端正的樣子,絲毫不見昨晚的放浪。
我支著頭坐在床邊,渾身上下都不爽利。沈鶴輕聲問我:“陛下可還要睡?離早朝還有半個時辰。”
“蓮君的煙餅還有嗎?給朕拿來。”
胸口一陣焦躁,我捂著頭有些急切地說。
“陛下,已經用完了。”
“派人去蓮君那裏取!”我不耐煩地打斷他,隻覺得胸口沉悶,如同重石壓身,又仿佛從石頭中伸出萬千小手,往五髒六腑鑽去,身體酥酥麻麻地帶著癢痛。
“陛下,”沈鶴擔憂道,“蓮君的煙草來曆不明,還是讓太醫來看看吧!”
“閉嘴!”我重重地拍著床板,幽怨地盯著他,咬牙切齒道,“李承德!你給朕去!”
李承德去後不久空手而歸,道蓮君那也沒有了。
我披上衣服,披頭散發地就往倚蓮殿趕去。
“陛下不要再用那東西了。”蓮君還沒梳洗,病容滿麵,勾起的唇全無血色。
見他這副樣子,我沒有絲毫地憐惜,從身體深處泛上的暴虐讓我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凶狠道:“給我!”
“陛下就是掐死臣,臣也不會給你那東西了!”他的要害在我手中,也沒有絲毫畏懼,眼中溢出的深情讓我更加的煩躁。
“你以為朕不敢嗎?”我手下用力,放棄所有的從容禮教,大聲道,“你想要控製朕,把毒藥給朕的時候怎麽沒想到今天?如今愛上了朕,又做出一副深情款款地樣子?王晗!你不覺得你太卑鄙了嗎?!你沒資格拒絕朕!”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陛下,臣後悔了。”
我鬆開他,他跌坐在地上,白皙的頸上有著一圈圈紅印,他有些哽咽道:“如果當時遠遠地離開你,如今就不會進退兩難!更不會……如此心慈手軟……”
“朕給過你機會。”我說,“是你自己要回來的!”
“陛下。那不是解藥,是你我的毒藥。”他昂著頭,堅定地說,“臣不會再給你‘藥’了。”
他說著站起來,將我拉倒床邊,鬆開自己的衣帶。
他穿的單薄,一抬手衣料從他的肩頭滑下,露出細窄有力的腰身,挺翹結實的臀丘,修長筆直的大腿,以及勃發的欲望。
蓮君肌肉勻稱,厚度適中,剛好在賞心悅目的程度,我竟然覺得心頭的怒火緩緩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暗湧澎湃的欲火。
“陛下。”他貼上來,手指搭上我的臉,“紫煙雖然可以緩解您的痛苦,但是有癮,不要再用了。”
“你這是何意?”他的體溫透過褻衣傳到我的肌膚上,我能清楚感知他的心跳和身體的每一個變化。
他在緊張,更多的是興奮。
“毒癮難以祛除,卻可以滿足……”他摟著我,解開我的腰帶,“當身體達到極樂時,就可以壓製毒癮,直到毒癮失去影響。”
他除去我的衣服,壓著我倒在床上,側躺著撐著上半身注視著我說:“讓臣的身體做您的解藥!”
