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然後，我現在可是很生氣。”高橋壓著伊東不讓他動彈。
伊東背靠著牆壁，聞言挑了一下眉：“生氣？”
“連說明都沒有就跑來相親，可比聯誼嚴重了吧。”
“你聯誼不也沒有說明嗎？”
高橋理直氣壯地回應：“這種事情我一開始又不知道。”
“沒有向你說明真的是非常抱歉。”伊東表示低頭。
高橋滿意地點頭：“原諒你了。”他放鬆了壓著伊東的手，伊東站直了之後理了一下領帶，說道：“你來聯誼的事情我還沒有原諒你呢。”
“……又不是我的錯。”
“這種事情回家再慢慢算。”
伊東走到路邊招手打車，高橋跟上去：“明天可還要上班呢。”
“我對自己的體力還是有自信的。”
出租車的車門緩緩關上，司機啟動車子，駛向夜幕的另一端。
隔日，宮本第一天要去擔當的作家家裏拜訪。
小野自宮本走後就一直坐立不安的。
黑川被他窸窸窣窣的聲音弄得心煩意亂，終於舍得從成堆的工作中探出頭來關心同事：“隻是去拜訪一下作家而已，你至於這樣嗎？”
“那個作家可是出了名的難纏。”小野愁眉苦臉地回應，“宮本那麽乖巧，要是被欺負了怎麽辦？”
“你是人家的老媽嗎？”黑川吐槽了一句，便不再理他。
水出小心地晾著自己剛塗好的指甲，回答說：“這也是當然的嘛，畢竟阿鈴長得那麽可愛的臉。”
“北野老師隻是性格強硬而已，人還是很好的。”村崎替自己負責的作家解釋道。
黑川悠悠地說道：“那是因為周平你太缺心眼了。”
“你什麽意思啊明？”村崎被這樣說相當不樂意，“北野老師真的是個好人。”
“是是。”
“北野龍老師的作品風格也相當硬漢，怎麽說呢，從裏麵可以感覺到相當強烈的大和魂一樣的東西。”
藤木發出感歎。
“小修吾你居然喜歡這類的作品，真讓人意外~”水出用著甜膩的語調調侃道。
藤木調動臉上的肌肉，展現出一個相當燦爛的笑容：“那，小莉香覺得我應該喜歡什麽作品呢？”
“比如……”水出也跟著露出甜美的微笑，“森茉莉的？”
“為啥啊。”藤木收斂起表情，發出質問。
“因為修吾太花了。”
“我也是有原則了啊！”
“這樣說森茉莉的作品太失禮了。”高橋從門外走進來，相當自然地加入話題。
黑川站起來發表意見：“我非常同意主任的看法。”
“你們這樣對我才真的失禮呢！”藤木表現出怒氣。
“算啦算啦。”村崎及時地當起和事佬的角色。
此話題翻過篇章，黑川將自己剛打印出來的企劃遞給高橋，高橋看向藤木：“下月的版麵出來了嗎？”
藤木抽過自己的筆記本，迅速地匯報：“是這樣，因為次月永南老師的小說要出版，已經聯係到了文庫本的封麵主筆亞美老師繪製下月刊的封麵。”
“我記得橘英樹老師的插畫和永南老師的風格相當貼合，他那一方麵怎麽說？”
藤木頓了一下，說道：“橘老師接下來有別的工作，沒有辦法抽空了。”
高橋點過頭表示知道。
大約在四點左右，宮本從外麵回來了。
小野抬頭看到宮本那可愛的小臉上帶著難得的陰鬱，開口問：“怎麽了？”
宮本一言不發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像是漲滿了氣的氣球一樣泄了氣地趴到桌子上。
“我太緊張了……”
“嗯，然後呢？”
眼前的情況，宮本隻覺得這是雷雨即將到來的前奏。
由於緊張而而打翻的滾燙的茶水濡濕了北野龍自腹部以下的衣服，即使他拉起了衣服，熱水的溫度還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這讓他五官深邃的臉上盤亙著厚重的陰雲。
“實在是非常抱歉！！！！”宮本在唯一幹淨的茶幾前土下座。
起身去拿毛巾的北野龍回答：“沒事，你不用在意。”即使是禮貌的回話，語氣仍然冰棱一樣讓宮本坐立難安。
