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如意算盤》
長安城集市,蘇畫騎著老黑。
黃不臘在前麵牽著馬,走在人流之中。
“仕郎,我們這是去哪啊?”
“請人吃飯。”
一聽到吃飯,黃不臘雙眼冒光。心想跟著來。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緊忙接著問道:“去哪裏吃飯?”
麵對問個不停的小咖喱,蘇畫也沒有不耐煩,緩緩回答:“吃火鍋。”
黃不臘咽了咽口水:“是秦王府小王爺開的吧!”
“我聽衙門裏的人說過,那味道簡直好吃的不得了。哎,就是太貴了,居然要花一兩銀子,我就舍不得吃。”
“那今天你可要吃多點,免得日後想吃了,又不肯花錢。”
“那我可以打包一點,讓我爹娘也嚐嚐嗎?”
蘇畫也被小咖喱逗樂了,笑著道:“可以,隻要你拿得動,想吃什麽拿什麽。”
繼續往著內城方向走去,在一家名為趙記綢莊門前,黃不臘看到了蘇畫要請的客人。
他相信蘇畫要宴請的客人,一定是位高權重之輩。
一位老者華冠長袍,怎麽形容他的模樣,黃不臘在心裏緩緩閃過一個詞語,經常在茶館聽說書人說的那些大能之輩,好像是叫狼顧之相。
老者站在風中環顧四周,時不時,跟身旁拄著拐杖的老人說說話。見到蘇畫來了,這才收起了談論。
“喲,來得挺早啊。”
蘇畫翻身下馬,對著麵前的兩位老者打了個招呼。
一無行禮,二無稱謂,黃不臘就知道,蘇畫跟他們一定很熟,否則以他的年齡,毫無禮貌的問候,換做了旁人一定不會給好臉色。
“老夫也隻是剛剛到。”
老者捋了捋短須,望向了蘇畫:“你到底在打什麽如意算盤?”
“我還能打什麽算盤,隻不過請您老人家吃頓飯而已。怎麽?你還怕我設下鴻門宴?”
蘇畫帶著玩味看著麵前的老者,他今天所宴請的人,就是宰相趙嵩。
“哼!”
趙嵩哼了一個鼻音:“你倒是有那個膽子才行?怕你的鴻門宴,老夫還來會麵作甚?”
昨日旁晚從朝中回到府上,下人就遞給他一封拜帖。眼看是蘇畫的拜帖,趙嵩不由得重視了起來。
帖上說:明日晌午時分,趙記綢莊見。畫已定下美酒宴席,侯公赴宴,商談要事。望公少帶耳目,避其鋒芒。
蘇畫請他吃飯?還不能帶上手下?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除了鴻門宴,趙嵩真的想不到蘇畫請他吃飯的理由。想歸想,趙嵩還是點頭答應了。
就算是鴻門宴,如今正是風口浪尖的情況,他也翻騰不了多少浪花。不知蘇畫心裏打著什麽鬼算盤,不過他還是應了下來。
蘇畫笑了笑,他心裏就在料定趙嵩一定會來。
“有魄力,看不出來啊,趙掌櫃,寶刀未老啊。”
趙嵩瞥了一眼蘇畫,顯然他對於“趙掌櫃”這個稱謂不太滿意。又看向了一眼他身旁的黃不臘,沒有泄露自己的身份,他也沒有再說什麽。
今天他和蘇畫都是便衣出門,也是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長安百姓都知道,趙嵩隻有一個妻子。據說長得其醜無比,深閨簡出,極少出門。
見蘇畫以此諷刺自己,趙嵩也不免回嘴。
“蘇掌櫃,家中的嬌妻國色天香,也是不遑多讓,何必譏諷老夫。”
他人老鬼精,蘇畫是不是雛兒,一看便知曉。
話裏話外,聽得趙晉和黃不臘雲裏霧裏。
蘇畫暗暗不悅:這老頭,還真是開不起玩笑,自己又不是嘲諷他,那個方麵不美滿。
也懶得多費口舌,伸出了右手:“那趙掌櫃請吧,移步赴宴。”
二人在前麵並排而走,聊著一些生意上的問題。
表麵上看起來,他們兩人跟真正的商人,並沒有多大的區別。而透過事情的真相,攪動朝堂局麵的趙嵩,最近大批豪門附庸而來。