床柱上的緞帶在我眼前飄蕩,這緞帶無數次地束縛著蓮君的雙手,情動處也無法掙脫,隻能緊緊地抓著緞帶,低沉的喘息間溢出幾句孟浪的呻吟。
“隻信你這一次。”
聽到我的話,他開心地坐起來,抬腿跨坐在我的腰腹上,俯下身吻我。
蓮君為了今天下了一番功夫,幾個刁鑽的姿勢將我伺候得通體舒暢。他的身體含著我,腰身如白蛇般靈活柔軟,臀腿如豹般結實有力。他情意濃濃,心甘情願喊著最下賤的話語擺出最放蕩的姿勢,隻為了討我歡心。
我騎到他背上,嵌在他身體裏的東西將他狠狠地釘在床上。他也不掙紮,喘息著回頭看我,濃稠的情欲盤旋在他眼中,默許著我的動作。
我從床頭拿過毛筆,蘸上金燦的顏料,在他光滑如玉的背脊上輕輕落筆。
筆鋒婉轉輕綴,金墨蜿蜒秀雅,遊龍走鳳間無暇的肌膚上已經有了一副畫作。
微涼的筆尖在蓮君潔白細嫩的背脊上掃過,遊走到不同的地方他的身體有不同的反應。當鼻尖緩緩滑過凹陷的脊柱時,他長久地呻吟,像喟歎像享受,背脊肌肉漂亮地隆起。而當我筆鋒一轉在他腰間流連,他身下又猛地收縮緊緊地咬著我,肩頭微微顫動,我就在他一張一合的伺候間完成了這副畫。
隻見瑩潤光裸的背脊上,出現一隻燦爛威嚴的鳳凰。鳳翎在頸後,隨著蓮君的動作,鳳翎好似隨風而動。隨後是鳳首,鳳目不怒自威,朱砂痣般緋紅的眼尾又在威嚴中點綴上嫵媚。金色的雙翅舒展在肩胛骨下,流暢精煉的筆法將振翅欲飛的鳳凰定格在起飛的瞬間。隨著愈發收窄的腰線往下是旖旎的鳳尾,一尾穿過腰窩向前延伸,金色的眼圈印在小腹右側;一尾沒入臀縫,仿佛跟隨我進入那隱秘之地;最後一尾劃過臀丘,眼圈在大腿內側若隱若現,勾人心弦。
“這是給犯人刺麵的顏料,朕命人將它調製成金色。”我的手掌撫摸著他背上的鳳凰,揉捏著從後頸滑到臀肉,淡淡道,“朕罰你,永遠記住對朕犯的罪!”
我在蓮君這裏玩了三天,三天沒有上朝。第四天清晨,鳳君帶著隨從來到倚蓮殿,親自抱著朝服候在殿外。
“陛下冷落他多日,他也忍不住了。”蓮君抬腳勾住準備起身的我,刻薄地笑道,“不如讓他在外麵多待一刻,讓他也試試咫尺天涯的滋味。”
我想想覺得很有意思,揉揉他的耳垂準了。
躺下還沒有一柱香的時間,就聽見寢宮外有些吵鬧,其中夾雜著李承德尖細的嗓音:“鳳君!使不得使不得!啊!”
一陣驚呼,李承德肥重的身子破門而入,飛到了檀木雕花的寶桌下才停下來。我摟著蓮君視線盯著那木桌,昨日我與蓮君……
還未回味,一股冷冽之氣順著破開的大門在寢宮內肆虐,細小的雪籽落在我臉上,我才知道昨夜下了點小雪。蓮君似乎被雪凍到,打了一個寒顫,抱著我的腰縮進錦被。我給他撚撚被子,蓋住他露出的赤裸肩頭,餘光見他勾起唇角,戲謔得看著外麵。
不用轉頭我都知道他在挑釁誰,被下的手懲罰性地捏捏他的紅豆。一個黑影籠罩在床頭,帶著一身風雪。
我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黑影一頓,下一秒帶著溫熱體溫的大麾便蓋在我背上,仔仔細細地攏在胸前。
“陛下,該上朝了。”鳳君做完這一切,又站到一旁,低沉的嗓音夾著冬雪,一如他的人。
“朕不想去”我說。
“不要任性。”鳳君一頓,似乎覺得語氣太過寵溺,又平靜地說,“上朝聽政是陛下的職責,還有很多朝事需要陛下定奪。”
我撇過頭不理他。他目光下沉,突然看見蓮君後頸上的鳳翎。
“蓮君。”他冷漠地開口,周身的氣壓驟降,這幾日你就由著陛下胡來?任由陛下荒廢朝政?本宮可以治你媚主之罪!”
