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於合刊的事情，很早就擺上了日程。
由於他們的雜誌是半月刊，合刊月是每季度最後一個月，將上下月刊的內容合二為一，厚度和內容都相當豐富翔實。
永南是非的《東京的貓與烏鴉》在這次的合刊裏正式完結，與之相對的，內容比之前連載的長度長了三分之一，同時還放出即將出文庫本的消息。
大須賀老師在交完合刊月的稿子之後，狀態一路下滑，為這事情伊東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回大須賀家裏。
晚上直到九點多，他才打開家門。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高橋靠在玄關的牆邊看伊東換鞋子。
伊東走進來，高橋打趣道：“需要來一個慰勞的吻嗎？”
“我更希望來一罐慰勞的啤酒。”即使這樣說，伊東還是湊過來和高橋親吻。
“當然準備好了。”高橋抬起手，冰鎮的罐裝啤酒外掛著一層薄薄的水霧。
“謝了。”
“大須賀老師還是寫不出稿子？”高橋跟在伊東後麵，跟他一塊窩在沙發上。
伊東灌了很大一口啤酒，才開口說道：“大須賀老師的作品雖然非常厲害，但是穩定性真的是很糟糕。”
“我理解我理解。”高橋深有同感地點頭。
“最近寫不出稿子的原因，好像是戀愛了。”
“誒？”高橋懷疑自己聽錯了。
“戀愛了。”伊東又說了一遍。
“我有聽到。大須賀老師，今年已經四十一歲了吧。”
“四十歲的男人，就是容易產生‘搞不好我其實很有魅力’的錯覺啊。”
“快要四十的我們不是非常糟糕？”
“這個不是重點。”
“那那，戀愛的對象是誰？”
伊東也露出困惑的表情：“便利店的店員？”
高橋默默飲酒。
“好歹說點什麽。”伊東發出無力的歎息。
“這種事情……常有的嘛，沒事的時候到便利店去，店員總會笑臉相迎的對吧？時間長了，總有產生感情的。”高橋努力地找著說辭，最後連聲音都漸漸小了下去。“……真的假的，那個大叔？”
“別說這麽失禮的話。”
“那個店員是個怎麽樣的人？你知道嗎？”
“我因為非常在意所以去看了一下。”
高橋認真地點著頭。
“結果，我沒找到。”
“為啥……”
“那家店裏沒有女性店員啊。”
高橋沉默了半晌，出聲詢問：“我剛剛是不是聽到了奇怪的事情？”
“我也這樣覺得。”
“太奇怪了吧，你跟了大須賀老師這麽久也沒有發現他喜歡男的嗎？”高橋在沙發上蹲起來，按著伊東肩膀說道。
“大須賀老師，是三年前離婚的啊。”伊東無奈地回應。
“……說得也是。”
一時無言，伊東起身去洗漱。
大概十一點的時候，房間的燈已經關了，伊東在沉靜的氣氛中已經快要入睡。
卻又讓高橋一把搖醒。
“我想了很久，果然還是把大須賀老師交給別人負責吧。”
“說什麽傻話，快睡覺。”
伊東翻身不理他，高橋硬掰著伊東的肩膀讓他平躺：“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伊東睡意強烈，伸手將高橋按平在床上。“聽好，我和大須賀老師要是能發生什麽事的話，現在我就不是躺在你身邊了。”
“雖然你這樣說沒有什麽錯，但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
“晚安。”伊東倒頭睡去。
高橋鬱悶地睜著眼睛，不一會兒立刻沉入黑甜的夢鄉中去。
“今天又要去大須賀老師家裏？”
“沒辦法啊。”伊東麻利地打著領帶。
高橋往身上套著襯衫，不滿地睨著伊東：“即使就算是工作，去得也太頻繁了吧。”
伊東啞然失笑，回道：“你在擔心什麽啊。”
“也不是擔心……”高橋掩飾地解釋著，接著穿他的衣服。
沉默了片刻。
“我今天跟你一塊去吧。”高橋突然開口。
“好啊。”伊東回答得很爽快。“那麽你要用什麽理由過去？”
高橋泄氣地甩了一下沒紮好的領帶。
伊東順手接過來幫忙紮，連公文包都塞到他手裏：“出發了。”
高橋鬆了一下領帶，不情願地回答：“我出門了。”
“一路走好。”
宮本對著麵前的文件苦惱地皺眉。
“高橋主任……今天怎麽了？”他問身邊的小野。
“你問我也……”小野表示不明內情地聳肩。“嘛，終歸是要有負責的作家的嘛，放輕鬆。”
“是。”
藤木在對麵的辦公桌探出頭來，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
“出現了，藤木的計劃通臉。”黑川拍了一下手，從他那堆企劃裏掙紮出來。
“高橋主任啊，空窗期可是長達五年哦。”藤木伸出五指表示強調。
水出在藤木的隔壁出現，說道：“而且上一次還是對方提的分手。”
“不愧是小莉香。”藤木和水出擊了一下掌。
小野慎重地點頭，說道：“我明白了，果然是太饑渴了吧。”
“誒？”宮本發出困惑的聲音，“可能五年都不H的嗎？”
“這樣想可不行啊小鈴，會被女孩子討厭的喲。”藤木一臉過來人的表情否定道。
“感情和肉/欲，男人可是分得很開呢。”黑川說道。
“這個玩笑真好笑。”水出皮笑肉不笑地吐槽。
“總而言之！”藤木擺出一個停止的手勢，“來聯誼吧。”
“真是個好主意啊藤木！”眾人反響熱烈。
水出縮回自己的電腦前，百無聊賴地感慨：“嘴上說是為了高橋主任……”
