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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司農寺的一天》

  昨夜船頭上某人的慷慨陳詞,很快就被傳開。


  皇家之行,除了江麵略微的有些大風,平常人連一點動靜都不敢發出來,生怕驚擾了聖駕。


  本來就挺安靜的,蘇畫在甲板上的對江狂歌,自然都聽得一清二楚。


  天生吾徒有俊才,千金散盡還複來。


  憑借這一句,讓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真不知道,蘇畫怎麽敢在陛下麵前大放厥詞,還愣是一點事都沒有。


  “那你是真小瞧了蘇雲謹。”


  議論中,東角落裏,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開口說話了。


  “噢!以仁兄之見,這蘇雲謹可是大有來頭不成?”


  眾人順著視線,望著角落裏一臉平淡的男子。


  “此人年方一十九,憑借一首無名詩,在鳳棲樓挫敗數位才子,獨占花魁董霓裳。那首詩,你們也曾聽過,雲想霓裳花想容”


  “原來如此,此詩竟然是他所作,我說名字怎麽有點耳熟。”


  “楊兄是隴西人,對於長安之事不太了解。愚弟就給你說道說道,蘇雲謹現今,可是陛下眼中的大紅人,他在長安的事跡,曾鬧得滿城皆知”


  “哦,原來是這樣!”


  “此人倒是富有才學之輩,想來今年的文試上,定會熱鬧非凡。”


  茶樓裏人聲鼎沸,蘇畫不過才來隴西兩天,他的名字就被傳播開來。隨著一些八卦群眾的順藤摸瓜,抖出了蘇畫不少的事跡。


  礙於他是陛下眼前的紅人,官位在身,不少人也不敢多加議論,隻得另尋話題。


  “聽說五年前的文試榜首,沈公的孫女沈清寒也到場了。最近幾年隴西出了好些個大才子,估計有的看頭了。”


  “自古江南出才子,況且又是文武盛會。久聞江南四大才子之名,如今已在驛館住下。吾等理應登門拜訪,切磋探討一番才對。”


  “歐陽兄此番提議甚好,公甫願一同前往。”


  “兩位兄台且慢,拜訪之禮應有。”


  又站起來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話鋒一轉:“不過,理應拜訪才女沈姑娘為先。聽聞沈姑娘才學過人,而且寫得一手好字,更是生得沉魚落雁之容。”


  “西門兄不愧是風流才子,狼子野心眾人皆知啊。”


  引起一陣哄笑,西門才子也沒有尷尬,反倒繼續道:“如此才學的奇女子,吾等不前去拜訪,豈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一人沉思了一會兒,接話:“可我聽聞,魏王妃與昨日前去拜訪,隨同還有數位隴西豪門的千金,此去可否有些不便”


  “切磋文采,探討六藝,有何不便?”


  “那邊一同前往,叨擾沈姑娘,也好領略一下長安的風土人情。”


  一群才子魚貫而出,望著驛館的方向走去。


  茶館酒樓,坊市客棧,無一不是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人人都在為了文武盛會舉辦而開心之際,卻有一批人卻愁眉苦臉。


  蘇畫一屁股趟在幹草垛上,身上的衣衫都是泥垢。卷起的褲腿,光著兩隻靴子上也是沾滿了黃泥。


  麵如死灰望著湛藍的天空,長籲短歎道:“說好的度假?怎麽就變成了千裏農作。”


  無奈的搖搖頭,又看了一眼遠處動作僵硬,滿頭大漢揮動農具的司農寺少卿杜仲。


  “杜大人,過來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謝謝蘇大人的美意,不過我一定要學會如何刨地,不能讓那群小子給看扁了。”


  杜仲咬著牙回答了道,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反而揮舞得更用力了。一旁的下屬,見上級都這麽拚命,他們哪敢鬆懈。


  田壩上坐著一群毛頭小子,正對著司農寺一行人指指點點的,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


  他們就是杜仲行為的始作俑者,起初隻是說了幾句,司農寺的大官竟然連耕地都不會,那怎麽當好我們的農官。


  杜仲可是出了名的牛脾氣,二話不說就要證明自己。可是他哪學過種地啊,隻能憑借書上記載,用著一股死力氣,硬生生的從早上挖到了中午。


  一位老嫗提著一罐清水,走到了蘇畫的身旁,見杜仲吃力的模樣,於心不忍:“大人,要不讓那位大人休息下來吧。這都是俺們粗人的事情,哪能勞煩你們啊。”


  蘇畫擺擺手,笑了笑:“奶奶,你就讓他做吧。”


  “那群小子說得對,他啊,當官當久了,連如何耕種都不會了,還怎麽當好百姓的農官。”


  老嫗還是麵露擔憂:“可是你們都是當官的呀,萬一責罰下來”


  “誰敢責罰我們啊,奶奶你就放心吧。”