“鳳君贖罪,這幾日陛下身體不快,在臣這裏休息,臣不忍見陛下操勞才沒有催促陛下上朝。“蓮君從被中抬起頭,不懼地看著鳳君,狡黠道。
“蓮君這是伺候到床上去了?”鳳君眯起眼睛,語氣多了幾分危險,若他手中有劍,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刺向蓮君。
蓮君意有所指道:“若此法能令陛下心悅,臣自當義不容辭。總好過打擾陛下雅興,令陛下生厭。”
鳳君顯然被他噎住,皺起眉頭,竟然有些委屈。蓮君見此,在被子裏得意地撓我的手心,我見他眼角彎彎紅唇微翹,成功被他這幅“小人得誌”的表情逗笑。
我清清嗓子壓住笑意,正色道:“鳳君說的有理,朕也該上朝了。至於蓮君,雖出於好心,也的確讓朕荒廢政事,便罰你為朕穿衣。”
“是——”蓮君拖著長長的音答應,也不去管鳳君什麽反應。
鳳君低著頭,全無先前破門的氣勢,形單影隻地站在一旁。
待我穿戴整齊踏出倚蓮殿,才發現外麵早已一片狼藉,宮女侍衛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抱著傷處哀嚎。我撇了一旁垂頭喪氣的鳳君,緊了緊牽著蓮君的手。
蓮君掩唇淺笑,對我俏皮地眨眼。
時隔三日再上朝,朝中沒什麽變化,依舊死氣沉沉令我昏昏欲睡。我麵無表情地支著頭,聽堂下官員聲色俱厲的彈劾新任宰相,而袁嘯那個老家夥雙手交握高深莫測地站在一旁。其他氏族如王氏、謝氏、蕭氏隻是沉默的聽著,事不關己。剩下的則小心翼翼地張望,互相打量,各懷鬼胎。
新任宰相被袁嘯的人拖下去,這場鬧劇才結束。
我歎了口氣,疲憊的拜拜手,正要退朝,禮官小心翼翼地問我:“今年新年,是否要從簡。”
我問何故。
禮官不敢說話,眼神躲閃著往度支部那裏看,度支尚書謝曄才不情不願地說:“今年天災頻發,賑災已用去不少銀子,收上來的稅錢也不足。再加上大興國又頻頻與大月國交戰,我國為提高防禦,軍費開支大大多餘前年。因此今年國庫超支,國宴可能要從簡。”
謝曄說話間,鼻間冒出豆大的汗珠,他不時用肥碩的手揩去汗珠,弄得臉頰上的肉頻頻抖動,整張臉顯得油膩通紅,實在是沒有說服力。
我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掃過群臣:有人腦滿腸肥神態萎靡;有人身形魁梧目露凶光;有人幹瘦矮小陰鬱駭人;有人挺拔寬闊城府頗深……其中最顯眼的竟是秦淺,目光炯炯野心勃勃,和這腐朽枯敗的朝堂格格不入。
“那就按謝卿的意思辦吧。”我放下紗幔,隔絕秦淺看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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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新年比往年更冷。
國宴雖然從簡,謝曄給我準備的花樣卻不少,竟然也熱熱鬧鬧的辦起來了,聽說都是黎子鶴給他出的主意。
“今後謝曄會更加信任黎子鶴。”給我敬酒時,秦淺在我麵前輕聲道。
他還未離開,一直斜插進來的手拉開了我與秦淺的距離,鳳君神色自若道:“陛下不宜飲酒,這杯酒臣替陛下喝。”
他冷淡的目光瞥向秦淺,秦淺恭恭敬敬地一飲而盡。
之後所有的敬酒他都替我喝了,一杯接著一杯,鳳君麵不改色地一飲而盡,氣勢驚人,漸漸地便沒人敢來敬酒。群臣直誇鳳君好酒量,千杯不醉。
我卻知道他已經醉了,因為他從未如此長久地看過我。
“謝楦,”我叫他的名字,“你今天怎麽了?”
他似乎不能理解我叫他的名字,眼神迷茫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叫溟之好不好。”
“不行!”我說,“你不乖,我不叫你溟之。”
他委屈癟嘴,像一塊軟綿綿的冰:“蓮君乖,所以你叫他靜客嗎?可是他今天都不陪著你,隻有我陪你來……”
蓮君身體抱恙,沒有出席今天的宴會,太後也一樣。
“你也可以不來。”我打個嗬欠說。
“你以前都叫我溟之的……”他沒接話,聲音小小的鈍鈍的,烏黑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有些委屈又有些期待。
想來是醉的厲害,他一把抱住我,圈著我的脖子,雙手交疊搭在我肩上,額頭蹭著我的臉頰。
堂下似乎有一瞬間的定格,眨眼間又重新回到觥籌交錯仙樂飄飄的宴會。
我扶著他的腰,麵無表情地瞥他:“你又想怎樣?”
