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碾壓(試水推,下午2點,加1章看看反饋)
劉老大費勁地望向聲響來處,重新亮起的光芒中,景象有些迷蒙……
老者和年輕人的身影都還在,並且在不緊不慢地說著什麽,可說的是什麽呢……
急於再聽見說話聲響的劉老大不顧眩暈之感、向前邁了一步,卻幾乎摔倒在地;但年輕人那透出浮躁的絮絮叨叨,已經又響了起來,忽然間竟顯得悅耳動聽、令人心安——
“說的不是這個……我是指此前采取正麵迎擊的決策。若當時求穩避讓,可能導致對手放棄這冒進的‘狂襲’戰法,轉而發揮那些飛劍槳葉的襲擾之能。到時恐怕隻需最多三次成功禁錮,唯有靠護罩硬抗的龍鯨船就得在對方的集火攻勢中耗盡靈氣儲備。至於主動拉近距離的緣故,也是為了避免夜長夢多,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突然開竅變卦,或者另外兩艘螺舟插足搗亂。當然,也有著不給對方太多提速時間的考慮,這倒是無關緊要了。”
劉老大閉眼,而後再度睜開,景象並未如幻覺消散,反而清晰起來。
“方小友似乎……對那所謂‘狂襲’戰法頗為熟悉?”馬師匠正開口詢問道。
老者氣息不暢、麵色病態潮紅,顯然是剛從激烈起伏的情緒中擺脫出來,正有意通過言語交流,來舒緩剛剛經曆生死瞬間而緊繃的神經。
那邊方亦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答非所問地抨擊道:
“這戰法以及對方那艘螺舟的改造樣式,都是戾族瘋子想出來的玩意。要我說,這思路也太不靠譜了點,明明靠飛劍槳葉來對戰的話,大部分時候不說更有效,但絕對更穩妥難纏……”
“據我所知,戾族在本該必勝的局麵下,卻因執意使用這種迂腐的戰法,最終反而自食惡果的情況比比皆是。‘破嵐鬥艦’之所以難以形成規模,就是因為他們死抱著這戰法不願改進。”
“當然啦,公道而言,若戰法運用成功,無疑能一舉突破防禦、刺入敵船腹地,而後進行接舷戰的話,戾族修羅的戰力確實也足以碾壓敵人、較為完好地奪取敵船及物資。”
“可這點好處算個屁啊,馬師匠你說是吧。”
嘴上說話的同時,那年輕人經由道壇法陣對龍鯨船的操控,仍然顯得有條不紊。
各個陣眼閃爍交輝,充滿了活力與生氣。
……
對於方亦剛剛那一番洋洋灑灑的指摘之辭,馬師匠卻聽出其中含著許多善意建言的味道,不免覺得古怪。
沉吟之際,馬師匠注意到:旁邊的劉老大緩緩靠了過來,臉上一副恍如隔世的神情。
“東家,你還好吧?”馬師匠帶著安撫之色笑問道。
劉老大張口欲言,卻不知如何回應,最終隻好點了點頭、以示無礙。
方亦朝他臉上掃了一眼,以嘲笑的口吻道:“劉老大,你就別逞強了。我剛才提醒你們站穩,話都沒說完,你就踉蹌退出老遠,跟犯了病似的。”
劉老大臉色微微僵滯,不接這話茬,轉而問道:“剛剛究竟是……什麽狀況?”