“請把衣服脫下來吧北野老師。”他站起來。
北野停下擦衣服的手，臉上驚詫的神情連冰層都掩蓋不住。
宮本真摯地盯著他：“請讓我幫你洗。”
“不用了，我換個衣服就好。”
“請一定，給我這個恕罪的機會。”
北野龍含糊地應了一聲，往房間走去，拎起的衣服能看到他腰部結實的肌肉線條。
“真是大膽啊小鈴~”水出發出感歎的聲音。
宮本一邊在桌子上滾頭，一邊發出曖昧的□□聲，回應道：“然後……北野老師的房間實在是太——髒了，在等待衣服洗好的過程中我就幫他收拾房間。”
黑川發出咋舌的聲音，他拽過小野的衣服：“結果人家才是到別人家裏做老媽啊……”
“安靜一點。”小野用力拍掉黑川的手。
“幫北野老師找到了之前不見的大綱，收拾完之後我就回來了。”
村崎感歎道：“居然幫北野老師收拾好了房間，一定累壞了……”
高橋驚訝的感歎已經滑出嘴邊，他收斂了一下神色說道：“這個也算因禍得福。下次拜訪的時候帶上道歉的禮物，順便看看北野老師的大綱能不能用。”
“是。”宮本坐直起來回答道。
“北野老師對收拾房間真的完全沒轍啊。”村崎苦著臉對宮本說，“在這之前我也幫過北野老師收拾過房間，但是實在是太困難了。隻要一天，就完全看不到房間的原貌。”
宮本深有體會：“北野老師確實……就是一下子而已，剛剛收拾好的地方馬上又亂了。”
說著兩人開起了北野龍老師交流大會。
伊東突然的電話讓高橋有點意外，他接起來清了清嗓子，還沒來得及開始他的表演，就被伊東匆匆的聲音打斷了：“大須賀老師失聯了，快出來。”
“哈！？”高橋立刻站起來。“開玩笑的？”他拿起公文包和外套就往外走。
伊東報了個地址，就匆匆掛了個電話。
高橋趕到的時候伊東正靠在大須賀老師公寓外麵的走廊上，見到高橋，他才迎上來。
“怎麽回事？”
“大須賀老師的手機和家裏的電話都打不通，敲門也沒人應。”
“柏青哥店呢？”
“這附近都找到了。”
“便利店呢？”
“全都問過了，都說沒見過。”
“真的確定房間裏沒人嗎？”高橋張望著在門上的透氣窗，說道。“而且成年人，失蹤一天而已應該沒有什麽事情吧……”
“不，昨天我已經和大須賀老師說定了今天下午會過來拿原稿。知道我要過來的情況下，大須賀老師是不會輕易失聯的。”伊東捂著頭，歎息般地說道。
“報警……”
“我已經報過了，來了之後問過兩句就走了。明顯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誒……”高橋也感到頭痛起來。“那，在這附近再找找吧。”
他拍拍伊東的胳膊，說道：“走吧。”
伊東點點頭，在大須賀老師的門前留了消息後，和高橋一塊往樓下走。
此刻已經暮色四合，其他房間陸陸續續亮起了燈，而大須賀老師的房間則沒有一點動靜。
兩人在樓下回望了片刻，就開始到處尋找起來。
伊東把大須賀的照片傳給了高橋，兩人便在公寓下分開了，高橋比較在意的是柏青哥店，附近的柏青哥店其實並不多，找完了還是沒有找到，他經過了伊東曾經提過的三個數字便利店，便直接進去了。
“歡迎光臨。”
他在店裏逛了一圈，才走到收銀台的店員前將大須賀的照片拿出來：“請問，今天這位先生有來麽？”
“啊。”年輕的男性店員似乎是認識大須賀。“非常抱歉，我值班到現在都沒有見過他。”
“是嗎……那請問，你們有女性的店員嗎？”
顯然這個問題太過唐突，店員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沒事了。非常感謝。”高橋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失禮，買了飯團和茶飲就匆匆走了。
