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尚書獻寶》
至於文宗在地牢跟蘇畫談及了什麽不得而知,不過收到這個消息的趙羨卻是坐不住了,這無疑讓他起了殺心。
是求賢若渴,還是明目張膽的縱容,又或者陛下早就想借刀殺人?
至於借何人的刀,用來殺誰。這個答案,已經淺而易見。
尚書府內。
韓紙鳶的倩影,很難得出現在了韓君祁的書房。
望著書桌上的紙筏,韓尚書臉色劇變,拍案而起,雙眸瞪著自己的女兒。語氣中還帶著一絲嗬斥,想也不想的回絕道:“不行!”
“你堂堂一介女流之輩,怎可踏足大理寺地牢。”
韓紙鳶也沒有生氣,又提起筆,書寫了幾行字。
禦醫李命也在牢中,蘇雲謹也在牢中,哪我的病如何?
一想到這裏,韓君祁就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怎麽偏偏的,就讓自己撞上了這麽一件倒黴事。好死不死,兩個給女兒治療的,都鋃鐺入獄了。
“這不是為父說了算的。”韓君祁躺回了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水。這茶葉,還是韓紙鳶從蘇畫的家裏帶出來的。
“陛下三令五申,除了大理寺卿徐劍南,任何人都不得探視蘇雲謹。如有違抗,以同謀之罪論處。”長舒了一口氣,韓君祁也是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書房內,充斥著尷尬且冰冷的氣氛。
一個滿是怨氣的女子,一個是愛女心切的老父親。誰都不願意後退一步,彼此狠狠的瞪著對方。
夫人陳禮兒見狀,連忙在一旁打這圓場。
“夫君你也真是的,幹嘛還跟風箏慪氣呢。”陳禮兒嬌嗔了一句,來到韓君祁的身後。狠狠捏了他的後腰,讓他看清楚麵前的局勢。
韓君祁呲著牙吸氣,也沒有後退一步的打算。
“我這不還是為了她好,夫人你當大理寺是善堂,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嗎?”
“如今蘇仕郎已經被抓捕歸案,先前的謠言怕也是不攻自破。再者說了,李禦醫為國為民這麽多年也是仁義之輩。若是為了虛榮,出賣自己的師兄,你覺得陛下會放過他嗎?”陳禮兒作為韓君祁的賢內助,很多官場上的事情,有時候都會夫妻倆二人商議之後,韓君祁在做決定。
仔細想來,陳禮兒的話,也不是並無道理。韓君祁仰起頭,望著夫人拋去了疑問的目光。
“不如夫君進宮麵聖,為李禦醫求求情麵。這一來,風箏的救治也有了保證。”
“這不妥吧。”韓君祁麵帶猶豫,這幾天,陛下對他的態度有些生冷。這個時候還去麵聖,跟辭官有什麽區別。
陳禮兒嘴角一笑:“此時進宮才是最好的時機。”
“哦?夫人可是又想到了什麽?”韓君祁來了興趣。
隻見陳禮兒在韓君祁的耳邊低語了一陣,男人的臉色慢慢從多雲轉至晴天。話音落下,男人更是忍不住讚歎。
“實則妙計也!夫人一語點醒夢中人啊。”韓君祁開心的笑了笑,連忙收拾起了桌上的奏折。
離開了書桌,走到了韓紙鳶的麵前。
“為父這就進宮麵聖,為李禦醫求情。到時候,你的病症就有人根治了。”
韓君祁說完就火急火燎的走了出去,吩咐下人備馬,當然還要準備一些東西。沒了這東西,這次進宮也是白搭。
陳禮兒搖了搖頭,她怎麽就愛上了這麽一個喜歡鑽牛角尖的男人。隨機把視線遞給了韓紙鳶,還是剛剛回過神來,有些呆呆的模樣。
這父女倆的脾氣真的一模一樣,一個比一個倔強。也慶幸自己沒有出門,跟小姐妹去新出的絲綢鋪子看布料。不然這父女倆,怕是要鬥到天黑,都不肯各自鬆口。