高橋不知道為什麽，下班之後就被強行帶到聯誼的現場，被不小心投入了名為“聯誼”的湖水裏，女性身上的幽香和溫柔的笑臉將他緊密地包圍了起來。
村崎也顯然不知所措，高橋外出的時候他也是跟著一起的，當然沒辦法參與到辦公室大家的計劃中去，但他明顯比高橋反應得快，馬上露出了興高采烈的神色來。
聯誼的女孩子們是藤木聯係的，像他這種人，手裏沒有個把個熱衷聯誼的女性的聯係方式是不可能的。
加上女性們，包廂裏足足有十幾個人，自我介紹的聲音此起彼伏，嘈雜的聲音在窄小的空間裏讓人頭腦發漲。高橋外貌和條件都相當吸引女性們的注意，奈何他一點也沒有表現出對哪位女性特別在意的樣子，讓人感覺努力也是徒勞無功。至於為什麽到了這個年齡還不結婚這種問題，顯然已經在每個人的嘴裏蠢蠢欲動了。
宮本由於年齡最小，完全擔當起了端茶遞水的角色，雖然也有兩個女孩子向他示好，但是他完全露出木訥的樣子，實在讓人替他心急。
相比這兩個人，那邊四個人興致高昂的樣子真是讓人不爽。
高橋對麵是叫向井美保子的女性，臉上化著精致的妝，成熟的風韻裏還帶著小女人的嬌俏，讓人想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優秀的女性會需要參加聯誼，她對高橋的興趣很高，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提出來。
“高橋先生喜歡的女性類型是什麽呢？”她終於拋出重要的問題。
高橋擺出思索的樣子：“這個嘛，我認為和我談得來，趣味相投就很好。”
“誒，這個答案好狡猾。”向井的回應也相當圓滑。
“當然，跟向井小姐這樣的美人怎樣都談得來了。”高橋說著恭維的話，向井即時地表現欣喜的表情。
高橋看了一下手表，接著和向井小姐相視而笑。
“有什麽急事嗎？”
“不，怎麽會。”高橋拿起酒杯喝酒。
“高橋先生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看手表呢。”旁邊的女性一語道破。
高橋露出意外的表情：“是嗎，我都沒有注意到。”下班之後，伊東給他發消息會晚回，所以他被拉出來的時候都沒有跟他說一聲。
現在都已經鬧騰到晚上九點多了，伊東那邊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我去一下廁所。”高橋起身離開。
他開了手機，看著毫無動靜的LINE，歎了一口氣。
“你在這裏幹嘛？”身後突然響起伊東的聲音，高橋嚇了一跳，差點把準星瞄準到便池外麵去。
“小巧……啊不是，伊東？”高橋轉頭去看，伊東從他身後走過來，早上一絲不苟的領帶已經鬆垮下來，他站到高橋旁邊，開始解決人生大事。
“這裏我的台詞吧喂。”
“說來話長。”伊東露出無奈的表情。
高橋歎了一口氣，說道：“你大概什麽時間回去？”
“嗯……”伊東的語氣裏帶著不確定。
“你這是什麽很可疑的語氣。”
他已經結束了，伊東也收拾起衣服，應道：“神穀部長說讓我和他的女兒見一麵。”
高橋露出危險的表情，逼近了伊東，伊東退了兩步，高橋一手把他擋在牆壁和自己之間，手掌和牆壁接觸的時候發出咚的一聲，聽起來應該很痛。
“這是壁咚的時機？”伊東靠在牆壁上，從容地吐槽。
“那不就是相親嗎？”高橋完全不管伊東，自顧自地發言。
伊東點了點頭，回答說：“勉強是吧。”
“好歹推辭一下吧？”
“別擅自就決定別人沒推辭啊，這次實在推不了。”
“高橋主——”村崎的聲音響到一半，像是突然斷了弦的吉他停止了聲音。高橋一個急轉身，對上村崎打量的眼光，虎著臉說道：“幹嘛？”
“不……向井小姐讓我過來看看你……”村崎陪著小心的笑。
“向井小姐？”伊東的聲音從後頭傳過來，高橋點點頭，說道：“是這樣啊，馬上回去。”
村崎這才正視到伊東，發出驚訝的聲音：“伊東主任，你怎麽會在這裏？”
“有點要事。”伊東回應道。“倒是你們呢？”
“哦我們在聯誼呀，你要一起來嗎？”
村崎被高橋充滿殺氣的眼神瞪得不由得退縮一步，高橋開口說道：“邀請伊東主任幹什麽，人家可是有要事的，別說了快點回去。”他上前推走村崎。
“十點。”伊東在後頭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道。
高橋匆匆點了頭表示明白。
回到聯誼現場的時候，大家正興高采烈地討論要不要去KTV。
“抱歉，我還要去下別的地方。”高橋一句話讓熱烈的氣氛稍微冷卻了下來。
村崎立刻投來眼光，因為村崎的眼神太過明顯，宮本也不由得跟著看過來。
高橋感覺腦子裏一抽一抽地痛，再次道歉。
“嘛，這也是沒辦法嘛。”藤木打回場，“想要去的？”他舉著手，放送微笑。
大家自然也捧場，除了高橋都舉了手。
於是高橋和他們在門口分別，十幾個人呼啦啦地往車站走去。高橋繞進旁邊的小巷子等著伊東出來。
不到片刻，伊東就陪著長發飄飄的女性從裏頭出來了，他伸手招了的士，將她送進了出租車，目送著出租車開出起碼有一百多米的距離才轉頭離開。
高橋探出身子，朝他招手。
伊東快步走過來，高橋伸手拽住伊東的領帶，將他往牆壁上按住，湊上去，與他唇舌交纏。
昏暗的巷子裏，兩人的身影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