他長長的睫毛蹭到我的臉頰,能讓我想到他眯眼魘足的表情,像敞開肚皮的貓咪。
“你不要不開心。”他說。
“你醉了。”我歎氣。
“沒有!”他迅速抬起頭,認真地說,“我給你舞劍好不好。”
“隨便你。”我推開他,整理被他壓皺的衣襟。他剛才,餘光看見袁嘯時表情很冷。
鳳君接過侍從遞來的劍,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殿中央,舞女緩步後退,群臣停下交談,看殿中挺拔俊逸的男子。
他拔出細長鋒利的劍,劍身青光芒芒,似有寒光撲麵。劍側雕有銀色暗紋,在燭光下華貴非常。這是他的佩劍,時隔四年再一次現世。
隻見堂下舞劍人身形一動,劍如白蛇蟄伏而出,又如遊龍行走八方,時而如流星趕月氣吞山河,時而如微風拂柳雲淡風輕。劍影綽綽,人影幢幢,劍刃割破寒風的細響,從眼前劃過的寒光,如同萬千冰雪傾泄,世間隻剩蒼茫。而風雪中遺世獨立的美人,身若驚鴻,容顏冠世,眼神清澈無波,手裏的劍陵勁淬礪,殺意漸深。
這雙溫潤的眼下,殺機暗湧。
群臣陶醉在他的劍舞中,而袁嘯緊緊握著酒杯,一點都不敢放鬆。鳳君幾次劍鋒直指他的要害,似要取他性命。樂聲突然高昂激越,劍影連連逼近袁嘯。
袁嘯一隻手攏在袖中,下一刻便要震袖而起。
我突然撕心累肺咳嗽起來,鳳君急忙收劍人影一閃便回到我身邊,將我抱在懷中。袁嘯麵色鐵青地坐在上首,一動不動。
宴會最終草草結束,第二日不用上朝,我安安心心縮在鳳君懷裏賴床。
他沒有賴床的習慣,卻也陪我躺到日上三竿,我們太久沒有親熱,肌膚相融的感覺讓彼此不知節製,他昨夜也熱情得不像樣子。
“昨天為什麽不讓我殺了袁嘯?”他撚起我的發放在鼻下輕嗅,然後問我。
“時機沒到。”我說
他歎氣,伸手打開幔帳,微弱的燭光照進來,照亮他手臂上的點點青紫。
和他穿衣時又打鬧了一番,沈鶴進來傳膳時鳳君已經氣喘連連,我從他身上爬起來,步伐輕快地坐在桌前,鳳君扶著腰挨著我坐下。
“你的禮教呢?”我佯裝嚴肅。
“陛下不喜歡臣這個樣子嗎?”他輕笑著靠在我肩頭,眼裏盛滿冰層融化後落下的清澈溪水,笑容如破冰而出春芽,徐徐生長,生機勃勃。
我端起茶杯遮住唇角的笑容,低聲道:“很好。”
殿外寒風凜冽,殿內溫暖如春。沈鶴給我布菜時道:“以往初一都不下雪的,今年雪真大,從昨夜到現在都沒停過。”
“是啊,”我看著窗外的鵝毛大雪,“看來今年不太平呢。”
與謝楦初見,也是一個下雪的日子。
他為太子伴讀,前途無量;我是落魄王爺,出頭無望。
那天我知道了,他的心上人是太子身邊的謀士。我還知道,那個謀士麵上溫文爾雅,心下城府極深,與我是同類。
後來我多次邀請謝楦品茗賞畫,他一一拒絕。給他送去的寶劍玉石,他都盡數退回。他不來見我,我就去見他,而他時常跟太子一起,我也就成了太子身後的小尾巴。
時間久了,太子厭煩了,礙於兄弟情麵不能與我撕破臉皮,隻能將心裏的氣撒在謝楦身上,謝楦一聲不吭的承受了,從未讓我難堪過。
他那時不在意我,沒有將我放在心上,所以不知道太子納了他的心上人是誰的手筆。謝楦很痛苦,想帶謀士遠走高飛。謀士淚眼漣漣地拒絕了謝楦,他的癡情也隻是一瞬,相比於謝楦,他還是更愛權勢。
我早就知道,所以不想讓謝楦泥足深陷,我可以讓他痛得短一點。
那夜以後,謝楦躲著太子,請求去都城以外的地方替太子辦事,太子欣然應允。漸漸的他與太子便生份了,太子近臣的位子自然被有心之人占領,而太子與謝氏,也開始有了裂痕。