韓紙鳶福了福身子,又寫下了幾行字。
“傻女兒,一家人說什麽謝謝。”
陳禮兒挽起她的手,拍了拍笑道。知女莫若母,又何況她和韓君祁的脾氣一模一樣,陳禮兒這麽多年還能不了解麽。
“小娘給你做一碗蓮子瘦肉粥,這幾日來,你也為了此事愁眉不展。”
韓紙鳶搖搖頭,示意自己回南望樓吃就好,不用這麽麻煩。
“來都來了,也嚐嚐小娘的手藝。”
陳禮兒不由分說的拉著韓紙鳶坐下,又吩咐丫鬟照看好她,千萬不要讓她跑了,自己則是往著廚房走去。
想來還要等爹爹的消息,韓紙鳶索性也留了下來。
——
風和日麗的午後,皇宮禦花園內。
“回稟陛下,這個時分,銀鈴公主正和燕妃娘娘學習音律。”
聽著小太監的回答,知道她在學習,文宗舒了一口氣,今天總算能有個安靜的午休了。小公主最近不知怎麽,偏偏要學習廚藝,說要給父皇母後做吃的。
年紀尚小有如此孝心,文宗頗為欣慰。最為寵愛的女兒,親手給自己做飯吃,怎麽說也是一種幸福。甄妃的廚藝很好,生下來的小公主,在烹飪方麵一定有過人的天份。但是自從嚐了小公主做的美食之後,他的想法就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又不想打擊女兒的自信心,隻是安慰的告訴她再接再厲。誰知道銀鈴公主聽不出話外之意,竟然覺得文宗是在誇獎自己,便決定以後天天都要給父皇下廚。
“罷了”文宗捂著額頭,又吩咐一旁的小太監:“讓禦廚的人注意點,這段時間千萬不要讓銀鈴公主在踏進禦膳堂一步。”
小太監躬身領命,正後退到門外之時,前來拜見的韓君祁也到了。剛剛前來通稟的太監已經說過了,文宗也答應了,隻要他來,讓韓君祁進來即可。
精美的茶盤之上,飄浮著熱氣。
案上擺放著蔥、薑、橘皮、茱萸、薄荷等物,精致的雕龍小壺中咕嘟咕嘟的響著。看模樣,文宗是打算自己親自泡茶。
“微臣韓君祁,拜見陛下,願吾皇萬歲。”
文宗沒有抬頭,而是繼續忙活著自己手上的事情。說了一句免禮,韓君祁這才起身。
“適才通稟的太監言道,韓愛卿有寶物相贈,特來求見。”文宗把手中的橘皮,慢慢的放入了壺中,拿著木鑷攪動了一會。
“愛卿清官數十載,此寶物又從何處得來?”
文宗自然是不信,也有些不太在意。這廝是出了名的摳門。連一本平時難以見到的書籍,都可以當成寶,能有什麽好寶貝。
“微臣隻是借花獻佛罷了。”
說著韓君祁吩咐身後的人,把所謂的寶物端了上來。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沒有半點的裝飾,看起來就很樸實無華。
文宗的嘴角抽了抽,這盒子,怎麽看起來有些眼熟,好像在什麽地方見到過。隨即便想起來了,這不正是去年給朝中大臣們發年終獎的時候,太醫署的藥材,就是用這樣的盒子裝的。
用自己送的東西,送回給自己,這韓君祁還真的打得一手好算盤。
韓君祁接過了盒子,遞到了文宗的麵前:“陛下,寶物就在這盒子中。”
縱使有些不舒服,文宗還是忍了下去,也不好佛了韓君祁的麵子。再者,韓君祁也應該也不是那麽愚笨的人,也不會拿著一個空盒子來戲弄自己。
難道,這其中還真有好東西不成?
懷揣著好奇,文宗慢慢的揭開的盒子。一道輕微的草葉味道撲鼻而來,完全打開的時候,文宗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盒子裏躺著枯萎的小葉子,怎麽看都是放了很久的茶葉。這韓君祁就拿過期的茶葉,來誆騙自己是寶貝,難道他昏庸到連茶葉都分不出好壞了嗎。
秉持著自己要做一個明君的文宗,還是一臉笑意的說道,可語氣中卻有了一絲的不悅:“韓愛卿送一盒陳年的茶葉給朕,是何意思?”