“那雙重法陣成型之際,方小友已駕馭龍鯨船脫出。至於如何做到的,我也……”馬師匠說著苦笑著搖了搖頭,望向方亦,同樣目露探詢。
方亦察覺到兩人目光,聳了聳肩:
“其餘部件的法力供應斷流,匯入槳葉之中。全力以赴,所以快了一步。”
“唯一算是隱藏招數的小竅門在於:關閉護罩之後,獸魂型螺舟身處所依托的雲氣之中,可以再提升兩成左右的靈活性。再然後,借助雲氣的遮掩,避讓開對方的衝擊……”
“具體畫麵大概算得上驚心動魄,可惜我不是說書的,沒法講得精彩分明,隻能告訴你們思路大致就是如此。”
“……”
“……”
劉老大和馬師匠麵麵相覷,覺得這番回答似乎切中要點,卻又給人敷衍之感;但若要深究何處不妥,則實在難以言述,最後隻能皺眉無語……有那麽個瞬間,兩人恨不能身處敵船之上,從旁觀者的視角看一眼當時的狀況,哪怕是作為階下囚。
“對方那艘螺舟呢?還會重新發起攻勢嗎?”劉老大突然想到這一關節。
馬師匠指了指星盤光幕,感慨地笑道:“那艘螺舟可謂自投羅網了。”
劉老大抬眼看去,不覺一怔,隻見八葉螺舟此刻正被自身所布的兩重法陣所困,沉溺在還未完全散去的雲氣之中;而龍鯨船不知如何做到的,此刻卻是位於其正後方。
“那可不是自投羅網。”
方亦插嘴道,“戾族‘狂襲’戰法的最後一步,照理來說必定是接舷戰,所以‘破嵐鬥艦’貫透嵌入敵船後,自然要借助那雙重法陣的效果,停留在原處、方便登船。”
說話之間,方亦手底一直也沒閑著,這會正操控著兩股銀光錐,穿入八葉、呃……現在是零葉螺舟的船體中,試圖找到、並拆毀掉被稱為“螺舟之丹田所在”的蓮台——失去轉化靈氣、供應法力的核心功能部件,也就意味著對手將徹底失去反抗之力。
此前,八葉螺舟進入“狂襲”狀態時,護罩的形態轉變為了受撞角維持的氣刃,正麵攻守具備的代價,卻是在後方空門大開,眼下被銀光錐輕易地長驅直入。
“當然啦,若是不想那陣法效果對自己生效,及時解除就行。不過,對麵怕是徹底傻眼了,根本沒能回過神來,居然這麽半天還被困著呢。嗬,護罩也不調整……搞得我現在倒像是被勾引著在幹啥似的……”
方亦嘿嘿嘿壞笑道,奈何相貌氣質不俗,體現不出猥瑣的神韻。
“也有可能……對方心灰意冷放棄了抵抗。”劉老大故作嚴肅地說道,心中卻自嘲竟可有生死關頭談笑風生之感。
“亦或是……慌亂之間,無法完成精細操控。”馬師匠也促狹地配合補充道,撫須的樣子頗為道貌岸然。
方亦啐了一口,鄙夷道:“呸,兩個老家夥,跟我裝什麽正經。”
說著隻見他手持笏片一抬,座下龍鯨猛然張口前撲,將敵方螺舟、連帶著那八對還殘留幾分獨立法力的槳葉一並吞入。
劉老大見到這一幕,雙眼陡然亮起,說道:“我這就選些精幹的船工,去鯨口空倉內接舷登船,必將對方悉數拿下!”