甄妃晉王相勸,文宗始終不為所動。
如今的趙嵩,秦王都不敢正麵與之抗衡,隻能守住朝堂最後的底線,拉攏正派官員之輪番彈劾趙嵩。
正是因為牽扯巨大,反對人數過多,所以文宗對宰相的態度,就顯得格外重視。這幾天也昭相父入宮,商談了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趙嵩一直認為,陛下隻是為了征收土地作為皇陵之用。也是在蘇畫的煽風點火下,他開始跟大唐的豪門世家有了來往。
惡名唯一的好處,就是能在這群豪門中如魚得水。隻有趙嵩越臭,他們才越開心,跟他綁在一起,才能更加的安全。
這些,是蘇畫想看到的。把趙嵩推上台麵,他和文宗坐收漁利。
黃不臘和趙晉尾隨其後。
蘇畫和趙嵩的聊天,黃不臘自然是插不上話。隻能把滿肚子的問號,對著同行的趙晉宣泄。
嘴角時不時迸出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趙晉自然是選擇了無視,可是低估了黃不臘的碎嘴子。回答了也問,不回答也問。一路上叨叨叨,他耳朵都要起繭了。
終於見身前的兩人停下腳步,趙晉鬆了一口氣,終於能拜托這個囉嗦不停的小子了。
“這裏?”
趙嵩看了一眼店門口的匾額,臉色有些難看。
誰不知道,相府與秦王府素來不合。蘇畫就偏偏選了秦王府門下的酒樓,哪怕換一個地方,隔壁的小茶鋪都行,趙嵩也願意。
蘇畫選擇這裏,自然有他的理由。
看出了趙嵩的微微不悅,說道:“怎麽,趙掌櫃不喜歡?”
“請人吃飯喝酒,總不能讓老夫敗興而歸吧?”
他的言下之意,蘇畫不會不明白。對於火鍋,趙嵩還是很喜歡的。隻是這討厭的,是這背後的人。
“這隻是個形式,又何必拘泥。難不成不喜歡的,就一直跟他過不去?”
已經定好的計劃,蘇畫就不會改變主意。況且,在這裏事半功倍。沒必要去別的地方,自找麻煩,還不盡人意。
“不是老夫過不去,是他偏偏要跟老夫過不去。”
仗著是皇兄很多年之前就開始打壓相府,趙嵩也是一直在隱忍。除了礙於皇帝的麵子,更多的,是他不想惹到秦王這個瘟神。
逢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
這一套,蘇畫已經自成一派:“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給他一個麵子又如何?到日後,說不定人家提起時,隻會說他是小肚雞腸之輩,又何曾親臨趙掌櫃的門下。?”
趙嵩一聽,蘇畫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幾人邁步走進了店門,這家店位於城東,也是剛剛開業不久。一切禮儀迎賓,都還在籌備當中。
正午時分,說熱不熱,說涼也不涼。平常這個點,除了老字號的鋪子還能有些生意,其餘的都是冷冷清清。
可是,熱氣騰騰的火鍋店裏,卻是座無虛席。人人都是對坐暢飲,無比愜意姿態。
火鍋店的掌櫃,是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正在櫃台裏算著賬,偶爾打量一下店裏夥計,看看他們有沒有偷懶。
看到門外進來的四個客人,一眼就認出了蘇畫。
出了櫃台,換上了一副討好的姿態:“二爺,您來了。”
秦重的這家分店,從位置、人流,門臉到裝修風格,都是蘇畫監督完工的。
這家掌櫃自然也認識他,作為東家的結拜二哥,秦重都三令五申,以後要是蘇畫過來,一切費用免單,不管他做什麽,都可以。
自己又在秦王府門下辦事,對於小王爺的吩咐,那可是一點都不敢馬虎。
蘇畫見店裏生意不錯,扭頭問著錢掌櫃:“我定的位置呢?”