“陛下不知,此乃山茶葉。口感清香獨特,比我們所吃之茶,勝過萬倍有餘。臣知曉陛下好茶,特獻上此物。”
“萬倍有餘這茶葉莫非有甘霖之味?”文宗有些不相信,他們這些文人總是喜歡誇大其詞。
“陛下若不信,那就由微臣代勞。親手為陛下泡上一壺,便知真偽。”
“好,來得也巧。朕也剛剛泡好茶,茶水尚溫,那就有勞愛卿了。”
君臣二人對坐,韓君祁輕車熟路的忙活了起來。這泡茶的步驟都沒有太大差別,隻是過了小半會兒,一杯山茶已然泡好。
文宗還以為多複雜,就這般?那跟他平時吃的茶,也沒有什麽區別啊。
疑惑之際,韓君祁推著杯茶到了他的麵前:“陛下,請飲。”
望著一臉認真的韓君祁,文宗隻覺得無趣。果然,韓尚書還是跟以前一樣死腦筋。一點都不知道變通。
正著手去抓著薄荷灑在茶杯之中,韓君祁卻阻止了文宗的舉動。
“陛下,山茶這樣直接喝就好,不需要加輔料。”
“不加輔料?那還能稱為茶麽?”
“我們喚作吃茶,但是這番,名為喝茶。”
文宗帶著疑惑問道:“真的不需要加一點輔料?”
韓君祁一臉正色回答:“不需要。”
“就加一點點?”
“一點都不需要加。”
不加輔料的茶還能喝麽,反正文宗是沒有試過。他從小的學習當中都是這樣吃茶的,突然轉變了胃口,還有些不習慣。
杯子剛到鼻尖,傳來一陣苦澀的清香,聞起來卻很舒服,比起之前的茶,確實顯得不那麽刺鼻。
吹了幾口熱氣,杯子上泛起陣陣波紋。
熱茶入喉,文宗象征性的砸了咂嘴,品味了一會。隨即眼睛一抬,手上更是抖動了起來。
“好茶啊!”
原來不加的輔料的茶,竟然如此好喝。為何,先前都沒有人發現呢?
“這便是韓愛卿,給朕獻的寶物嗎?”文宗笑嗬嗬的捋了捋胡子:“真乃寶物,朕心甚喜啊。”
“陛下可知,這隻是其一。”
“難不成韓愛卿還有別的寶物?”左顧右看了一眼,文宗催促道:“無需藏著掖著了,趕緊拿出來,讓朕開開眼界。”
韓君祁搖搖頭:“這其二的寶物,不在微臣的身上。”
“那在何人身上?”
韓君祁看著文宗手上的茶杯,緩緩說道:“就在陛下的手中。”
“這?”文宗端起茶杯打量了一眼,:“這茶杯也隻是雕工上好,算不得寶貝。”
“非也。”韓君祁否定之後,卻開口問道:“這山茶的味道,陛下感覺如何?”
文宗給了短短四個字的評價:“口感獨特,清香四溢。”
“如果在大唐地界,推廣此飲茶之法,這其中的利潤應當幾何?”
韓君祁的問題一拋出,文宗馬上就明白了。連年戰爭,大唐的國庫早已入不敷出,韓君祁這是變著法補充國庫軍需。
“韓愛卿此茶葉,造價幾何?”
“成本低廉,既能開墾荒山種植,也能培育新茶品種。這樣一來,大唐的百姓又多了一條謀生之路。往山南海北售賣,這何嚐不是富國之路。”
蘇畫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隻是單純的不喜歡吃著大唐的茶,就想到了炒茶製造茶葉的辦法。而文宗和韓君祁,都是在朝堂的角度看待,所以看到的事情,跟蘇畫自然的不一樣。
文宗他身為一國之君,第一件自然會想,這東西的作用利國還是利民。轉念一想,這事情就這麽簡單?
扭頭問道:“如此簡單之事?可還需要一些契機?”
“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是極難。炒茶製茶,以及分辨茶葉的方法,微臣都不得而知。也隻是聽小女說起,故此方才微臣說,隻是借花獻佛。”
“何人知曉?”
韓君祁老實回答道:“登仕郎蘇雲瑾。”
文宗皺起了眉頭,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