裂痕發生在承天四年,度支尚書桓啟告老還鄉,皇帝本欲提拔謝赫為度支尚書,太子上書皇帝提議王錦為度支尚書,皇帝采納了太子的建議,導致謝氏不得不交出冀北銀礦。
獻計太子上書的何方沁便是太子近臣,同時也是我的人。此舉讓王氏和謝氏產生嫌隙,還離間了太子與謝氏的關係。皇後為了安撫謝氏,處死了何方沁,同時下旨封謝清清為太子妃。
她做完這些事後,心思百轉,懷疑起我來。皇後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她對我積怨已深,還是對我起了殺心。她讓皇帝隨便給我封了個官,派去永定賑災,私底下傳信永定王王佘讓其殺我。
剛入永定,我便遇上了山賊。賊人們訓練有素,不搶糧草,隻殺達官貴人。
我在馬車上匆匆換上仆人的衣服便被一腳踢下馬車,高大的山賊先一刀砍死未來得及換衣服的世家子弟,準備砍我時,我避開他的刀撲向他,袖裏劍猛地插進他的咽喉。拔劍時溫熱的血噴在我的臉上,我沒時間害怕,便抬手以劍擋住身側另一個山賊的攻擊。
我武功不高,方才趁賊人不備才得手,而下一刀我已經沒有能力去擋,眼睜睜地看著大刀向我劈來。
那一刻我能想到的,隻有冷宮的角落,太監用泥巴堆起的龍椅。
刀刃在我麵前停下,血腥的鐵鏽味撲鼻而來,卻沒有前進半分,刀刃晃了兩下,擦著我的鼻間倒下。山賊沉重的身體滑落,我看見賊人身後,白衣青年持劍而立,衣袖擺動,發絲根根落下,披雪攜月,猶如神袛。他看著我,眼眸深邃無波,沉靜冷然。
“殿下,跟我走。”他聲音清朗平緩,鎮定自若,仿佛此刻不是在血氣彌漫、屍橫遍野的山路上,而是在宮廷偶遇,駐足寒暄。他向我伸手,微微屈起的手掌溫暖而有力量,拉著我離開。
謝楦右手牽我,左手持劍,在刀光劍影中護著我殺出一條血路。山賊眾多,他拉著我漸漸地也有些力不從心,幾次被人傷到。最後他改變策略沒往山下走,而是帶著我進入密林,短暫甩開山賊後,他將我藏在隱蔽的山洞裏,自己站起身獨自引開山賊。
山洞晦暗潮濕,蛇鼠四竄,時不時還有蝙蝠振翅的回音。我一身血汙,靠著石壁喘氣,也不敢出太大聲。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洞口才有一點響動。我警覺的坐直身體,手緊緊地握著袖裏劍,麵色沉重地聽著腳步聲。
“殿下,是我。”洞口亮起一點火光,伴隨著低沉悅耳的聲音觸進我心裏。
我在漆黑的山洞裏摸索,向著那個光點,撲進他懷裏。他被我抱得身體一僵,才拍拍我的背道:“沒事了。”
我的心才落地,才能感覺到頭安安生生地在我身上。謝楦扶著我到原先的地方坐下,給我幾個野果,然後拾柴火生火,沉重的呼吸聲傳入我的耳內。
溫暖的火光照亮山洞,驅趕黑暗和寒冷。做完這些,謝楦才體力不支地靠著石壁滑坐下來。我靠近他發現他的呼吸很急促,身體滾燙,意識不清了。剛剛抱著他的時候,我就感覺到謝楦衣服是濕的,身體有點燙,在火光旁才看到他身上都是血。
“為什麽救我?”我的食指從他的額頭順著鼻骨點在鼻尖,又往下觸摸到他柔軟的唇,隻可惜這唇也不會打開解答我的疑惑。
我可以現在殺了他,然後回都城告訴謝漣是王佘的部下喬裝成山賊殺了他,這樣謝氏與王氏就會完全割裂,我的計劃也完成了。
可是我有了新的想法,在我的食指滑到他的胸膛的時候。我抬眼看著他蒼白的臉,俊朗的輪廓在火光下沉靜溫和。