  讓司農寺融入到百姓的生活之中,才能讓他們更加清楚的了解農耕的步驟流程。隴西的農業有很多地方都值得長安借鑒,這也是蘇畫考慮的地方。


  如果想研製出雜交水稻,僅憑借他一個人之力,是一件極為辛苦的事情。司農寺就是他最大的依仗,讓他們慢慢的熟悉,從而走在發展的前沿上。


  況且他對於杜仲這個人,還是極為欣賞,是一個不可多得為民為國的好官。


  蘇畫拍了拍屁股,休息好了。又拿起一旁的鋤頭,順著田地裏走去。


  望著自家田地裏,突然多出了七八位身穿官服的人。


  他們一不是來宣旨,二不是來征收糧食,卻是來給自己做農活的。換作以前,老人是想都不敢想。


  白花村是隴西的一個小鎮子,驅車到這裏最少需要一個時辰。司農寺每天六點就過來,晚上又坐著馬車趕回去。


  他們的一天,除了早上耕地到中午,其餘的時間,就是跟著村裏的鄉親們下地幹農活。詢問百姓們日常的耕種訣竅、農作物的生長周期等等。


  這批從長安來的看起來官階還不小,根本沒有一點當官的架子,反而是真真切切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農民。這舉動,讓村裏的百姓都懵了。
——

  隴西李府內正大排筵宴,客似雲來。數道金雕玉琢的小菜,如數擺上華麗的宴席之上。


  吹拉彈唱中,歌姬扭動著曼妙舞姿。


  堂下穿金戴銀,氣宇軒昂之輩隨處可見。


  燈紅酒綠之中,方顯奢華之景。


  而黃昏落下之後,白花村又迎來忙碌了一天的休息時間。


  村口的空地上,擺好了一桌桌的飯菜。


  聽說村裏來了當官的,村民們不約而同的聚在了一起,商量著如何舉辦一個小型的接待會。


  他們的民俗就是如此,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食物,都是些自家釀造的酒水,去年留下的臘肉、野味。


  比起他們所見的皇宮夜宴,這些食物卻是不堪入眼。但是比起一天的忙碌,杜仲他們此時卻是大快朵頤,吃得心滿意足。


  蘇畫端起一碗酒水站了起來,對著一花白胡子的老人,躬身行禮。


  “村長,你太客氣了。我們隻是來勘察的,怎麽如此勞煩呢。”


  見蘇畫給他行禮,村長連忙扶起:“大人折煞老夫了,諸位大人遠道而來。小民這些醃臢之物,上不得台麵,還請諸位大人不要見怪才是。”


  “誰說是醃臢之物,你看他們恨不得連碗都給吃了。”


  杜仲扒拉了兩口飯,豎起的大拇指:“真的太好吃了,這手藝,比宮裏的禦廚都高。”


  蘇畫白了他一眼:“就知道吃,來給老村長敬酒啊,怎麽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折煞老夫了,這怎麽使得。”


  杜仲不情願的放下碗筷,沒辦法,今天消耗的力氣實在是太多了。本來早上就沒吃什麽,中午就吃了幾個蒸餅填肚子。


  “村長,我也敬您酒一杯。”端起酒杯,還沒等村長答應,杜仲就一飲而下,絲毫不給老者回絕的地步。


  兩個大官給自己敬酒,老村長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見二人都這麽痛快,老者也舉起哆哆嗦嗦的手飲了下去。


  杜仲又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隨即道:“這一杯,是敬鄉親們的。”


  “如果不過經曆了一天的農作,我也無法想象到,大家平日裏都是這麽過來的。枉我為官數年,卻沒有做出讓百姓們受益之事。”


  “大人您言重了,俺們隻不過是升鬥小民。這些都是分內之事,再說了,我們都已經習慣了。”


  “你們是當官的,頭腦聰明,跟俺們想得不一樣,日理萬機的,忙活的很勒。”


  “大嬸,你這話我就不同意了。”


  聽聞蘇畫語氣微微有些怒氣,不少村民都有些慌了。怎麽剛才還好好的,怎麽馬上就變臉了。


  “什麽我們你們,當官都是為百姓服務的。我們生於百姓,融為百姓。我們的權利是百姓給的,如果沒有了百姓,這一身官服頂個屁用。”


  蘇畫也舉起杯子,掃視了一眼淳樸的鄉親們:“朝廷與百姓的利益高於一切,權為民所用,情為民所係,利為民所謀,這才是當官的目的。如果當官都隻是為了謀取私利,那這樣的官,完全就是朝廷的蛀蟲敗類。”


  “蘇大人說得對!”


  “朝廷與百姓的利益高於一切,吾等司農寺官員自當以此為誓。”


  相比李府的紙醉金迷,白花村這邊高歌飲酒,沒有尊卑秩序,沒有勾心鬥角。


  蘇畫跟老村長勾肩搭背,說些糊裏糊塗的酒話。


  每個人都是無話不談,杜仲行頭上還揚言賦詩一首。引得百姓們陣陣褒獎,盡管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不過打心眼裏覺得這批當官的,是發自肺腑的為百姓所謀利之人。從他們日常言談,不恥下問的融入百姓之中,這一點是裝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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