“都給您預備著呢,知道您來,我哪敢把地兒讓出去。”
錢掌櫃招呼一個夥計跑了過來:“帶著二爺的客人上樓,吩咐後廚,可以上菜了。”
又不放心,囑咐了一句:“你毛手毛腳的,千萬要小心一點。怠慢了二爺的客人,我扒了你的皮。”
小夥計唯唯諾諾的答應,帶著趙嵩上了樓。蘇畫卻留在了樓上,說是還有一點事情要處理,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麽。
蘇畫在櫃台前,翻閱著店裏的賬本。連連翻了幾頁,都是滿意的點點頭。
對著身旁的扇著扇子的錢掌櫃,說道:“怎麽樣,我這一招不錯吧?”
“何止是不錯啊,今天的生意都快趕上老店了。”錢掌櫃那是從心裏的敬佩,蘇畫的生意手段,是他見過的人當中,最為精明的一個。
“一個早上的時間,就翻了四次桌。往常這個時間,老店都還沒有這個成績。恐怕到了晚些的時候,還得熱鬧七分。”
原因都是因為名叫冰鎮啤酒的東西,喝下去一口,冰涼透徹,苦澀中夾雜著甘甜,配合上熱氣騰騰的又麻又辣的火鍋,簡直是絕配。
這也是蘇畫宴請趙嵩的理由,他的啤酒已經釀好了。
硝石製冰所出來的冰室也已經完成,東廬百姓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在秋天製冰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
第一批的啤酒並不多,蘇畫的第一步棋,當然是饑餓營銷,秉持著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不然怎麽會宴請趙嵩,花這一頓閑工夫,他的如意算盤可是早就打好了。
為什麽蘇畫要把這個功勞,丟在了剛剛起步的新店。這一切,還得說是錢掌櫃這段時間的溜須拍馬的結果。
“貨沒了,你就差人去我公司拿,知道我公司在哪吧?”
地皮被拿了回來,蘇畫的鋪子自然而然的重新開張。
雲霓草堂有限公司,蘇畫在長安城的小店鋪,作為日後在長安的售賣點,自然也有了自己的冰室,用來儲存啤酒。
錢掌櫃點點頭:“這個當然不敢忘記。”
“知道就好,反正生意你自己看著辦就成。以後我就很少來了,這裏就是你一人權權打理。”
蘇畫說完轉身就要離開,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對了,這幾天生意好的話,應該給夥計們加點工錢就加點工錢。不要貪圖那幾兩碎銀子,夥計們舒服了,做起事來才能勤快。”
他隻是受了秦重的托付,在監督這家新店。至於秦重,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件天外出遠遊了,神神秘秘的,蘇畫問其也不肯說。
或許是壓抑的太久了,難得沒有了枷鎖,他不出去看看夢寐以求的世界,可能才是不正常。
店裏都是錢掌櫃打理,最近蘇畫的事情也多,應該吩咐的還是要囉嗦幾句。老店那邊生意火爆是不假,但是那個掌櫃卻顯得有些摳門。
蘇畫也跟秦重說起過,至於秦重怎麽想,就是他的事情。
錢掌櫃人不錯,就當給他一個忠告。
“二爺的吩咐,我一定照辦。”
這話並不是違心的,他也聽到了老店的一些流言蜚語。一個分店的掌櫃,他可不滿足,要做就做上所有分店的掌櫃。
麵前就是東家的結拜兄弟,他想更近一步,就得跟蘇畫打好關係。要不然,他怎麽總是阿諛奉承的樣子,盡管手底下的人也在背後議論。他是一個充滿了野心的人,從來不會計較這些。
這也是蘇畫欣賞他的一個原因,有野心,善隱忍,圓滑之餘又能拿到好處,識時務者為俊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