我解開他的衣服,從自己衣袍上撕下布條幫他包紮,我知道怎樣包紮傷口不會再出血。
一邊包紮,一邊正大光明欣賞他的身體。謝公子美名在外,是多少花魁名倌茶餘飯後閑談的對象,談及他都想與他春風一度。
包的我手都酸了,我泄憤地往他胸膛上拍一掌,清脆的聲音後,富有彈性的胸肌緊緊包裹我的手掌,捏了幾把我就給他穿上衣服,合衣靠著牆假寐。
不一會兒,翅膀撲淩的聲音響起,我身邊出現了一隻灰不溜秋的鴿子,是王晗確定我平安的鴿子。我把寫好的信綁在鴿子腿上——用謝楦的 血。放走鴿子時,東方已經有了霞光。謝楦退了燒,雙手規矩地疊在腹前,安安穩穩地睡覺。
他被一陣香味刺激醒,一縷頭發翹在臉旁呆呆地看著我手裏的烤雞。他有些不可思議地揉揉眼睛,看看我又看看烤雞,肚子適時叫了起來。
我把烤雞遞給他:“山裏的野雞,味道很好。”
他不好意思地接過,嚐了一口後,眼睛一亮,大口吃了起來。
“你怎麽在這裏?”他吃完後我問他。
“臣回都城要經過永定,看見前方動靜不小就去打探一番,沒想到看見殿下遇襲。”他小心翼翼捂著腹部的傷口靠坐在石壁上,“昨夜多謝殿下照顧。”
一夜過去他下巴長出了青色的胡茬,麵色有些憔悴,讓他容顏更顯冷峻。
“你可以不用救我的,不然也不會如此狼狽。”我淡淡地說。
“殿下是太子的弟弟,臣不會見死不救。”他認真道。
“那麽多人在場,你怎麽就看見了我呢?”我有意逗他,裝出一派天真問他。
他皺起眉頭,垂下的眼簾遮去眼底的情緒,緊抿著唇,最後才慢慢說:“殿下容顏出眾,自然能讓人一眼瞧見!”
“那我每次去找你的時候,你都能瞧見吧?”我逼近他,言語中多了撒嬌,“那時你怎麽不理我呢?”
近在咫尺的眼眸抬起,眼中冰層漸深,不見早晨的清澈:“臣是太子伴讀,不宜私下殿下有過多接觸。”
“你那樣幫著太子,還不是被貶到凃州辦事?”我有意挑撥道。
“是臣自願去凃州辦事,與太子無關。”他說完後,無論我怎麽逗都不願意開口。我百無聊賴的蹲著,支著頭看陽光一寸寸照進來,拉長我與他的影子。
眼角一閃,我感到有東西刺到我的眼睛。謝楦同樣感覺到,他雙眼猛地掙開,眼中寒光泛起。山洞深處閃起兩點亮光,他語氣戒備道:
“山洞裏麵有東西!”
“昨夜我就感覺到裏麵有亮光,還以為是野獸的眼睛。”我站起來往裏走,待看清東西後才鬆氣道,“是獸夾!”
隨後一口氣提起來,猛地想到這獸夾是誰布置的呢?
一把冰冷的刀架在我脖子上,陰惻惻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亂動就殺了你!”
我被人反擰著手轉過身,才看見謝楦脖子上也架著兩把刀,正在被人五花大綁。
為首之人滿臉橫肉,胡子邋遢,身上穿著厚重破爛的衣服,每個手指上都帶著一枚金戒指。
剛離虎口又入狼穴,這回碰上了真山賊。
永定潁山上有一批強悍的山賊,專門打劫過路的富人,劫富濟貧。這群山賊十分厲害,傳言賊首是當年被滅門的武將秦莊的後人,此人兵法超群,占山為王。駐守永定的永定王王佘多次派兵攻打這群山匪,都铩羽而歸,最後隻能放任他們占領潁山。
本來王佘是想殺了我後,將刺殺皇子的罪名嫁禍給這群山賊,來個一石二鳥,豈料被謝楦擾亂了計劃。
然而陰差陽錯,我們還是被山賊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