出了便利店，高橋拎著裝食物的袋子，到伊東那邊去。
伊東接過他手裏拿著的飯團和茶，平常公事公辦的職業化表情，現在也因為擔憂而鬆懈下來，他的劉海垂下來，讓整張臉看起來更加柔和。
“沒事的，才一天而已，對吧。”高橋細聲地安慰道。“我出門也偶爾會忘記帶手機啊。”
“最後還不是用我的手機。”伊東露出笑容，顯然打起了一點精神。
“有什麽關係。吃了晚飯再找吧。”
當天晚上直到十點，才終於找到了大須賀老師。
高橋本來不抱希望地走進藏在小巷裏的居酒屋，卻看到了在人家店裏酣然大睡的大須賀。
他向老板點頭致意，在櫃台前坐下。
“不好意思啊。”老板有一張質樸的臉，對於店裏有客人睡覺而表示歉意。
“不，沒關係。”高橋拿著菜單，同樣微笑地回答。“那個……總之先來一杯啤酒和小菜吧。”
“好咧。”
高橋給伊東發了消息，不到十分鍾，伊東已經出現在店門口了。
他一邊拉開門進來，一邊喘著氣向高橋走來，顯然是一路小跑過來的。高橋向伊東示意躺在那裏的大須賀，伊東看到大須賀，臉上的神情也瞬間放鬆了下來。
“不叫醒他好嗎？”看著伊東在自己身邊坐下，高橋問道。
“沒事就好。”伊東同樣點了單。
高橋舉起杯，說道：“今天辛苦你了。”
“你也辛苦了。”碰過杯，兩人喝著冰鎮的啤酒。
高橋發出感歎：“好久沒一起在外麵喝酒了……”
“才三個月吧。”
“你記得還真清楚呢……”
“這種東西，難道不是跟記住紀念日一樣理所當然的嗎？”
“哪裏當然啦……你居然還會記得紀念日，真是讓人吃驚。”
“啊，我記得，一月五日。”
麵目慈祥的老板娘遞來鹽烤青花魚，露出笑容：“這位小哥對太太真是相當上心呢。”
伊東用著一如既往謙恭的態度微笑點頭：“感謝讚譽。”
高橋啜著啤酒，也不知道是不是掩飾害羞，把臉藏在酒杯後頭。
片刻之後大須賀老師悠悠轉醒，徑直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
“大須加老師。”伊東聽到大須賀發出的動靜，在座位上呼喚他。
“哦喲，這不是巧嗎？”大須賀看到伊東，愣了一下，消瘦的臉上露出大事不好的表情。他匆匆從沙發上站起來，一邊道歉一邊往這邊走來：“抱歉抱歉，我出門的時候連手機都忘記帶了。”
伊東和高橋站起來，伊東擺出嚴肅的表情回應道：“發生什麽事了嗎老師？”
伊東的疑問剛一出來，大須賀老師臉上的表情就變了，原本還陪著笑意的臉上瞬間垮下來，露出哀愁的神色。
高橋和伊東悄悄交換了一下眼神，伊東向前了半步，對大須賀說道：“總之先坐下來吧。”
三人坐到大須賀剛剛睡覺的座位，大須賀又再叫了一紮啤酒和幾道下酒菜。
大須賀好像是傾訴的前奏般歎了一口氣，而後又默不作聲地喝酒。
“說起來，真是難得會看到你們兩個在一塊啊。”
“久疏問候。”高橋馬上打了個招呼，“這次因為臨時聯係不上老師，所以很擔心就一起來了。”
“讓你們擔心了真抱歉。”
就這件事，三人互相寒暄了半晌，大須賀才談起這次臨時失蹤的原因。
“我失戀了。”他垂著頭，擺出失敗者的挫敗表情。
“這……”伊東對於安慰人的話語反而不太擅長。
高橋開口說道：“那真是相當不識相的家夥呢。”
“怎麽能這麽說鬱美呢！”大須賀反而維護起讓他失戀的人了。
“鬱美？”
“她可是個好女人啊。”大須賀歎著氣喝著啤酒，眼神迷茫起來，自顧自地陷入到回憶中去。
高橋轉頭去看伊東，用氣聲說道：“你不是說是男性嗎？”
伊東也一副被蒙在鼓裏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啊。”
大須賀當然不管他們，自顧自地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