“您還是好好歇著吧……”
方亦漫不經心地勸阻道,“等過一陣子,那螺舟上自然不會有人還能抵抗。”
沒等劉老大疑惑發問,馬師匠接口解釋道:“東家不必著急,對方蓮台已毀,固身法陣也就隨之失效,且讓他們顛簸一陣再說。”
像是為了給馬師匠的話提供佐證,龍鯨船在方亦的操控下,風騷地翻過肚皮進行了一次騰躍,仿佛跳出浪濤戲耍一般,而後才繼續朝著另外兩艘敵方螺舟逼近。
想著那淪陷於鯨口中的螺舟乘客會因此遭遇的淒慘景象,劉老大的嘴角微微抽搐,心中腹誹:這小子還真不是什麽善茬……
“希望剩下那兩艘船的船主讓我省點心,可別幹出什麽分頭逃跑的破事,那得多耽誤好些功夫……”
方亦有些擔憂地嘀咕著,駕馭龍鯨船衝出已經稀薄至消散的雲氣霧團。
劉老大見馬師匠遞了個眼色過來,會意地點了點頭頭,轉向方亦道:“若是對方執意要逃,那便罷了吧,免得窮追之下、生出不必要的變數。我等今日能夠脫離危局,已經實屬萬幸。至於這筆賬!劉某人日後……會親自討回來。”
方亦回看劉老大一眼,挑了挑眉、意味深長道:“大叔你是這種性子的話……那我估摸著,對麵的態度十有八九,也隻能是不死不休了。”
似乎是要驗證他的話,渾天儀的星盤所呈現景象中:羽翅螺舟和猿臂螺舟正在相互靠攏、拉近距離,呈互為犄角之勢,同時打開所有轅門,朝龍鯨船發起迎頭痛擊。
除開之前展露過的核心手段,兩者還陸續亮出了其餘數種、本該僅作為攻擊補充的次級寶具。在雙方距離不斷拉近的同時,多樣的光暈軌跡在星海間鋪展開,種種大小不一、威能不同的投射物,如密集的雨點般向龍鯨船砸了過來。
盡管,此類攻擊不可能取得決定性的戰果,但是對於龍鯨船的護罩能量,這種方式卻能造成最有效的損耗交換。
“嘖嘖嘖,這是要比拚戰鬥補給的儲量、以及雙方的損耗率啊,還算有點腦子,說得上揚長避短了吧。不過,打這種燒錢仗,我們這邊有一個絕對的優勢!那就是……燒的不是我的錢,我不心疼,哈哈哈哈……”
“我猜他們眼下,正在批鬥剛剛被俘虜的那艘螺舟,把它的失敗歸咎為大意魯莽之類的,好提振點士氣鬥誌……嗬,他們三艘螺舟若是真能同心協力、合作無間,確實是比較難對付,可惜最麻煩的那艘已經被提前解決了……這個教訓告訴我們,任何時候都不要心生絕望,隻要對手夠蠢、凡事都有可能!”
隨著對龍鯨船的操控加快、且變得繁瑣,方亦的話癆一麵,又再度暴露出來。
馬師匠和劉老大對此習慣之後,漸漸猜想意識到:這或許,該屬於方亦用以專注心神的一種特殊習慣,沒準還有著檢驗戰局疏漏的輔助作用?
當然,很難說……這個猜測,是不是有著想令自身念頭通達的心理作祟——在發現某個事物自己無力改變的時候,人總會找到合理的緣由,幫助自己去接受它。
……
羽翅螺舟上,船主老於有些心神不寧。
他眼前不斷浮現出,此前龍鯨船扭轉勝負的那個瞬間:當八葉螺舟如出鞘的名刀、發動突刺貫入雲氣迷霧之中時,龍鯨卻如翻躍出海麵那般優雅地做出了避讓。
即便雙方事先進行了通氣協商,也未必能夠做到那般默契的“表演”……
修為境界碾壓的情況下,倒有可能出現這樣輕描淡寫的克敵製勝;可換到如此龐然的巨獸身上,還是經過控製意圖有所隔閡滯後的狀態下,那又該是多少層次的差距?
雖然平時不顯山露水、習慣將自己擺在中庸的位置,但船主老於卻從來都有著自己清晰的主見,而所謂圓滑世故、趨炎附勢隻不過是他主動選擇的一種生存之道罷了。
龍鯨船的駕馭者,其技藝深不可測!這是船主老於的判斷。
不過,眼下還沒到望風而逃的時候!這也是他的判斷。
然而這些判斷他都沒有說出口,而是在袁老大分析厲害、做出齊頭並進的決策之後,恭謹地表示了讚同。
凡事由旁人做出頭鳥,自己則見風使舵、順水推舟,不論局勢如何,始終做留有最多餘地的那個——這就是船主老於的精明之處。